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的嫡子品学皆优,比起其他朝臣的嫡子也绝不逊色。可是,他却不能让自己嫡子成为自己的骄傲。这种感觉,太让人憋屈。
而且,下意识的他也不想承认,他的儿子会真的下定决心不承认有他这样一个父亲…
所以,在经过几天的考量之后,他又过来京学,想堵住柳枫,和他好好的谈谈。
而他的运气似乎还不错。
今天因为天气太过炎热,云峥和郑奕呆在放有冰盆的教室里不愿意出来。所以,柳枫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厮出来买午膳,准备打包回教室和云峥郑奕一起吃。
“柳大人,我不觉得咱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也许你现在愿意承认我是你的儿子。可是,你看现在,我是需要爹的年纪吗?在我带着生了重病的母亲求救无门的时候,我有爹吗?不,我没有。因为那时柳大人你已经有娇妻美妾,儿女双全。我和母亲两个都是被柳大人你抛弃不要的人。既然如此,我希望柳大人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和母亲的面前,打扰我们现在平静的生活。”
柳枫却比柳岩所想象的还要平静一些。
那天晚上,他回去之后,在他母亲的院子里呆到很晚。母子俩第一次坦诚的谈起柳岩,仔细的交换过彼此的意见。
傅容倩也说了,这辈子她和柳岩再无可能。像柳岩那种负心背义之人,她现在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他和她之间的婚约,她总有一天要堂堂正正的当着天下人的面解除。
当然,傅容倩也说了,如果柳枫想要跟着柳岩的话,她也绝不阻止。毕竟,父子天性。她能体谅柳枫想要父爱的心理。
“阿娘,你上次突然发病是不是因为见了他,所以才…”
柳枫却始终记得郑诺说过的,傅容倩之所以发病是因为受过太大的刺激,所以才中风瘫痪。他记得他当时是这样问的傅容倩。
“是啊。为娘一进京就托人打听了他的官职,求人带信给他约他见面。可是,他在见到为娘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私下解除他和为娘的婚约,还派人强搜阿娘的身,想要拿走阿娘手里的那一份婚书。所以,阿娘气急之下就突然发病。他看阿娘的病来势汹汹,所以吓得走了。要不然,阿娘身上所藏的那份婚书只怕已经被他给毁了。”
他到现在还记得,傅容倩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里是一抹深得化不开的怨恨。
是啊,怎么能不恨呢?
她为他生儿育女,辛苦的侍候他的双亲,让他可以毫不后顾之忧的进京赶考。可是,当他考中,一家人眼看就可以苦尽甘来的时候,他却另攀高枝,甚至还让他的父母将她和儿子赶出家门。
她当然不信他会这么狠心,千里迢迢,历经艰难,带着儿子走了十几年才终于进京找到他。可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解除她和他之间的婚约。甚至派人强搜她的身…
在她突然病发的时候,他却丧心病狂的带着自己的亲信离开,不管她的生死。如果不是柳枫回来的及时,如果不是好运的碰到医术高明,仁心仁术的郑诺,她现在早已成了黄土一杯…
“枫哥儿,你可不能怪爹。当时,爹问了你的下落。是她说,因为自己无能,照顾不了你,所以亲手将你送人了…”
听到柳枫这样神情无波的跟他说话,柳岩的心里就不由得一急,赶紧替自己分辨道。
他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会那么狠心。明明她自己当时都命悬一线了,居然还有心思骗他,白白错过他们父子相认的最好的机会…
“是啊。阿娘确实将我送人过。那时,她如果不将我送人,我们两个都要活活的饿死。只不过,她舍不得我,千方百计又去人家家里当了下人,做了一位管事嬷嬷,就是为了能就近照顾我。结果,还是那户人家不忍心拆散我们母子,又送了些盘缠给我们母子路上用。所以,我们母子才会在路上耽搁了十多年才终于进京…”
当柳枫说起这段经历时,反而笑了。
那段时期,是他苦难的童年时代唯一温馨的一段时间。
那户人家对他很好,请了最好的西席为他启蒙,又请了最好的武术老师教他习武。还有母亲,总能贴心的照顾着他的一切。他原本以为,他的一辈子都会这样平淡而幸福的生活着。
可是,当时在他母亲的心里,却一直记挂着远在京城的父亲。照顾了他好几年,看着他渐渐的成长成一位俊秀而聪明,上进而孝顺的少年,她终于像那户人家请辞。
是他舍不得她一个人上路,所以和那户人家做了交易。他向他们保证,他一定会出人头地,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等他出人头地,他答应接他们进京,赡养他们,让他们安享晚年。
那户人家家里只有老两口两个。他们看到他去意已决,干脆的成全了他,并送给他们足够的盘缠。
想起自己的另外两位义父义母,柳枫的心里一片温馨。
还好,在他成长的路上虽然充满了荆棘和磨难,但总是能及时的遇到好人,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枫哥儿,你可不要忘了,我和你的母亲两个到现在还没解除婚约。所以,无论说到哪里,你都是本官如假包换的嫡长子。如果本官让你跟着本官一起回柳家的话,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想要好好的说话柳枫偏偏不合作。此时,柳岩又是热得慌,又是懊恼得不得了,说话的语气渐渐没有那么好了,字里行间更是透露着隐隐的威胁之意。
看着他们父子说话渐渐引来了路人的探视,柳岩的贴身小厮赶紧将他们附近的一家小饭馆清场,好说歹说的将火气渐大的父子两个拉进了小饭馆坐下,又掏钱让老板端来了好几个冰盆。
柳枫下午还有课,所以,他打发自己的小厮将云峥和郑奕的午膳送进了教室。自己就坐在被柳岩的小厮清过场的小饭馆里优哉游哉的用起膳来。
“老板,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赶紧送上来…”
说话的环境好了,身旁的几个冰盆散发着丝丝的凉气,柳岩心里的火气也莫名的消失了。
他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柳枫姿势优雅,淡定从容的用膳。不管从哪一方面都比自己从小寄予厚望的柳泽要优秀的多。而且,他现在不管看柳枫哪里都比柳泽要顺眼得多,心里再次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柳枫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家。
“枫哥儿,你说,究竟要怎样你才能跟着为父回府?你是为父的儿子,怎么能一直寄居在四喜胡同仁心郡主府里…”
柳岩语重心长的开口,准备对着柳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就不相信,柳枫的心当真是钢铁铸就的…
“柳大人,你让我跟你回府,打算怎样向你现在的妻子介绍我的身份?我是以你原配嫡子的身份住进兵部尚书府,还是以见不得人的外室子的身份住进你的兵部尚书府?你有没有想过要怎样安排我的母亲…”
柳枫忽然似笑非笑的打断了他的话,一脸洗耳恭听的表情望着柳岩。
柳岩在柳枫澄澈的目光下忽然有种狼狈的感觉。
“你当然还是本官的嫡长子。本官会让夫人将你记在她的名下。至于你的母亲,如果她能够安分守己的话,本官也不是容不下她…”
柳岩理所当然的开口。
“记在你家那个崔氏夫人的名下?柳大人,你可真的想得出来。我阿娘如果安分守己的话,你不是容不下她,说的可真好听。你这样是想将阿娘养在外边,再也不让她出现的世人的面前吧?柳大人果然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