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出血来,周围宫女惊慌失措的将两人围起来。
不过都是搀扶站不稳的周皇后的,没一个来理会鼻青脸肿的他。
在凤华宫得到的羞辱,令四皇子几近失去理智:“圣旨早就下了只瞒着您,父皇仁厚,还给周表哥宽限了几天,只要其新年夜之前出京就好。”
周皇后守着烧的火旺的炭盆,还觉着通身发冷。
不可能!
未央急急回头,拽着四皇子往外走:“殿下不要危言耸听。”
四皇子一把挣脱开,情绪激动:“怎么是危言耸听,周表哥目无皇子,奸|杀妇人,这都是事实!”
凭什么周家犯事,就该被原谅!
未央看了看瘫在地上的周皇后,不禁对四皇子说话声音高了些:“闹够了没有?赶紧出去!”
四皇子咬牙切齿,一拳打在未央肚子上:“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本皇子大呼小叫!”
四皇子年纪虽小,可是冷不丁一拳头,也够痛的。
未央捂着肚子撒开了拉扯四皇子的手,四皇子趁机溜了。
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去打听。
本来就因为他小,没人将玲珑阁的事情当回事,就是当初伺候亲娘的那几个宫女,也不过是打发去做粗活。
可是还有一个,升了职入了司珍局,做了个小管事。
四皇子虽小,宫里的龌蹉也是听说过的。
他找到流云,借着流云的能力,终于问清楚了真相。
好一出杀母夺子!
他一时没了没了主意,问流云:”姑姑,我该怎么办?”
流云也是震惊,想了半天才说道:“殿下,这事,只怕您还只能装不知道。”
“为什么?”四皇子不解“那可是一条人命!”
流云深吸一口气:“殿下,这宫里冤魂还少吗?您的母亲不过一个小小美人,万岁今日发落了周世子,都瞒着皇后娘娘怕她难过。您这个事……”
她话没说完,四皇子却听的明白。
人微言轻,人微命贱。
母亲只能白死,他也只能咽了这口气。
可是,凭什么?
他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无动于衷。
没人告诉周皇后事实,那就他来告诉。
四皇子就想看看,周皇后千种谋划,到底是为了周家还是他。
果然……
未央没工夫去追逃跑的四皇子,捂着肚子回头走到周皇后身边:“娘娘,不要听四皇子胡说八道,肯定没事的。”
周皇后失魂落魄,摇头说道:“不,小孩子不会撒谎,他就是这么个过河拆桥的人!”
借着老济宁侯登上太子之位,发动宫变,一转身就将杨家灭门。
信国公听从他的差遣,最后却落到没人理会的地步。
建元帝,他做的出来这种事。
只是没想到会对周家这么快。
未央不忍心:“娘娘,奴婢再出去打听清楚。”
周皇后抓住她:“李掌事怕已经没了,你再出去送死吗?他这是要将死我在凤华宫呀!”
未央伏在地上,惊慌失措:“娘娘,咱们怎么办呢?”
怎么办?
周皇后哪里知道要怎么办?
换成谁,都以为建元帝会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
她也做好了长久斗争的准备。
谁知道,发难不过是一晚上的事情!
是不是外面都知道了,独独瞒着她?
怪不得严妃今早态度奇怪,感情以为自己已经是块废子了!
“扶本宫起来!”周皇后目光一沉,语气坚决。
269后知后觉
未央战战兢兢扶周皇后起身。
周皇后环顾四周,这才想起告诉她这一切的四皇子来:“四皇子呢?”
“回娘娘,”未央说道:“奴婢将他撵出去了。”
周皇后目光微眯,冷冷瞪了未央一眼:“撵他出去?你是什么东西?”
未央低着头,吓得双手发抖,不敢张口。
半响,周皇后叹口气:“伺候本宫穿衣,去万岁寝殿问个清楚。”
四皇子跑出很远,脸色因为奔跑而变得绯红,被冷风一吹才清醒过来。
他做了什么?
身后伺候的奴才没有赶上来,只他一个在空寂无人的内廷里不知去处。
“殿下,您可是天之骄子,有母后,还有父皇!”流云说的话又在四皇子耳边想起。
他咬着牙,悄悄的去找建元帝。
等周皇后想通因果,或许他以后的日子久没那么舒坦了,只有建元帝能保住他。
他不想同他那位福薄的母妃一样,悄无声息被害死在宫里。
建元帝了了一件心事,这两天睡眠明显好很多,也有兴致往内宫各妃处走一走。
今日天气阴冷异常,他索性招了安贵人进八宝阁旁边的偏殿伺候。
此刻两人刚用了晚膳,正抱着暖炉聊天。
安贵人来时带了一瓶梅花,冷冽的梅花香气被炭炉熏得弥漫了整个大殿。
建元帝心情良好,笑道:“寒水一瓶春数枝,清香不减小溪时。这梅花一开,春就不远了。”
安贵人轻轻一笑:“正是呢,都说冬季寒冷,臣妾却爱这冬日里,热炉暖被抄手看雪,说不尽暖意。”
建元帝哈哈一笑:“朕就喜欢同你聊天,聊天聊景聊风月,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万岁惯会说笑。”安贵人微微低头,烛光下倒衬的如二八佳人般娇媚。
建元帝意动,刚抬起手要拂上对方的脸,韩广品在门外“哎呦”一声“小祖宗”,惊的屋里两人忙坐正了身子。
安贵人脸色微红,不敢抬头。
建元帝皱眉:“何人在外面?”
韩广品一把拉过四皇子,瞧到对方脸上那清晰的手掌印,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答道:“万岁,四皇子来了。”
“这个时辰?”建元帝本想说让其回去,明儿再来,可是转念一想,又道:“让他进来。”
四皇子被韩广品放进屋子,一抬头发现安贵人也在,尴尬的立在门口不知道如何是好。
安贵人悄悄起身,对着四皇子轻轻行了一礼:“四皇子。”
四皇子瞪大了眼睛,竟然都不知道躲闪。
建元帝眉头紧蹙:“你庶母妃向你行礼,为何不躲?”
四皇子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建元帝很是不喜。
安贵人却惊叫一声,走过去扯住四皇子:“殿下的脸……”
话没说完就住了口,因为那清晰的手掌印明明白白告诉众人,这是被人打了。
建元帝也看到了,心里转了几转,才怒道:“哪个人敢打皇子!”
四皇子捂住了脸,张了张口,看了看愤怒的建元帝和安贵人,咬住嘴唇低下头,似吓傻了一样。
他不能说出真相,让人轻看。
安贵人瞧在眼里,忙喊春草去找冰来,又对建元帝说道:“定是那些奴才伺候不周才惹了姐姐生气,不知为什么却发作在四皇子身上,真是可怜。”
淮阳侯府最近倒了大霉,乐康却还被周皇后软禁在公主府,安贵人忍不住也踩了一脚。
建元帝眯了眯眼睛,放缓了语气问四皇子:“好孩子,你惹你母后生气了?”
内廷捧高踩低是常态,不过对没有势力的小主子,还不敢放肆到往脸上招呼。
除了周皇后,怕是没外人。
建元帝对着呆呆说不出话的四皇子招招手:“过来父皇这里。”
四皇子懵懵懂懂走到建元帝身边,被他一把揽在怀里。
建元帝又接过春草冰好的脸巾,亲自给四皇子敷在脸上:“都肿了,疼不疼?”
四皇子一阵哽咽:“不疼。”
建元帝叹口气:“皇后性子就是太急了些,就算对你要求严格,也没有动手的道理。你长兄、二哥和三哥,小时候都调皮过,也没见他们的母妃动手打过。”
就差没直接说周皇后是后娘了。
安贵人心砰砰跳了几跳,窗外风似乎比刚才吹的更猛。
要变天了………
四皇子被建元帝这么一搂,心里的委屈横冲直撞终于找到宣泄的口,“哇”的哭出了声音。
建元帝低头给他擦眼泪,安贵人又是递果子又是递茶水的去哄。
三个人的影子印在窗户纸上,俨然三口之家的温馨场面。
周皇后隐在暗处,静静的看着被烛光映的一晃一晃的窗户,嘴唇被咬出血来竟然都不知道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皇子估计是哭泪了,又是小孩子,慢慢坐在建元帝怀里睡着了。
周皇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未央,咱们回去吧。”
未央抬起头,才瞧见周皇后破裂的嘴唇,先是唬了一跳,后见周皇后并没有意识到,也跟着装了糊涂。
“娘娘,咱们不进去找万岁吗?”未央问道。
周皇后苦苦一笑:“不找了。”
“不找了”三个字,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还不清楚吗?
周家成了弃子。
就像当初他利用老济宁侯、利用杨皇后、利用信国公。
用过了,没用了,也就扔了。
原来淮阳侯府和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拖着宁王。
周皇后后知后觉,或者说大彻大悟,扶着未央跌跌撞撞进了凤华宫后就扑在暖暖的炕上,许久才“呜呜”哭起来。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少年夫妻,什么扫清封后道路,什么宠爱,原来都是假的。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建元帝是什么样的人,可还是忍不住的做清秋大梦。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皇子都被对方给悄悄收买了去,让周皇后真真正正成了孤家寡人。
很好。
真是好极了。
周皇后坐起身,擦干净眼泪:“未央,让琉璃打盆热水!”
未央急忙吩咐琉璃去烧了壶热水,倒在盆里兑好,端给周皇后。
谁料到周皇后试都不试一下,一巴掌就打翻在地上:“想烫死本宫吗?”
琉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未央推倒在地地上:“怎么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琉璃惊慌的抬眼,看到未央的表情突然醒悟,忙翻身跪在地上:“娘娘恕罪!”
屋里突然乱起来,外面伺候的下人无召不能入内,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未央将脸被抽的红肿、嘴角流着血的琉璃拎了出去:“琉璃忤逆犯上,带她慎刑司走一趟!”
270置之死地(加更)
周旻并没有受多大的罪。
刑部的大牢,好酒好菜供奉着他,周旻只盼着家里赶紧接他出去。
正是午饭时间,他用筷子在水晶肘子上使劲插了几下,肉香混着油香,在整个牢房弥漫开来。
有人忍不住的破口大骂:“娘的,这是坐牢呢还是下馆子呢,他怎么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给咱们吃糠咽菜!”
“就是!快过年了,也不给顿饺子吃。”另有人跐溜着口水附和道。
牢头听到动静,走进来敲了敲那些人的牢门:“闹什么闹什么?嫉妒人家有肉吃?人家是淮阳侯府的世子爷,天天有下人来送餐,你家人管你吗?”
那些人顿时老实的蹲回了角落,不再吭声。
可是还有人忍不住的嘀咕:“世子了不起,有钱了不起?”
有钱还真就了不起,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所以钱才是事。
众人隔着栅栏,咽着口水看周旻吃一口扔一口。
饭毕,自有淮阳侯府的下人来收拾东西。
周旻又问了句:“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那叫周安的家丁,自然不敢告知真相,只堆着笑说道:“别着忙,人命官司本就麻烦,过不了几天的。”
周旻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过来,爷给你说个事。”
周安忙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牢头远远的坐着,并没有注意这边,这才竖起耳朵细听。
“那天爷不是掀翻了那女人的棺材吗?当时只瞄了一眼没细看,这两天仔细一想,不对头。”周旻道:“那女人个头不高,可是尸体却是个高个子。”
他怀疑这是哪个为他挖的套,当时若是大着胆子多看一眼,兴许进监牢的就是那个老妪。
周安心里苦笑,这明摆着的事嘛。
京里引着他家世子爷闹出人命官司,江南那边就烧了人家粮仓嫁祸给淮阳侯府。
一环套一环,本就是有心人在算计。
那又怎么着?
如今淮阳侯府乱成一团,无人管事,宫里也下了死令不许进去。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世子爷,”周安说道:“奴才回家就告诉侯爷去,定会给您讨个公道。”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周安提着食盒,疾步走出了监牢。
刑部的大牢,紧挨着皇宫侧门。
他朝高高的红墙内,远远张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还没走到淮阳侯府,就看见一个粗布衣裳的姑娘捂着肚子,跌跌撞撞的朝前走。
最近淮阳侯府霉事连连,他不想惹麻烦,本想着绕道走的。
却不料越过那姑娘时,被一把拽住了衣袖:“你可是淮阳侯的下人?”
周安刚想说不是,可是那姑娘已经看见了他袖子上的家徽,白眼一翻,临昏过去之前说道:“我是娘娘身边的琉璃,立刻带我去见侯爷!”
周安唬了一跳,先四下张望见无人,这才咬牙拦腰抱起琉璃朝淮阳侯府跑去。
幸亏这已经是淮阳侯府的后街,平日并无人来往。
淮阳侯和严氏如今都是卧床不起,家里一点过年的喜庆也没有。
下人们也都浮躁,根本无心做事。
周安想了想,如今还能正常说话的,似乎只有一个世子夫人。
他命人去请了宋氏,将遇到琉璃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氏正在暖阁里卧着,安静的看书,听到下人报信,沉吟了一下问道:“确定是娘娘身边的人?”
报信的婆子说道:“回大奶奶,周安说是,只不过那姑娘晕了过去,不能查证。”
她的大丫鬟紫月也插口一句:“奴婢刚去瞧了一眼,那姑娘浑身发臭,身上似乎还有血迹。”
宋氏皱着眉头将书放下。
淮阳侯府要倒了,跟信国公一样,不过是临死前一口气。
她不想管、也不想理淮阳侯府的任何事。
宋氏手在肚子上滑了一下,叹口气:“这事去问夫人和侯爷,问我做什么?”
婆子犹豫:“可是侯爷和夫人,如今都是卧病在床……”
“心病。”宋氏打断道:“回了说皇后宫里来人,肯定都能下床!”
一向温和的世子夫人,似乎变得有些刻薄。
婆子不敢回应。
宋氏似乎随口一问:“侯爷和夫人病了,我也不舒坦,不还有个周权堂兄吗?”
紫月浑身一颤,迅速瞧了那婆子一眼,朝前走了两步:“大奶奶,周二爷到底不是咱们府里,最近一出事就躲了出去。”
提上裤子不认人,翻脸比翻书太快。
至今紫月都记得告诉对方大奶奶有身孕时,周权那个胆小怕事的表情。
只苦了大奶奶。
宋氏呆了半响,眼角有些湿润:“让人带了那姑娘去见侯爷和夫人吧,我实在有心无力。”
婆子有些为难,大奶奶也不管事,可如何是好。
紫月叹口气,说道:“嬷嬷且派几个人给那姑娘换身衣裳,擦洗下身子。然后禀了侯爷和夫人去,说不定有什么要事,这可不能耽误。”
那婆子听了这话,这才行了一礼,照着吩咐去做了。
紫月回头看宋氏有些傻愣,别过脸悄悄擦了擦眼角,重新给宋氏换了盘新剥好的橘子。
等琉璃醒来时,床边坐着淮阳侯和以泪洗面的严氏。
见她醒了,严氏急忙开口:“琉璃姑娘,您怎么这副摸样出宫来了,莫不是宫里娘娘也出事了?”
这几天她哭过闹过,淮阳侯给她详细说了建元帝那日讲的话,从此严氏提心吊胆,就怕建元帝一个不高兴将侯府满门抄斩。
最后等来处置周旻的圣旨,虽说比抄家好些,可怜她现在连个孙子也没有,周家要无后了。
琉璃如此落泊,又急匆匆的寻到侯府来,容不得她想岔了去。
淮阳侯咳了一声,站起身对琉璃说道:“夫人她担惊受怕说话难免无状,琉璃姑娘莫怪。只是你粗布短衣,身负重伤,到底宫里出了何事?”
“我是从乱坟岗爬出来的。”琉璃瞧了瞧自个身上,似乎已经被丫鬟们换了新衣,这才稍稍吐了一口气。
淮阳侯和严氏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琉璃苦笑:“娘娘急智,将我送到慎刑司受刑假死,这才能从乱坟岗爬出来给侯爷报信呢。”
说的淮阳侯和严氏脸都绿了。
事情难道严重到假死传信的地步?
琉璃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两眼屋里的丫鬟婆子。
严氏还没反应,淮阳侯已经挥手:“都下去,看好门户,任何人不能靠近。”
待人都出去,琉璃缓了口气,说道:“娘娘口谕,淮阳侯府生死关头,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271初一
哪怕尘世烦乱、不尽人意,年终究是来了。
从大年三十开始,老百姓都放下生活重担喜笑颜开。
平日斗的你死我活,过年也都讲究和和气气、平平安安。
宫里亦是如此。
皇室成员并不多,因此每逢过年,建元帝都将墨家的子孙全部聚在一起,只为一顿团圆。
只是今天这一顿,吃的着实没有多少滋味。
宁王下落成迷,建元帝直接免了诸多繁文缛节,带着一家人去太庙祭了祖后,真的就是聚在一起吃个便饭。
林嫣直言拒绝参加宫宴,祭完祖扭头就回了宁王府,也没人出言阻拦。
建元帝装也得装出个慈父的模样来,周皇后强颜欢笑,似乎根本还不知道周旻在牢里过年
一家子人,各怀鬼胎,互相恭维,不过半夜,宴席就散了。
撤下的菜肴,建元帝分赏给了几位朝中大臣以示恩宠。
赏了一圈,最后指着个金瓜排骨盅对周皇后说道:“这个滋味不错,赏给淮阳侯。”
周皇后忍着恶心,起身道谢:“谢万岁盛宠。”
建元帝见她眼下淤青,叹口气:“最近你也是操劳,过完年好好休息休息,宫里一些琐事,可以让严妃和季妃分劳。”
周皇后双手抄在暖袖里,指甲都快将手心掐出血印来,面色仍然万分感激的模样:“谢万岁体恤,总要熬过明个大朝贺去。”
每年正月初一,京里四品以上的官员要进宫朝贺,外邦驻京官员也是一样。
官员女眷侧从奉天门进宫,直接去凤华宫周皇后处朝贺。
往日,周皇后都是免了这一项的,没想到今年非要按着祖制,规规矩矩的完成仪式。
建元帝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触怒她,顺口问了一句:“你宫里那个宫女是怎么一回事?”
周皇后心里一提,慢慢说道:“什么宫女?”
昨天半夜,韩广品回报说慎刑司死了个犯错的宫女,好像是凤华宫的。
建元帝就是顺口一问,见周皇后似乎也不记得,便不再追问。
周皇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扶着未央只推说身体不舒服,想早些回去。
严妃“噗呲”一笑:“姐姐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大过年闹出人命,心里不舒服?”
哪里都有她的影子。
周皇后咬着牙,蹙眉问道:“严妃妹妹有这个挑拨离间争风吃醋的功夫,还不如好好管管魏王内宅呢。”
严妃闹了个无趣,撕扯着帕子怒气匆匆,转眼又看到一只闷着头不说话的四皇子。
她转了转眼珠,笑道:“四殿下……”
“够了!”周皇后怒斥道:“好好一个宫宴,瞧你四处惹是生非,回宫思过去,明个儿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严妃脸色一白,瞬间又涨的通红,委屈的看向建元帝。
建元帝别过眼去,挥挥手:“都散了吧,安贵人,陪朕走一走。”
真是的,没一个消停的。
一大把的年纪,还跟小姑娘似的争风吃醋,着实没劲。
严妃气的脸都变了形,当着几个孩子的面闹了个没脸。
孙乐乐还想上去扶住严妃,安慰两句,还没靠近,直接被严妃甩了个大嘴巴子:“一点本事都没有,白占一个正妃的位置!”
孙乐乐立时捂住脸颊,强忍着没流下泪来。
张茜过去将其挤到一旁,得意洋洋的扶着严妃出了殿门。
宋淑颖搀扶着季妃的胳膊,看着今天这场闹剧,眼皮不住的跳。
林嫣让她找了宋家的人手,烧了毛文治家的粮仓,又打了毛文治一顿。
随后又在茶馆里,煽动了一些自以为是的书生。
那些书生好似中了蛊一样,照着林嫣设计好的结果走去;宫里的处置,也似乎在林嫣的算计之内。
以后谁再跟她说林嫣粗鄙莽撞,宋淑颖坚决不会相信。
初一拂晓,百官皆着朝服列于午门之外。
二通鼓响起时,百官由左右掖门入,来到奉天殿前的广场上,面向大殿肃立。
女眷们也纷纷进了凤华宫,立在殿外朝周皇后拜贺。
林嫣打头站在前排,身着皇子妃朝服,一板一眼带着众女眷行礼。
天寒地冻,头上还飘着小雪,众女眷冻的鼻子都红了,一张嘴就哈出团冷气。
按说朝贺过后,说两句吉祥话,便散了。
毕竟有品级的女眷里,上年纪的不在少数。
周皇后却一反常态,打发了些低品级的回去,留下一众二品以上的命妇在大殿里,热茶热水的供应着。
楚氏也在其中,瞧着林嫣面无表情的坐在周皇后下首,心疼的一口热茶也喝不进去。
可是碍着众人的耳目,又不好上去搭话。
还是林嫣隐约感觉到,微微抬起头朝着她点了点下巴。
瞧了瞧林嫣面色红润,并无一丝憔悴之色;再联系宗韵凡和宗韵景神神秘秘,也并无什么内疚之色。
楚氏心里升起一种希望,不可说不能说。
她也朝着林嫣微微颔首,却听到上首周皇后说道:“今天冬季特别冷,各位府上昨个儿年夜可还热闹?”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站起身笑道:“不过照着往年的管理,领着小辈闹一番罢了。”
说热闹,犯了宁王妃的忌讳;说不热闹,周皇后不知道又整什么幺蛾子。
内阁大学士李文志的夫人张氏,等那人坐下,也起身笑道:“今年风调雨顺,我朝盛世,哪有不热闹的道理。”
却没人接她的话。
林嫣在寂静中,冷冷哼了一声。
张氏不敢直接质问,魏王侧妃却傻大胆:“宁王嫂嫂哼什么?难道这位夫人说的不对,我朝没有风调雨顺,还是称不上盛世?”
林嫣坐直还未说话,担心她势单力薄,抱着个肚子还来朝贺的温昕雨不答应了:“怎么,大过年的就不能让人笑一笑?”
大殿里更加的安静,就是扭头同人说话的周皇后也回头看了一眼。
张茜气道:“那是笑吗?明明是嘲讽!”
“怎么?”林嫣学着自己嫂子的语气:“大过年的非要打一架?”
“……”
张茜被噎的不轻,对方都呛成这样了,似乎想收回自己的话也来不及。
在一众高品级命妇看好戏的目光中,张茜涨红了脸说道:“宁王妃张口闭口就是打架,有辱斯文。”
哪里来的智障,求领走。
林嫣闲着也是闲着,不介意多些口舌。
她翻了个白眼:“斯文?我什么时候斯文过?”
还咧着嘴笑的命妇顿时都将嘴巴闭的紧紧的。
周皇后不高兴的说道:“宁王妃,大过年的你吃炮竹了吗?”
林嫣闻言,抬头面向周皇后,咧嘴扯了一个笑:“我没吃炮竹,我等着看好戏呢。”
周皇后手里的茶水一颠,差一点滑手。
似乎应着林嫣的话,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进屋,还没进门就跌倒地上。
272憋死牛(1)
“娘娘!娘娘!”那宫女惊慌失措的喊着:“万岁遇刺了!”
凤华宫里顿时乱了起来。
众女眷纷纷起身,惊慌的望着彼此,不知道该跑出去还是静静的呆在凤华宫。
周皇后唰站起身,压着差点翘起的嘴角,佯装惊恐:“你说什么?”
“万岁遇刺!”宫女又重复了一遍。
眼看朝贺就要结束,群臣行四叩礼时,十几个死士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大喊着“为大楚小皇帝报仇。”
建元帝根本没有提防,周围的侍卫站的远,没来得及反应。
其中一个死士连发三箭,正中建元帝胸口。
宗韵凡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命令禁卫军捕杀刺客,禁卫军也慌了神,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的指挥室,听到“抓活口”立刻就围了上去。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没来得及爬起来的官员,又被连带着摔在地上,抬眼只看见建元帝口吐鲜血倒在座位上。
周皇后闻言,扶住脑袋向后倒了过去,未央一把将其扶住拉着哭腔喊道:“娘娘,挺住呀。您倒下了,谁来控制局面!”
垂死一拼,就在此时。
周皇后睁开眼扫视了一下大殿里所有人,嘴角泛起冷笑,不枉她布置一番,终究得了手。
她扶着未央站好,说道:“立刻扶本宫去奉天殿!”
话音未落,一抹朱红身影已经领着人往前面去了。
“是宁王妃!”未央小声提醒了一句。
周皇后不及它想,立刻紧跟着奔了出去。
她为什么选今天?
就是为了控制局面,震慑群臣。
她都能预想到那一刻,自己威风凛凛立在群臣面前,将刺客全部斩杀,以血腥震慑群臣,从而取得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
她辛苦布局一场,不能被林嫣给坏了节奏。
大殿里的命妇呆立当场,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楚氏率先反应过来:“莫不是皇后留咱们再此,等的就是这场戏?”
李文志夫人张氏立刻说道:“你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皇后娘娘本是为拉进命妇关系,哪里能料到发生这种事情?这前朝余孽着实可恶!”
楚氏也不理会她,对众人说道:“咱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难道还看热闹不成?让我说,都回家去,安静的等消息。”
没得给周皇后做什么不在场证明。
“对,对”一个夫人说道:“咱们各自回家,眼下咱们在这里反而更乱。”
凤华宫一连却了琉璃和李掌事两个主要负责人,周皇后又走的急,竟没有人敢拦着这些外命妇朝外走。
不一会,凤华宫里就人去楼空,只有周皇后不慎跌落地上的一盏茶杯,孤零零的在地上躺着。
奉天殿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好在六安侯和宗韵凡合力,控制住了局面。
百官哆哆嗦嗦的聚在一起,也不嫌头上的雪花太大了,只盼着建元帝无事。
魏王几次想上前说话,都被宗韵凡有意无意的给推开。
林嫣赶到时,正看见魏王想着法的往大殿御座上冲。
林嫣看着碍事,也顾不上说话,一伸手将其直接扒拉到了身后,飞身跃上大殿。
韩广品白着一张脸,抱着没有声息的建元帝哭嚎:“万岁,万岁,您别吓唬老奴,您睁开眼睛呀!”
一群太医围着建元帝,取箭头的取箭头,听心跳的听心跳,乱乱糟糟没一点成算。
“万岁可有大碍?”林嫣出声问道。
太医们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宁王妃,此刻见一身皇子妃朝服的少女出声询问,先是一愣。
宗韵凡说道:“这是宁王妃。”
众人恍悟,忙道:“回王妃娘娘,箭头还在龙体上,下官们没敢轻易取。”
他并没有直接说建元帝如何,地下百官都眼睁睁的看着呢。
若是稍有不慎,朝廷可就乱了。
只是建元帝只出气不进气,恐怕凶多吉少。
林嫣秀美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这里怎么能抢救万岁,立刻派人抬着往寝宫去!”
那里暖和又安静,出什么事也不会让外界第一时间知道。
太医院令也点头:“都小心些,将万岁抬到寝殿去。”
周皇后此刻也赶到了,拿帕子捂着脸就朝建元帝扑过去:“万岁……”
还没近前,就被林嫣一把拦住:“母后稍安勿躁,当务之急是救醒父皇!”
周皇后一怔,这才扯下帕子,看到众人七手八脚的将紧闭着眼睛的建元帝往撵上架。
她立刻慌了,嚷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万岁身受重伤,怎能轻易挪动?”
抬着建元帝的太医们,脚步停了一下,竟然纷纷朝林嫣张望。
林嫣冲他们点头:“立刻抬回寝殿救治,一刻也不能耽误!”
这话没毛病。
众人又行动起来,宗韵凡按着腰上的鞭子,直直立在林嫣身后,似乎一座大山守护着自己表妹。
周皇后眼睛直跳,却无法阻拦。
当然是救治建元帝要紧,可是万一救活了呢?
“宁王妃,本宫来了,你退下吧。”周皇后捂着胸口,平复好心情,这才又从容起来。
她警惕的看着林嫣,生怕对方一个不对,抢了她的地位。
林嫣却皱着眉头说道:“自然该母后主持大局。刺客似乎抓住了活口,怎么审理?前朝余孽如此嚣张,怎么灭除?文武百官受了惊吓,怎么安抚?父皇上身受重伤,朝堂政务怎么安排?可不得母后来主持大局。”
说的好有道理。
冷静、从容、果断,愈发衬的周皇后如一个没见过世面,只会大声嚷嚷且政权脱离的小妇人。
百官眼睛都毒,此刻见有人出来维护秩序,刺客也被宗韵凡派人抓住,也没有人出来说什么女人不得干政来带节奏。
枪打出头鸟,众人对看一眼后又迅速站好了队伍,等着殿上之人发话。
严相在队伍前,看着魏王一直没有机会说话,此刻周皇后来了,他更是偃旗息鼓。
气的严相吹着胡子,朝前跨了一步:“万岁遇刺,国本动摇,此事岂容妇孺在此喧哗!”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一些官员心里松口气,正要出来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