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数到“一”时,房间内的四个丫鬟都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舒虞起身,拍了拍几人的脸,每个人都昏死了过去,她这才熄灭了烛火,轻手轻脚的退出屋外,将门带上。
她下午以休息为借口,让丫鬟们都退了出去,然后在香炉中添了一些迷香,她事先服下了解毒的丹药,不会受到迷香的影响。
白天没办法回到靖国公府,也只有晚上才能躲开众人潜进去了,舒虞自嘲的一笑,如今就连回到自己家中,都需要跟做贼似的混进去。
从前她和沈惜柔是堂姐妹,这棠梨小筑没少来过,她对这儿自然是无比的熟悉。翻过棠梨小筑后院的墙,穿过一片花园,便可抵达靖国公府。以前她来寻沈惜柔玩时,都是翻墙到棠梨小筑的。
今儿棠梨小筑住着的都是女眷,威远伯府没有派出护卫来防守,只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时不时的在院子里转一转。
舒虞步履轻盈,耳朵又注意四周的动静,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棠梨小筑的后墙,她扫视了一眼左右,这才飞快的翻过墙头,轻轻落地,脚下不敢有一点儿动静。
从前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花园,如今却是一片混乱。花卉和树木肆意疯长,有好几次,她的发丝都挂在了树枝上。
许久没有人至的靖国公府,已然成为了禽鸟小兽的天堂,许多野鸟受了惊,扑棱着翅膀飞走,小兽慌乱的四下奔窜逃散。
舒虞不敢耽误,穿过花园,穿过演武场,她仿佛看见了父亲在演武场舞刀的飒爽英姿,眼睛一眨,似乎又看见了大哥弯弓搭箭,“咻”地一声,利箭破风而出,直中靶心。
想象中的情景太过美好,舒虞忍不住抬脚上前,眼前哪里还有父亲和大哥的身影?只留下一个满是疮孔的箭靶。
舒虞吸了吸鼻子,走过去,俯身拾起地上的一套小巧的弓箭。
当日,靖国公府被抄时,她正在演武场,手把手的教她的小侄儿、年仅四岁的檀郎射箭。
后来,官兵闯进了靖国公府,她将檀郎交给沈家的忠仆,然后匆匆去追寻爹娘。那样的灭顶之灾下,檀郎又怎么可能存活下来呢?
她拉了拉弓弦,然后对着箭靶,射出了一箭,羽箭直中靶心。
舒虞握紧了手中的弓,转身,月光辉映下,她独自行走在这片废墟之中。
台阶上还有暗红的痕迹,暗示着此前这里遭受了一场血腥的屠戮。
庭院的石灯上挂满了蛛网,比猫儿还大的老鼠肆意奔窜,擦过舒虞的裙摆,吱哇乱叫。
窗纱早已褪色泛黄,黄莺的歌声听不见了,檐下的燕子筑的巢也摇摇欲坠。
物是人非空断肠。
门窗都被官府贴上了封条,舒虞抬起手,叩了叩门板,声音回荡在这死寂的夜晚,又敲了两下,依旧无人回应,只有蛛网迎风飘荡,灰尘落了舒虞满头。
舒虞将额头贴在门板上,长睫一颤,泪珠悄然滴落,滴在了门槛上。
如此荒芜,如此了无生机,哪里是她记忆中的靖国公府?
她无力拍着门板,阿爹,阿娘,开门啊,阿虞回来了!
一定是女儿太久没有归家,你们生阿虞的气了,阿虞保证,往后听你们的话,再也不会任性了。
檀郎呢?姑姑回来了,你快过来迎接啊,你不喜欢姑姑了吗?
舒虞跪在门前,无声恸哭。
乌云遮住了月亮,渐渐起了风,树枝被刮得不停颤动,衬着这荒废的庭院,投射在地面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叫人从心底升起寒意。风摇影动,珊珊作响。
舒虞却浑然没有畏惧。
这里是她的家,无数英灵盼着她回来,她只担心英灵在上,认不出改头换面的她。
舒虞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时,地面上全是泪水。
她起身,准备回威远伯府。
身后却站着一个人,那人静静的凝视着她。
他似乎在那儿很久了,头发都被夜露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