怪不得高祖时,人才多从西北和东南选拔,江南士子一直起不来。
林嫣偷偷掀起车窗一角,看了低着头的那位巧娘。
别说,这位姐儿媚在骨子里,才能勾引的周旻失了警惕。
她命人押着这两个人回去继续演戏,又派了个人往蜀王府去传消息。
看看天色已晚,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不是,翘首盼妻归的夫君。
林嫣心里得意满满,感觉这一天算是没有白忙活,明个儿就陪着夫君坐在家里看戏了。
宫里不是要等年后再说吗?
宁王府不能光明正大的过个好年,那宫里自己独乐实在不好。
来吧,一起摇摆。
腊月二十三,打发老爷上了天,哈哈哈哈!
264遗产
京兆尹连夜就将周旻犯下的事报了上去。
建元帝气的肝疼,周家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带着前朝那些陋习在大周朝耀武扬威,简直是……
简直是毒瘤!
建元帝气的将书案上的奏折全扫落在地,指着那些奏折对韩广品抱怨:“瞧瞧,瞧瞧!大过年也不让人消停!”
墨宁的尸体一天找不到,他就一天不安心。
宁王培植的那些人,一天几个折子的弹劾淮阳侯府。
其中周旻的劣迹占了大半。
如今倒好,年关将至,竟然又闹出个人命官司来!
“万岁,稍安勿躁。”韩广品弯腰拾起地上的折子,重新码齐在书案上:
“周世子是做的过份了些,奴才也觉着您太惯着他了。”
建元帝目光一凛:“怎么,你也这么认为?”
韩广品忙道:“奴才知道万岁对皇后娘娘宠爱有加,可是周家到底是臣子,怎么也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吧?”
建元帝重新坐了下去,开始认真思考韩广品的话。
韩广品自幼跟着他,平时乐呵呵的诸事不问,只一心伺候。
今个儿竟然反常说了这么多话,建元帝的疑心病又起了。
可惜没等他疑心到点子上,第二天一大早,京兆尹急匆匆进宫,看见建元帝就摘了官帽跪在书案前。
“万岁爷,臣这官不做了,不如让给淮阳侯世子得了!”
建元帝皱眉:“有事说事,闹这一出干什么?”
原来一大早,昨个报案的老妪依旧带着棺材、白蕃和纸钱,在衙门口办起了丧事。
平日冷清的衙门前街,慢慢被看热闹的人群堵了个水泄不通。
等听说犯案的是淮阳侯世子,更是激起了民愤。
毕竟永乐宫的事情过去了没有半年,受害者还躲在家里舔着伤口呢。
流放期没到,周旻就大摇大摆回了京城,不但打了武定侯的父亲,如今又开始草菅人命。
京兆尹衙门口,都快被老百姓的烂白菜梆子给掩埋了。
京兆尹一个头两个大,加上跟周家也不和睦,立刻派了人往淮阳侯府拿人。
谁知道去抓人的捕快一个一个鼻青脸肿的回来,身后跟着周旻带着护卫。
京兆尹开没开口,周旻先掀了老妪的棺材板,里面的尸体都被踢了出来。
“害了人还这么嚣张,难道皇后的侄子就能无法无天,皇子们还都没见怎么样呢!”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立刻就有人响应:“没错,皇子们的马车看见咱们老百姓,还要让一让呢。”
“揍他!”
也不知道哪边先动了手,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邵氏拍着胸脯,幸亏为了演的逼真,她连夜去义庄买了个无人的女尸回来,否则真要露馅了。
她哭着求好心人帮忙把尸体抬回棺材盖好,双手合十说了句:“莫怪。”下决心一定好好给这人安葬了。
老百姓哪里是周家侍卫的对手,没一会便分出了上下。
这下京兆尹不干了,下了死令将周旻抓住。
草菅人命还破坏公堂,简直是罪不可恕。
京兆尹跪在地上,指着自己被嗑的乌青的脑袋说道:“万岁,周旻嚣张至此,您还要包庇吗?”
建元帝没想到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一时立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臣做的是大周的京兆尹,维护的是京城的治安,不是给他周家做狗腿!”
京兆尹也是血性,将官帽双手举起:“臣只问万岁一句,这天下是墨家的天下,还是他淮阳侯府的天下!”
就算宠爱周皇后,也没有如此纵容后族的道理。
昏庸如此的皇帝,他这官不做也罢!
建元帝双手拳在身体两侧,目光冷飕飕的看着京兆尹:“那周旻果真如此?”
京兆尹没有好气:“事情都这样万岁还不相信,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皇子也没有周世子嚣张。”
一句话又勾起建元帝的心思,周旻在宫里呵斥四皇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若是再不处置周旻,群臣不答应,百姓也有怨气。
长此以往,国之根基都要动摇。
可是怎么处置,还要细细想一想才对。
他主意打定,亲自将京兆尹扶了起来:“爱卿且放心,朕肯定给京兆尹衙门和百姓一个交代。”
就坡下驴,京兆尹顺势起身:“万岁,淮阳侯府劣迹斑斑,您不能再纵容了!”
以前有宁王盯着,周家还不敢光明正大的犯事。
如今没有人克制周旻,连人命都闹了出来,且无视朝纲!
建元帝哄了两句,派了一队羽林卫跟着先将周旻收押再说。
京兆尹见状,也不多言,领着人就出去抓周旻去了。
张传喜将外面的消息传进正院时,林嫣正把玩着从四个丫鬟手里收回的金镯子上。
“给蜀王妃送个信吧,江南那里可以动了。”林嫣一用力,竟然掰开了镯子。
原来这四个金镯竟然是中空的,上面雕刻的四个神兽的眼睛就是机关,不细看根本瞧不清楚。
沈家军的传言,真的就是传言。
当初沈大将军身死,又没有儿子继承家业,所有身家都给了祖母沈氏做陪嫁。
至于所谓的沈家军,早被建元帝化整为零,消与无形。
这世上最难抓住的就是人心,这么多年过去,谁能保证以前同生共死的嫡系,还保持着忠心呢?
所以,祖母留下的东西,并不是外人所传的沈家军。
林嫣挥手让屋里的人都撤了出去,低着头专心的将金镯子里的纸条全给抽了出来。
今天的济宁侯府为什么这么穷?
老济宁侯得胜回家的途中便中了冷箭,家里的东西按说还来不及收拾。
那侯府的家财去了哪里?为什么只剩下了空壳子?
林嫣瞧着手里的那些地契银票,以及上面盖着的小印戳,轻轻叹了口气。
祖母将自己的东西散尽,吸引人的注意力。
暗中却将最大的一笔财富,交给自己护着。
怪不得逗留之际,欲言又止,再三叮嘱要“照顾”宁王。
前世林嫣守着祖母的东西,却并没有探秘的心思,因此竟不知道所谓照顾真的是要照顾的。
与建元帝周旋,招贤纳士养兵炼器,哪一件不用银子?
前世,不只对不起宗家,还耽误了宁王,辜负了那些死于自己人之手的长辈。
林嫣心情五味陈杂,不知道该如何将东西交给墨宁。
265死局(1)
淮阳侯进了八宝阁。
临来时,严氏还同他说:“不过是个平民妇人的性命,值当大年下将旻哥给关起来?你求两句情,实在不行就去皇后跟前哭两声,总要让咱们旻哥回家过年不是?”
淮阳侯依据之前的经验,心里也不当回事:“就算是关,肯定年前也会放出来的。”
私盐和永乐宫那么大的事情,不是也轻轻揭了过去?
谁知道一进八宝阁,气氛就有些不对。
建元帝没有一丝笑意,他进去眼皮也没抬一下。
淮阳侯心突然跳的急切起来,行了礼,便立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偷偷看了韩广品一眼,往常见了他就咧嘴笑的韩总管,竟然也是眼观鼻鼻观心。
许是屋里炭火烧的旺,淮阳侯脑门上一层一层的往外冒汗。
“周爱卿很热?”建元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吓的淮阳侯忙擦了把汗,摇头道:“不热,不热。”
“喔。”建元帝答了一声,也没说赐座,继续看他的折子。
淮阳侯不知道腊月里,朝廷还有什么折子要批示,又不敢问,只能乖乖的站到腿酸胀。
在头晕脑胀的时候,建元帝又突然问:“朕记得前朝的小公主在你府里。”
晴天霹雳!
不是来说周旻的案子的,怎么扯到前朝公主身上。
淮阳侯想都没想就跪了下去,惶恐的说道:“万岁从哪里听的这种无稽之谈,全是外面那些人胡传的!”
等了半天,建元帝没有说话。
淮阳侯又不敢抬头,只能咬着牙又说道:“万岁也知道臣不好女色,总共就两个妾室,一个送进庙里也才回来,另一个得了失心疯刚走,哪里来的什么前朝公主。”
建元帝还是没有声响。
淮阳侯正准备抬头偷偷瞧瞧对方的表情,突然一双脚出现在他的眼前。
建元帝蹲下身,将手里的前朝令牌递到他的眼前:“那这个东西,又怎么从进宫的令郎身上遗落的?”
淮阳侯都没敢细看,只瞅了一眼便将头磕在地上不敢再抬起来。
建元帝将“楚”字明明白白翻在他的眼前,将其震得心肺全散,差点吐血。
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建元帝的话是什么意思?
建元帝见他吓的面无人色,站起身将令牌直接扔在了淮阳侯脚下:“爱卿倒是说一说?”
淮阳侯伏在地上的身子,快抖成了筛子:“冤枉啊万岁,臣家不可能有这个东西,更别说带进宫里来了!”
建元帝冷冷一笑:“四皇子眼睁睁看着周旻身上落下一块前朝令牌,难道朕的儿子还能撒谎!
还是说,你们周家以为拿着块前朝的令牌,就能在朕的宫里肆无忌惮的训斥朕的皇儿!
如今又拿我大周朝百姓的性命不当性命,莫不是以为有这令牌,还能同前朝散落在外的余孽联系上,推翻朕的大周!”
似乎……事情很严重!
淮阳侯结结巴巴说不了话。
自家瘦马姨娘真实身份是什么,没谁比他更清楚。
当初他开城门迎墨家军有功,得以保全淮阳侯府上百年的荣华富贵。
大楚皇室仓皇出逃,根本来不及带走多少金银珠宝,可以想见逃亡之路会有多艰辛。
德华小公主自幼娇嫩,自然吃不得苦,偷偷跑到淮阳侯府找到他非要以身相许。
父亲怎么会同意,若不是她陷害勾搭,自家也不会得罪大楚太子,差一点被灭门。
说到底,是自己一时糊涂,为美色所迷,同太子争风吃醋。
最后德华公主在侯府要求下,委曲求全、自降身份,顶着一个瘦马的名声进了他的后院。
在他看来,这已经很好了,若是被破城得军队抢了去,还能有好。
偏偏德华公主骨子里带着皇室血统,心高气傲,改不了骄奢淫|逸的生活,还同严氏争风吃醋。
生下周慕青后,淮阳侯府怕她在新朝惹是生非,一碗哑药灌下去,直接囚禁在庄子上,对外只说得了失心疯。
淮阳侯以为这一篇已经翻过去了,谁知道今个儿突然冒出块前朝的金令牌,被建元帝当场质问。
他脑子转不过弯,根本想不出什么说辞,只晓得喊“冤枉”。
建元帝见他头磕的“砰砰”作响,说道:“起身,赐座!”
淮阳侯恍恍惚惚得被韩广品扶起来,坐在一个小的墩子上,胖胖的肚子挤成一团,特别不舒服。
“私盐一案,朕歉众臣一个交待;”建元帝话锋一转,突然又讲起前事来:“永乐宫的丑闻,朕别不过皇后的眼泪;他如今又添一条人命,还将朕的京兆尹给打了。爱卿,你说朕还要护着你们吗?”
“……”
淮阳侯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不敢冒然答话。
“哦,对了,还有武定侯的爹。朕这边摆宴嘉奖为国效力的将士,一转眼你家周旻就将功臣的爹给打了。
朕的皇儿天之骄子,你们家周旻倒好,训起来跟训自家下人似的。
朕只问你一句,谁给的你们这个胆子?”
建元帝每说一句,淮阳侯心就跳一下,到了最后,坐也坐不住,吓得又跪了下去。
他说了多少次,府里的管事媳妇多的是,何必外面祸害良家妇女,到时候万一闹出来,不好看。
谁知道这个畜生不但不听,还闹出了人命!
可是他能怎么办,就这么一个独苗。
“臣,惶恐!”淮阳侯觉着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只说了三个字。
“惶恐?”建元帝冷冷一笑:“爱卿,你认为朕对你如何?”
淮阳侯答到:“盛宠。”
“那你们是如何回报朕的?”建元帝又问。
淮阳侯语塞。
建元帝拿出一份谍报:“伯瑾出事的地方,发现几个死透的死士,衣襟上好像有你们家的家徽。”
淮阳侯这下子不呆了,立刻跳了起来:“冤枉啊万岁,臣家里什么样您最清楚,哪里来的死士!再说若真是臣做的,怎么可能落下这么重要的漏洞!”
建元帝瞳孔一缩:“这么说是有人栽赃陷害,那又是谁呢?”
淮阳侯又被问的答不上来。
说起来,他们政敌太多。
可是为了拉他们下水去刺杀宁王,谁又有这个胆子。
建元帝道:“窝藏前朝令牌,刺杀朕的皇子,殴打朝廷官员,爱卿,这些罪状够不够抄家灭族了?”
266死局(2)
淮阳侯白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韩广品眼尖,立刻跑过去拍打了他一下:“侯爷,您可别在这里晕倒,太医院也休沐了。留下的,都是擅长妇科的,可救不了您!”
淮阳侯又气又恼,还不能显出来,只好继续跪着。
“抄家灭族,皇后怎么办?”建元帝唉声叹气:“爱卿,皇后同朕鹣鲽情深,朕就不忍心。但是淮阳侯府劣迹斑斑,引起了众怒,你倒是给朕一出个主意!”
“臣……臣,臣惶恐!”淮阳侯吞吞吐吐,能怎么办?
建元帝数落的那些,随便拿出一件放在别人身上,都是罢官削爵的下场。
尤其前朝令牌,真假不论,若是建元帝抓住不放,九族也不够灭呀!
他紧紧咬着牙,只伏在地上就是不再开口。
建元帝讽刺的看了他一眼,直接说道:“若是想不出,就好好在家里反省。
皇后为了你们侯府也算呕心沥血,不要辜负了她的心!
周旻就好好在牢里呆着吧,初一侯府就不要进宫来了!”
这是……这是……
淮阳侯半瘫在地上,手脚都不听使唤,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还是被两个侍卫给拖出去的。
阴冷的甬道上一扔,他头脑终于清醒过来,爬起来就要往凤华宫去。
韩广品跟在后面,喊道:“侯爷哪里去?那是宫里娘娘们呆的地方!”
无召就往里闯,还想加一个私闯内宫的罪状吗?
“侯爷,万岁让咱家亲自送您出宫去,请吧!”他拂尘一甩,皮笑肉不笑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自个家。
不知道当初信国公从这里出去时,是不是也如他一样深一脚浅一脚。
那时候当笑话一样看着信国公楼起楼倒,没想到今日淮阳侯府也得到了同样的下场。
淮阳侯行尸走肉一般回了府邸,将迎出来的严氏吓了一跳。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严氏道:“万岁召您进宫说什么了没有?旻哥什么时候出来?”
淮阳侯摆摆手,没有说话,进屋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三天的期限还没到,江南明起书院又闹了丑闻。
原因无他,根在周旻。
原来周旻逼死的那个女人,是明起书院今年一个要参见春闱的考生的外室。
说巧不巧,这个考生是严相的侄女婿毛文治,才高八斗,是严相看好的人选。
毛文治被人敲晕送回了江南,再醒来准备给京里的外室去个信,结果人没了。
再一打听,被周旻给糟蹋的上了吊,邵氏将人都给埋了。
埋了就埋了,毛文治不敢吭声,毕竟有家有室,得罪严家前程就没了。
谁料到邵氏一个老太婆,竟然哭到了江南毛家门口,这下子全知道他在外有了外室。
明起书院的山长气的将他骂了一场,要求立刻处理了此事,节骨眼上不能被宣扬出去。
青云书院专门盯着明起书院的错处,没等明起书院反应,就将此事宣扬的纷纷扬扬。
学子德行有亏,江南知府行动也迅速,立刻将毛文治的春闱名额划了去,根本不通知严相。
他听的是京里宁王府的招呼,严相又算什么呢?
明起书院不服气,鼓动院里学子去说理。
好嘛,闹事!
还没衙门做出反应,毛家出事了。
毛文治被人逮住打了一顿,说是他伙同外室讹诈淮阳侯世子,周家反应过来,报仇来了,还放火烧了毛家一个粮仓。
这下子整个江南学子都不干了,要上京集体找朝廷说理去。
建元帝震怒,勒令江南地方官员不准这批学子进京,同时紧急召了几位相国进宫。
“这事你们怎么看?”建元帝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很多,疲惫的问立在八宝阁里的三位相国。
孙相不出声,他出身西北,巴不得严相出事呢。
这几日严家和魏王的做派,他也看出来了,魏王上位,自己孙女坐不稳什么后位。
刘相都要告老还乡的人了,才不关心建元帝的烦心事,都是偏疼淮阳侯府惹的事,现在知道急了。
当初他就不瞧好这小子当皇帝,果然上位后各种昏庸。
看着他有个好儿子,且帮把手,结果把好儿子给作没了。
爱谁谁吧,都这个年纪了,管他!
严相急了:“万岁,周家为私仇,站在了整个江南学子对面,求万岁立刻下旨处置周旻!”
建元帝眉头紧蹙。
刘相忍不住“哼”了一声:“被将江南学子拔那么高,小心摔到。”
“那刘相倒是说说,这事难道不是周家引起的?”都快下台了,严相还真不怕他。
刘相微微一笑:“难道不是你那侄女婿,联手外室设仙人跳,结果讹上了周世子?”
半斤八两,笑话谁?
“仙人跳能跳出人命?”严相怒道:“刘相怎么不说是周家为泄私愤,烧了毛家粮仓的事情,抢了存储的银碳之事?”
江南阴冷,没有碳火,这是让全家冻死饿死的节奏。
建元帝敲敲桌子:“够了!朕让你们来,是商量怎么怎么处理江南学子闹事的,不是来吵架的!”
刘相和严相互相怒视一眼,各自甩袖别过脸去。
建元帝头疼,问孙相:“孙相,你怎么看?”
孙相拱手说道:“万岁,这件事淮阳侯府做的不地道。逼死了人还反咬一口,不是君子所为。”
严相面露得意,谁知道孙相接着又说道:“江南学子,眼界短浅、心胸狭窄,为了一家的风流轶事就要聚众闹事,怎么入朝为官?”
严相又忍不住出言讽刺:“你这各打五十大板,等于没说!”
建元帝余光冷冷扫了严相一眼,很是生气。
周家飞扬跋扈,这严家也是上不得台面。
他不理会严相,继续问孙相:“那依爱卿,该怎么办呢?”
“依臣看,那些聚众闹事的学子,这次春闱就不要参加了。”孙相胸有成足:“至于周世子,万岁还是早下决断。不为江南,也为京里百姓。”
京兆尹衙门口,天天围着一群百姓问周旻怎么处置。
反正大年下也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京兆尹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并不驱散那些围观的百姓,反而热水热包子的伺候。
267死局(3)
“朕……”建元帝心里犹豫。
宁王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宁王府派出去的人手也是一无所获。
这个局面下,建元帝还不想立刻同淮阳侯府翻脸,否则前天也不至于恐吓一番又放过了淮阳侯府。
建元帝目光定在案几上的笔挂上,实在无法下定决心。
三位相国立在地上,都是一肚子的话,见建元帝这个模样,又生生憋了回去。
韩广品这个时候进来,看了看状况,将手里用蜡封着的一个小小竹管,摆在了建元帝跟前。
建元帝动手去处里面的纸条,瞳孔顿时缩小,嘴角微微翘起一霎那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刘相偷偷抬眼去瞧韩广品,见对方微微点头,他立刻站出来:“请万岁早下决断!大周朝岂容一个后族子弟草菅人命毁我国基!”
这一声响的正是时候,不等严相还有话说,建元帝目光里有了坚毅之色:“下旨,周旻殴打朝廷官员、草菅人命,罪不可恕,鞭刑五十,向南流放三千里,无召不得回京!
江南学子私心太重,聚众闹事,取消这次春闱资格!”
严相惊呆了:“万岁,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春闱这一天报销国门、光宗耀祖,岂能断人前程?”
建元帝面色不睦:“怎么?江南学子读的圣贤书里,教的就是聚众闹事,为私利挟裹朝廷?毛文治本身品性不良,与人结仇,江南学子闹事的理在哪?”
建元帝问的尖锐,严相哑口无言。
建元帝又挑了挑眉毛:“你们回去吧,旨意一会朕就发出去。只是此事不许在内宫透漏一分一毫,违者立刻处死!”
这句话,主要是说给严相和孙相听的。
不许往宫里传,护的是周皇后。
严相面色露出一丝裂痕,忙低头行礼告退掩饰住。
本以为将淮阳侯府扳倒,周皇后的后位也坐不稳。
谁知道建元帝还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甚至还刻意保护周皇后。
出了八宝阁的门,刘相抄着手自顾自的走了。
严相皮笑肉不笑的问孙相:“孙相,咱们怎么也算亲戚了,在万岁面前落本相的面子,有意思吗?”
孙相掏了掏耳朵:“我只晓得,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很没意思。”
说完甩袖也走了。
严相气的跳脚,瞧瞧四周守备森严的内廷,也只能压着火气往宫外走。
严妃到底还是在张茜进宫时,得知了这个消息。
“母妃,如今江南两个书院一片哀嚎,闹事的几个书生都被地方官员看管了起来。”张茜说道:“毛家如今更是连过冬,都要靠咱们家接济着。”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魏王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全被这些不长眼的江南闹事学子给毁了。
建元帝雷厉风行下达了罚令,眼看着要接了魏王橄榄枝的那几家,又缩了回去。
张茜很有些不忿:“母妃,周家做的孽,为什么最后咱们跟着倒霉?”
严妃也很生气呀。
她目光阴沉的拽着炕几上盛开的正好的水仙,一朵一朵揪了个精光。
“就是,凭什么我的儿子跟着倒霉!”严妃恶狠狠的说道:“明明气数尽了,临了还得连累咱们!”
都这个时候了,建元帝对周皇后还是圣宠不衰,连着两天都在凤华宫里。
前几天对自己的恩宠犹如笑话一样。
周皇后凭什么呢?
淮阳侯府还在,这不假。
但是唯一的儿子周旻都流放了,还能翻身不成?
张茜还在喋喋不休,严妃一挥手:“今个儿本宫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张茜却说道:“母妃,我给您说个事,您就舒服了。”
严妃扬眉:“什么事?”
张茜神秘兮兮的招手,让跟来的丫鬟拿出一个纸包来打开,里面是一些药渣。
严妃忙拿帕子掩住鼻子:“什么东西,一股馊味。”
“母妃,这是四皇子生母喝剩的药渣。”张茜激动的说道。
严妃忙坐直身子,示意月妍上去查看。
张茜在旁边说道:“这是前个儿我进宫,一个不长眼的宫女撞到我身上,为免责罚说了这个秘密。还带我悄悄取出了藏药渣的地方。
那个宫女原来以前就是在玲珑阁给四皇子的母妃熬药的小宫女,看自家主子死的蹊跷,偷偷将最后一副药的药渣藏了起来。
她也不懂药力,直觉里面有东西,正好咱们跟凤华宫也不和睦,又为了免罪,这才拿出来求情。”
月妍将药渣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对严妃说道:“娘娘,里面有牵牛子,长期服用,会便血直到死亡。”
严妃目光亮起来:“本宫就知道,四皇子的生母怎么死的那么巧。”
她转头一想,目光又暗下去:“怎么那么巧,那宫女就撞在你身上?她人呢?”
“让我打发回了原处,说好的,随时召唤。”张茜摇头晃脑,恨不得严妃赶紧夸夸自己。
严妃双眸一转,笑:“这事不错,回头赏你。”
天气又暗了下去,似乎前一场雪不够尽兴,还要再来一场。
北风更加凛冽,平日宫女内侍,只要没有召唤,便猫在暖烘烘的茶房里不出门。
四皇子每日按着惯例往凤华宫去请安,周皇后高兴了就多聊几句,不高兴了就三言两语打发出去。
临近新年夜,周皇后忙着清点那日的晚宴和赏给外命妇的东西,一点空闲也没有。
今天依旧如此,底下人拿着账册,等着周皇后对账。
四皇子匆匆行完礼,就被周皇后打发了出来,一口热茶也没有喝上。
他哈着冷气走出凤华宫门,心里惶恐不安。
今天他刚听说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旻被流放,是不是跟自己交给父皇的那块令牌有关?
若是母后知道,会怎么待他?
这几天周皇后对自己都是不冷不热,难道听说了什么风声?
不会,父皇下了死令要瞒着她的。
他心里有事,一个没注意撞在正要去凤华宫的严妃身上,唬的小脸都白了。
严妃扶住他,笑:“吓成什么样子,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四皇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严妃叹口气,伸手在四皇子袍子上捏了一把,说道:“可怜见的,没亲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她又转向四皇子身后那些下人:“怎么连个挡风的裘袍都不给穿?这么个夹袄怎么御寒?”
后面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内侍答道:“是殿下急着给皇后娘娘请安,没顾上。”
严氏怒道:“明明是你们伺候不周,还怪在主子身上!”
她又转向四皇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一句话,扶着月妍走了。
一转身,月妍就用不大不小刚好让四皇子听见的声音说道:殿下好可怜,连自己亲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认……”
“住嘴!”严妃忙拧了月妍一下,急匆匆回头。
268破裂
见四皇子还在盯着自己看,忙道:“快回去,外面风大。”
然而四皇子已经听不见任何东西了。
心里怕周皇后责骂的惶恐,以及周旻对自己的嚣张态度;
还有这三天,流云姑姑对其的暗示;
全在四皇子脑子里搅成一团。
严妃主仆似乎对自己亲娘的死,有些不同的看法。
四皇子依稀还记着,那个长年缠绕着药味的玲珑阁,以及躺在床上始终呆着一口气的母亲。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亲娘是病死的。
严妃在凤华宫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了。
凤华宫大殿里,未央等人走了,弓着腰说道:“娘娘,严妃今天整个人都不对,老提万岁赏赐了严家什么,好像咱们会眼红那点子东西似的?”
“久贫乍富,不过尔尔。”周皇后冷冷一笑,继续低头看账册。
翻到最近的赏赐上,她皱了皱眉头:“似乎赏赐严家的东西确实多了些,都快赶上了淮阳侯府!”
未央笑:“严妃莫不是要将宫里搬空,都填了严家不成?”
周皇后微微一笑,吩咐道:“让李掌事往淮阳侯府去一趟,赏赐点东西,免得堂堂后族还不如一个后妃的娘家。”
可惜李掌事还没出宫,就被韩广品请了去。
周皇后依旧不知道自己的宫殿,已经成为孤岛,消息进不来,也出不去。
到了晚间,周皇后顺口问了两句,才发现李掌事还未回来。
她隐隐觉着不对头,有些坐立不安。
她一次又一次的派未央往凤华宫门口去张望,依旧不见李掌事回来的影子。
整个宫殿的灯都点燃了,炭炉也烧的旺,呼啸的北风将窗户拍的“啪啪”作响。
未央急的鼻子尖上全是汗,进来又出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四皇子伴着北风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头扎进周皇后的怀里嚎啕大哭。
周皇后不解其意,将四皇子一把推开:“成何体统,一个皇子怎么如同妇孺一样大哭!”
四皇子抬起袖子掩住了目光里的怨恨,依旧抽泣着。
周皇后本来心里就慌慌的,这会儿见四皇子没有理由的就冲进来大哭,还将鼻涕揉在了自己的衣裙上,很是不耐烦。
“有事说事,哭有什么用!”她大声呵斥四皇子。
四皇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哽咽的说道:“周表哥他,周表哥他……”
周皇后的心高高提起,一把扯下四皇子挡住眼睛的胳膊,逼问道:“旻哥怎么了?”
果然,还是喜欢自己的亲侄子。
口里说着讨厌,关键时刻还是关心的紧。
四皇子语气里含着自己也不知道的痛快,大声说道:“母后还蒙在鼓里吗?周表哥已经被父皇下旨流放三千里,三年无召不得回京!”
周皇后身子摇晃了摇晃,一巴掌打在四皇子脸色:“让你胡说八道!”
四皇子被打的后退两步,心里仅有的愧疚也化为怨恨。
他说道:“是真是假,母后只管出去打听。李掌事还未出宫就被韩总管请去,至今不知道去了哪里。”
“让你胡说!”周皇后咬着牙,起身对着四皇子又是一巴掌。
她不信!
一点征兆都没有,建元帝怎么就突然发作周旻?
几天前那个孩子还来看她,一脸的得意。
四皇子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