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卢丞相的折子还没递上去,皇帝就主动开口说起了皇后的身世之事。
熬了一晚上的大理寺卿连忙出列加以说明:
“当年荣国夫人外出探亲之时,牛车坏在了路上,恰逢这周云生路过,便以五百文钱做报酬,搭乘周云生的牛车回家,到家之后又索要高价未果,便散播谣言,说荣国夫人与他山中共处一晚,意图污蔑荣国夫人的清誉。好在荣国夫人行事坦荡,在乡邻间颇有口碑,才未损清誉。”
“前不久,李氏女被册为皇后的消息传出,这周云生被南山郡秀才高启林挑拨之后,心生贪念,想要颠倒黑白,污蔑荣国夫人以求荣华富贵,此事承恩公已经亲自说明,周云生也已经如实招供!”
“臣以为,周云生冒充皇亲国戚,败坏一品诰命夫人清誉,实乃罪大恶极,应当流徙三千,罚作苦役!另外秀才高启林心怀不轨,挑唆他人,也应该与周云生同罪!”
“爱卿所言极是,就这么办!”
赵明怀和大理寺卿两人一唱一和,没等朝臣们反应过来,直接就敲定了这件事。
卢丞相看着手里请求废后的奏折,在心中掂量了一下,默默地将奏折塞回了袖筒里。
卢铃儿还在家里等着好消息,结果等来了这个消息,气得一把砸了手里的茶杯:
“陛下这是假公济私,他为了那个李多多,真是名声都不要了吗?”
“就算陛下就是假公济私,谁又敢说什么?再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流言而已,根本伤不了李多多的筋骨,若是纠缠下去,毫无意义。”
卢丞相已经和心腹的官员商议过了,与其为这种小事跟皇帝对着干,还不如顺着皇帝,好让他习惯这种绝对权力之下带来的随心所欲。
等到他适应了这样的随心所欲,他也就会和他们一样,热爱权利。
最后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他定然会成为一个大家都喜欢的帝王。
但是卢铃儿不管那么多,她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朝臣们呢?他们就不管吗?李多多现在还没有入主中宫,就已经蛊惑得陛下如此,那要等她真做了皇后,岂不是要祸国殃民?”
“什么叫祸国殃民?陛下愿意宠着,那就是帝后情深,陛下想要丢弃了,才有人敢说祸国殃民。你还太年轻,不要如此沉不住气。”
卢丞相算了算孙女的年龄,劝道:
“你还有两年才年满十七,只要两年之内,你能想办法让陛下喜欢你,那今日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我一定会的!”卢铃儿攥紧了手指,将眼底的不甘深深埋藏了起来。
没错,只要将来陛下能喜欢她,那今日她的一切不甘和心碎,她都要那个李多多尝一尝!
关于皇后身世的这桩传言,来得快去得也快。
周云生和高启林都已经伏法招供,在没有别的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没有人想去挑战皇帝的威严。
但是李家老两口的感情彻底回不到从前了。
“大宝娘,你出来吃口饭吧……”
院子里大雪纷飞,李福禄第无数次在门口卑微求见。
暖意融融的屋子里,菜瓜娘正和女儿围着炉子烤地瓜吃。
对门外李福禄的恳求充耳不闻。
她这几日因为赌气,很是过了几天清净日子,这才发现没老头儿在耳边聒噪的日子如此美好。
想吃吃想喝喝,没事儿就和闺女唠唠嗑。
她是疯了才会去理那个糟老头子!
李多多边啃地瓜边笑:
“娘,您这是借题发挥,故意晾着我爹吧?”
“啥意思?你说我是故意的?”
菜瓜娘听不懂这“借题发挥”是个什么意思,但她也能听得出来女儿的意思。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可这事儿能承认吗?那铁定不能。
菜瓜娘破天荒地瞪了最疼爱的小女儿一眼,压抑多年的脾气一发不可收拾:
“你胡说什么?我是真不想见他,我一想起来这么多年他都怀疑我,我心里就有气!你别再替他说好话,再说你也出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李多多连忙塞了一个地瓜给菜瓜娘,又偷偷往袖子里揣了一个。
过了一会儿,她偷偷溜出去,果然看见抠搜爹在门外冻得直哆嗦。
李多多不由得心疼,把地瓜拿出来塞给他:
“爹,下这么大雪,你还是先回去烤烤火吧,万一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还是闺女对我好!”
抠搜爹捧着热乎乎的烤地瓜,感动得眼泪汪汪,衬着身后的大雪,看起来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李多多叹气:“爹你说你是何必呢?当年的事情又不是我娘的错,就算我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该这样伤我娘的心!”
“你肯定是我亲生的!当年你娘什么也不跟我说,我能怎么想?这事儿能怪我吗?”
李福禄又开始跳脚。
李多多连忙把他拖走:
“行行行,您老人家也有委屈,我都知道,但您完全不必玩苦肉计,你让我娘冷静两天!”
李福禄不肯走:
“那万一,她冷静几天,真不要我了呢?”
瘦巴巴的老地主可怜兮兮地拽着她的袖子,无比紧张。
李多多非常无语:
“我娘要跑早跑了,她就是心里生气。你还是好好保重,等她气消了,会原谅你的!”
“这可是你说得,到时候你娘要是不原谅我,你得负责!”
“没问题,我负责,我负责!”
李多多好说歹劝把抠搜爹塞回了后院。
然后把宅子里一起买来的管事叫了过来:
“去,把谨王给我叫来!”
管事的都要吓傻了,谨王可是摄政王,姑娘您这种语气真的好吗?
可眼前这姑娘转眼也就是皇后娘娘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管事小跑着去摄政王府下了帖子,想着这怎么着也得等两天,没想到他前脚刚回家,后脚谨王就来了。
谨王是来羞辱李多多的:
“怎么样,叫你好好练字不练,现在怕了吧?你好歹也是要做皇后的人了,你就不怕你那狗爬一样的字给我七弟丢人?”
“你七弟让你来笑话我的?”
“那倒没有,但你以后肯定会被大臣命妇们嘲笑的!”
“行,我去跟你七弟说,让他查查,到底是谁想笑话我。”
谨王:“……算你狠!”
但是李多多也醒悟过来了:
“你这么巴巴地跑来嘲笑我写的字,是不是听到了有人嘲笑我的风声?”
明明之前在淮阳长公主的宴会上,她都被大家公认为“才女”了,谁还敢质疑她?
“这个嘛……除了丞相家那个绿茶,还有谁?”
谨王也不瞒着她:
“就她,这几天联合京城贵女,说是要再举行一场书法会,为难为难你!你的真实水平在这年头基本也就是个文盲,我就问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她们是在做梦吗?”
李多多不屑道,眼睛能翻到天上去:
“上次她们一群绿茶开会,我能去那是给她们面子,这次我干嘛还要去?她们什么人我什么人,我能自降身份去捧她们的场?那卢铃儿想什么呢!”
谨王看着她这幅不可一世的样子,心里有点儿酸溜溜:
“李多多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