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弹指一瞬。
也许郑桑榆真的爱上了拓拔虎,又也许她只是单纯的喜欢那阳光下的身影,执迷,忠于她那一瞬间的心动,她的的确确跟在拓拔虎身边五年,每天,两人都是欢声笑语。她的眼里没有大漠风沙,也没有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是披着人皮的傀儡,有的,只是拓拔虎。如她对景那般死心塌地,她对拓拔虎,也是温柔似水——就似乎,她已经忘了她是一匹狼。
不过还是有一些区别的。拓拔虎喜欢郑桑榆——喜欢她所有的样子。郑桑榆跟他在一起时便也“放肆”许多。更多时候,她毫不掩饰自己身为狼的野性。她喜欢弓箭,拓拔虎便教她,两人常常结伴同行,去远处的灵鹿山打猎。她不喜欢做针线细活,拓拔虎就自己学,衣服破了,拓拔虎就亲自修补。她喜欢热闹,拓拔虎就常常在寨子里举行热闹的宴会——和一群傀儡一起,演出一场热闹的假象。她闹得累了,就喜欢去看棠梨花。拓拔虎索性将小小的一片花海,铺满了整座灵鹿山。
拓拔虎很开心。尽管他不再是威震四方的神兽,尽管他再也进不了沉雁门——那仙界的大门。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拓拔虎也会失眠。他有时会在夜里默默地站在院子里,似乎想从周围找到一点人的气息,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静默。他只觉得孤独,哪怕他只要伸出手,那些陪着他演戏的傀儡就会瞬间聚到他身前。
白日的欢笑过后,是只有两个人的拓拔家寨。
……
一日,拓拔虎在靶场射箭——一日复一日,每日,来来回回不过那么些同样的事情。
“于妈——”郑桑榆在屋子里,拿着一堆针线。快是拓拔虎生辰了,她偶尔也想做一点姑娘家的东西。
可是她叫来的并不是于妈,而是银面具。
时隔五年,银面具再次来到了拓拔家寨——他也许是觉得游戏无聊了,想来给这已经平静了的家寨添点乐趣。
“你是谁!”郑桑榆见他陌生,下意识的拿起了手边的匕首。银面具还是当年那样,一如既往的淡定。
“稍安勿躁,郑夫人。”银面具不紧不慢,坐到了桌边。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打开,里面全都是惑心石。淡淡的粉色,铺满了郑桑榆的视线。
然后,银面具将它们全部砸碎。
一瞬间,房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惑心石,既能迷惑人心,篡改记忆,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做的。一点一点的淡粉色随着石末飞溅,变成了黑红色——惑心石,是死人的心脏凝结成的石块。
当然,这种东西,可是孟落费了不少力气鼓捣出来的。
然后银面具随意的靠在桌边,看着郑桑榆脸上表情的变化。
记忆的破碎与复苏,只是一刹那。郑桑榆眼前的一切都如被火烧的空气一般开始扭曲融化,最后化成一滩血水,和她面前的那堆惑心石一起,将视线染成血红。
然而银面具并没有告诉郑桑榆一切的真相——他只解开了郑桑榆的一层记忆。
郑桑榆手中的针线掉到了地上。
“如你所见,”银面具淡淡道,“拓拔虎屠了整个拓拔家寨,嗯,不仅如此,他还杀了你的爱人,景。”
“陪在仇人身边五年,什么感受?”
“你最爱的景就在那片杨树林里,明日三月初三,你自然会见到他。”
郑桑榆沉默着。她所有的愤怒全部涌到喉口,然后化成了一声声狼的呜咽。
“想报仇吗?”银面具笑道,“若是你想让拓拔虎死的痛快一点,我可以帮你。要是你想让他死的痛苦一点,我也多的是办法。”
“你说呢?”郑桑榆咬着牙,抬眼,瞪着那银面具。
银面具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打了个响指。他又和当年一样,拿出了一包药丸,“每个月一粒,足以让他痛不欲生。十五年,十五年之后,拓拔虎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
“十五年?!你觉得我等的了十五年?!”
“我能让景复活,”银面具不紧不慢道,“十五年,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待景醒来,让他亲手杀了拓拔虎,不好?”
郑桑榆犹豫了。可她对上银面具那双猩红色的眼,却又被震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