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松院不大,东次厢更见逼仄。
细窄的桌案贴着墙壁,离门口只有一步远。
徐氏推开门时,贺朝诲正凝神默书,甚至没注意她进了房门。
徐氏先前的心忧退了半数,温蔼地喊了一声:“诲儿……”
贺朝诲的身子猛地一抖,抬起手肘去遮掩案上的书册,紧张感约维持了一息,他想反应过来什么,试图放松身子,恢复常色。
可已经晚了。
一声闷响,徐氏重重地将汤碗放到桌案上,发出不常有过的冷厉声:“你在看什么?”
“我,我在默书。”贺朝诲将手肘挪开,露出秦杳给的一沓书册,尽力将冒汗的手心贴在桌案上,说话的声音微微发颤。
他倒不怕母亲知道他看的是秦杳给的书,毕竟这书的确大有学问,他只怕母亲从中发现那本《儒经疏议》没了。
果然,徐氏问:“儒经疏议呢?这几册书是从哪儿来的?”
贺朝诲脖颈微低,耳梢发红,声若蚊蝇:“儒经疏议背完了,放在书塾里没拿回来。这是先生写的一些对儒、道两门学说的一些见解。”
徐氏瞟向本压根儿不能称之为书的簿册子:每本十多页,胡乱地装订在一起,薄薄的一沓,经常被翻阅,有些破损泛着微黄,能瞥见其中一点墨迹,虽看不清字迹,但能看出排列杂乱,像是随手留下的草稿。
“哪个先生给你的?”
贺朝诲对上那双徐氏审视的眼神,如芒刺在背,喉头动了几次,许久,才干哑着嗓子道:“秦姐姐给的。”
啪!
徐氏一巴掌甩在桌案上,细长的柳眉攒起怒色,又问了一遍:“儒经疏议呢?”
贺朝诲不善说谎,又见徐氏发火,只将头脸垂得更低,磕磕绊绊道:“扔……扔了。”
他想:母亲每回见了三房夫人,回来总要被气哭一阵,若是她知道了实情免不了想要维护他,可届时讨不了公道,母亲心里定是要难受的。
故而,他不想说出实情。
扔了?
这日日夜夜挑灯刺绣的辛劳都付之一炬了?
徐氏气得浑身发抖。
先前积攒的犹疑、憎恶、厌弃泄洪般铺天盖地袭来,挤满了徐氏的脑子。
看着贺朝陵这副紧张不自然的神态,只将事情往更坏的地方想去。
“贺朝诲!”徐氏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