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鲜血喷涌而出,烛阴放肆笑了一声,盘踞在那人身上饱餐一顿,片刻之后,那人便化成了一具枯骨,铃铛孤零零地掉在他的身边,毫无生气。
张忱翊的脸上都是血点。
他只感觉脸上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滑落,不知是血,还是泪。
“老孙!”身后笼子里的那群人见阴阳家毙命,更加愤怒,“好一个心狠手辣的逆贼!”
说完,妄图合力将这笼子冲破,只可惜重明鸟的结界太坚固,他们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张忱翊站在牢门前,静静看着众人愤怒扭曲的面孔。
为什么,当时没有一个人为他的父亲叫苦鸣冤?
没有一个人为了他们一家而愤怒,不平?
地上那具枯骨,不知为何让他想到了他的父亲。
这具枯骨,身后也有一个家吧。
张忱翊转身走了。
……
房间里,子桑越还在深深昏迷。张忱翊放下剑,一言不发走到他面前给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擦干净了灵骨处的血。
他这才看到,子桑越的脊骨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痕,狰狞,刺目。
张忱翊看着刀痕愣住了。一阵冷风进,他才意识到子桑越这样会着凉,赶忙给子桑越披上了衣服。
这时,宁青推开门走了进来。
“张千诚。”
张忱翊头也没回,轻轻给子桑越掖好了被角。
“我叫张忱翊,不是张千诚。”
宁青听张忱翊语气不善,眯起了眼睛。
“你这是在怪我没制住张泽,让他伤了子桑越?”
“是我自己无能,怎么怪的到你头上。”张忱翊顺了顺子桑越凌乱的发,“我还要和闷蛋借你这念宁庄歇息几天,顺便再杀几个人给这只恶龙开开荤呢。”
“那你知不知道这烛阴是我的东西?”
“知道。它跑了,你很着急吧?”张忱翊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宁青,四百年了,你到底要见什么人?”
宁青听出张忱翊的嘲讽之意,怒上心头: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张忱翊挑了挑眉,“也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打算给你改生死簿。”
“你!”
重明鸟一道金光划破了张忱翊的手臂,有几滴血滴在了桌子上。
“你就算在这杀了我也没用,狐狸小像没在我手里,有我的血也无济于事。”
宁青抱着拓本,一语不发。张忱翊却随手把真本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像在示威。
“要是这生死簿原本的主人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还不得活生生剥了你的皮。”
烛阴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阴森森的说道。
“原本的主人?”
“这主人,张千诚你难道不认识?”烛阴冷笑。“第一个和生死簿中神兽梼杌结契的九尾狐仙,孟落。”
张忱翊愣了一下。
“是他?”
“你这语气怎么如此不耐烦,这狐狸当年为了救你废了双眼丢了九条尾巴不说,只为等你,还甘愿替梼杌守在黄泉永不得脱身,你都忘了?”
张忱翊攥紧了拳头。
“我不是张千诚,我当然不记得。”
“真是负心,负心,怪不得诸神皆言九尾狐仙自作自受凄惨至极!”烛阴似乎笑了,“你可知道这狐仙为了你受尽仙界耻笑?”
“我说过了,我不是张千诚,我从没叫谁等过我,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生死簿真本猛地震颤了一下,一页一页被翻动,最终不再发亮,成了一本死书。
“哟,狐仙生气了,你真本可是没了。”
“是我的总是我的。”张忱翊起身准备送客:“没事的话,宁青你还是回避一下吧,毕竟这屋子里就我和子桑越两个大老爷们。”
宁青瞪了张忱翊一眼。
“烛阴,你是铁了心要离开苍梧山?”
“不然还要本神为你一个平凡女子白白送死?”
宁青咬了咬牙,摔上了门。
她的手中有一个淡色的光球,光球中心有一点血,正是张忱翊滴到桌子上的血。
宁青狠了狠。
她现在只需要一个狐狸小像,便可以肆意篡改生死簿。
……
屋内。
烛阴盘踞在张忱翊身后。
“如果你不愿意杀人,我也可以妥协。”
“妥协什么?”
“每天给我一点子桑越的血,我要的不多,一盅就够,只要……”
“你他妈做梦。”
烛阴似乎很无奈。它甩了甩尾巴,又钻回了张忱翊的灵骨。
“那就每天一个活人,若是我喝不到血,你和子桑越都别想好过。”
说罢,张忱翊的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连带着昏迷的子桑越一起通感。子桑越吃痛,皱了皱眉。
“你真他妈是个混蛋。”
“呵。”
但这疼痛只是为了示威。
……
三天里,张忱翊去了大牢三次,去时面色沉静,回时也面无表情。
反正多的是阴阳家,反正多的是人,杀多了就习惯了。
张忱翊看着自己手上的血,久久说不出话来。
“烛阴,带我回南山。”
一声长啸传来,烛阴便飞了出来。
张忱翊抱着子桑越,坐在了烛阴的背上。宁青留在念宁庄里,似乎在盘算什么。
用来压制重明鸟的烛阴逃脱了,寿命本就所剩不多的她现在更加岌岌可危,更严重是她需要忍受重明鸟的反噬——心口滚烫,一阵一阵刺痛根本不间断。
半晌之后,宁青终于锁定了目标。
去南山,夺取狐狸小像,用张忱翊的血,修改生死簿,给自己续命。
也,让那个人活过来。
……
烛阴飞到一片林子上空时,张忱翊却突然停了下来。
落地,他发现这林子里有张泽的痕迹。
匆忙慌乱带血的脚步,还有那只九尾狐浓郁的妖气。
张忱翊蹲下身,发现树边有一片碎布。
文案精巧,花纹繁复,上面是一朵一朵盛开的牡丹。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官服。
“张泽背后还有朝廷的人?”
烛阴倒是在旁边乐的得清闲。
“不如你去兰阳搜,我带着子桑越回南山。”
张忱翊拿着那片碎布,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它。
“让你送还了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告诉你,让我杀谁都无所谓,你要是敢碰子桑越一下,我让你彻底消失。”
“呵。”
张忱翊隐隐猜到了张泽身后的人是谁,不过他放弃了这个追上去的机会,抱起子桑越,和烛阴回了南山。
……
本以为南山会是一如既往轻松悠闲模样,谁知映入张忱翊眼帘的,却是一片白色。子桑霖也不再是以前那般不拘小节的落拓样子,他一身黑衣,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鲜艳的颜色。
“老头,这是……”
“鸣凤长老不在了。”
“鸣凤长老,就是那位擅琴的长老?”
子桑霖点了点头。
“被人毒害,房间里只留下了这个。”
子桑霖转身到了书桌前,拿过了一张面具。
银色的桂纹面具。
这是银面具赤裸裸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