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暝渊扯了扯嘴角,想要讥讽两句,然而话说出口,却十分的平静。
“陛下觉得,在江都王的严防死守下,臣到底怎样才能够将消息传出去?臣当初回京,只带了二百随从,其余手下,都留在了南境,请恕臣无能为力。”
皇帝颓然坐倒,是了,当初他忌惮湛暝渊,害怕他会在南境拥兵自重,便接受燕璟的提议,将湛暝渊召回京,想让湛暝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到他的管制。
自然,他也害怕,湛暝渊将二十万大兵带回京城,万一生出不臣的心思,他恐怕控制不住湛暝渊,便下令,让湛暝渊将军队留下来驻守边关。
皇帝苦笑,“是朕自己造的孽啊!”
不,皇帝从来不会承认是自己做错了!
他怒视着燕璟,“若不是你这个逆子,朕怎么可能会怀疑景深,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将大军留在边关?”他指着燕璟,“朕当初就不应该册立你为太子!”
皇帝越想越觉得气愤,尤其是,想到了江都王所说的,燕璟居然私自开采铁矿,冶炼私兵,他眼中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父皇?这是打算同样弑君篡位吗?
皇帝随手抄起一个酒壶,朝着燕璟掷过去,“逆子!逆子!”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胸口剧烈的起伏。
燕璟跪倒在地,酒壶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额头顿时被砸得一片青紫。他原本就烦躁不安,现在更是被皇帝的态度给激怒了。
“父皇责骂儿臣是逆子,后悔册立儿臣为太子?呵,父皇可真是偏心啊,你从前看重大哥,大哥死了以后,你又看重三哥和五弟,在你眼里面,我一直是最不出挑的那个儿子,也是最不得你欢心的儿子。有时候,儿臣都在想,究竟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为什么您一直不喜欢儿臣?”
“儿臣想要问父皇一句话,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儿子?”
这些话憋在燕璟心中好多年了,一直没有倾吐出来,现在他一口气说完,胸中的郁气散去不少,然而,到底还是觉得愤怒不平。
皇帝没有想到,一贯沉默寡言的燕璟,会突然爆发,居然敢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指责他这么多。
这是置他的脸面与何地?
皇帝愤怒到极致,可是,却无人敢劝他。
眼下所有人因为饥饿而头晕眼花,谁还去管皇帝生不生气?
倒是不少皇亲大臣们都大吃了一惊。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最是温文尔雅、寡言少语的太子,一旦爆发起来,居然是如此的可怕。所有人都不知道,太子心中居然积怨已久。
这样的人登基当皇帝了,会做一个明君吗?
湛暝渊对面前乱糟糟的场景似乎没有看到,他自顾自地斟茶自酌——
茶水是江都王派人送来的。
让所有人嫉妒的事,就是江都王派人给湛暝渊送上热腾腾的饭菜。
众人都咽了咽口水,闻着饭菜的香味,恨不得扑上前去,向湛暝渊讨要一点食物。
然而,所有人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却不能跟湛暝渊讨要。
中午时候,有个亲王倚老卖老,让湛暝渊将食物分给他这个长辈,湛暝渊还没有动作,江都王的手下却直接拔去了老亲王的舌头。
这下谁敢跟湛暝渊抢食物?
湛暝渊的吃相很是文雅,慢条斯理的,一点儿也不见急迫。
四周的人们看得可真是心痒难耐,此刻真是恨穆国公吃饭为什么不能快一点儿,白白折磨人。
与此同时,钟粹宫内,舒虞又睡了一觉醒来,外面天早已经黑了,早已经燃起了宫灯,舒虞还特意站在门口欣赏着宫灯。
舒虞仰头,赞叹两句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画面。”
无数盏宫灯次第飞上天,将天边映得亮如白昼,如璀璨的星河,蜿蜒数十里,直到宫灯飞了很高,化作天边的一点,舒虞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实在是太美了,让人为之目眩神迷。
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宫女过来,询问舒虞这灯火好不好看?
舒虞含笑点头,小宫女说道:“这可是咱们王妃安排的,乃洪都的风俗,王妃久居京城,一定没有看过吧?”
“是啊,京城从来不允许放天灯,怕引起走水。”
几个宫女们围着舒虞,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此讨论开。
须臾过后,跟随舒虞进宫的丫鬟走了进来,两人目光相接,丫鬟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舒虞不得不说,与湛暝渊才分离了一天,就仿佛分离了数年似的,她只能从宫人们的口中,得知崇光殿的现状。
德妃和六皇子死了?
她还记得,昨儿下午去长秋宫给皇后及后妃们请安的时候,德妃还是如此鲜活的样子。
江都王看上去是个很有学识风度的君子,然而对付妇人的时候,却如此的狠毒,用亲生儿子相要挟,逼迫一个母亲自我了断,不得不说,实在是过于毒辣了些。
舒虞摸着自己的肚子,许久没有说话。
宫女们对视了一眼,心想大概是穆国公夫人怀有身孕,听不得这些吧。
待宫女们退出去以后,舒虞将自己的丫鬟喊过来,询问她关于皇宫布防的问题。
这一天,丫鬟轻罗只是时不时的在舒虞跟前冒头,可以不让江都王的人起疑心,实则,她们几人一直在调查江都王在皇宫各处的布防。
舒虞听完以后,陷入了沉思。
按照道理来说,江都王这已经是彻底占领了皇宫,可是为什么他还要等?就不怕迟则生变吗?
她思索了半天,心里面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却不知道湛暝渊有没有想到。舒虞取出了骨笛,放在嘴边,轻轻吹气。
这骨笛是湛暝渊教给她的,外人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有佩戴骨笛的人才能够听到。
当然,这也只能作为简单的联络。
舒虞只是询问湛暝渊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过了没有多久,便传来了对面报平安的消息。舒虞激动不已,摩梭着骨笛,真希望湛暝渊能够稳住。
虽然不知道江都王到底要做什么,舒虞猜测,他是想拖延时间。
可是,为什么要拖延呢?现在的局势不是对江都王最为有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