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教主日常”被记载得清清楚楚,但是一些关键的大事,反倒是没什么记录。
就比方说前任教主是如何陨落的……
郭津把“剑尊路令章”这个名字上,打了一个“高危”的标签。
但是……他隐约记得,自己看账本的时候……
魔教和路家庄,就是剑尊所在的那个路家,生意往来还十分密切啊。
郭津正疑惑着,却听那老先生继续道:“约莫是二十多年前罢,那莫枯林的一战可是轰动了整个武林……剑尊大战魔头那一段,可要说是当年最热闹的一个段子了,每个茶馆的都要说上那么一回。”
“老朽那会儿,还年轻、功夫也不硬,登不得堂……只能在后面,跟着师傅学、跟着练……那时候,这一行有个顶顶厉害的行家,叫做‘金口刘半儿’,有人大老远赶好几里的地,专来听他这一口书……”
“雅棋堂——就是刘半在的那个茶馆,天天都是人山人海……从天亮一直开到宵禁……”
“那一日,突然来个醉汉……那醉汉穿着不凡,手里还抓着剑……小二没敢拦人,直接去把人请到楼上去了……”
“那一日,刘半照例讲他的‘剑尊大战魔尊’,那会儿这段子也不像头些天那么热了,不过大伙儿还都爱听。”
“他就要说到柁子(高潮)了,说时迟那时快……”
老先生说书习惯,抬手就要拍惊堂木,抓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这会儿没在说书呢。
他讪讪收了手,又接着续上,“只听‘咣’的一声,一个钝物砸开了包间的窗户,生生贯入刘半身后的墙上……是一柄仍在鞘中的长剑。”
“一人突然出现在大堂,赤目散发、凶神恶煞……正是那醉汉。
——满堂之人,竟无一人察觉他何时冲出来的。”
“堂中有一人乃是凌霄派弟子,江湖人称‘玉面公子’,当即高呼‘高手’……原来这人竟然是个练家子。”
“那人却不理众人惊呼,直取正前刘半,堂中之人皆去阻拦,却无一人拦住……”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那人高声斥道,刘半前襟被揪,被提着双脚离地。”
“刘半自是两股颤颤、哀声求饶,那人却仍是激动不已。众人上前劝解,他犹自怒气汹涌。”
“那玉面公子高声道:‘兄台既道刘先生胡言,可是知其中内情?不若言明,也让我等开开眼?’
众人亦是朗声附和。”
“闻言,那人却是突然呆了住,半晌,他虎目含泪,哀哀切切,‘中毒!……他身中剧毒……’”
“他哀声半晌,忽露癫狂之态,‘吾半生一友,却死于如此小人手段,痛哉!!哀哉!!’”
这先生不愧是说书的,一段说下来,郭津也不由提起精神来,趁着对方换气停歇时,追问道:“这人是谁?”
说书先生却一下顿住,许久才道:“……不知道。”
好像是吃了一半的饭,突然被撤了桌。郭津噎了好一会儿,才压下了那堵塞感,语气略微不满,“大爷,你不厚道啊。”
说书先生擦了擦额上的虚汗,“这不瞒大人,老朽当真是不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郭津算是服了这老大爷吊人胃口的手段,连声催促。
“只不过,听说那之后,是路家的人过来,对那醉汉十分恭敬……有人猜测,那人就是剑尊路令章……”
郭津:?!
这要是真的……那这两人的关系,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不过,那说书先生又道:“也只是坊间猜测罢了……”
“不过,那之后……这个段子,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老朽那会儿的功夫,还上不得台面,故而也不知内情。只晓得刘半一家,举家搬迁,之后更是金盆洗手,再不入这行当了……”
“有人再提起‘战魔尊’这个段子,不过几日,也必然被叫停……轻则茶馆被封……重则、重则……”
他嘴唇抖了抖,脸色发白……
半晌,他低低躬下身,冲郭津作揖,“老朽一家老小,就指着老朽这点银钱糊口,还望大人体谅……实在是、实在是……不敢啊……”
郭津连忙去扶,“大爷您别……我就是好奇一提,也不是一定要听。”
……
给足了赏钱,总算把千恩万谢、就差下跪磕头的说书先生送了出去。
郭津觉得自己吃到一个大瓜,就今天知道的消息,就值回票价了。
吃瓜不和人一块儿分享,实在是失去了灵魂。
郭津忍不住转头看向一直神色淡定的时越,“时哥,你觉得呢?剑尊真的和前魔教教主……他俩,真的、有一腿?”
时越:“……”
他握紧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怕自己忍不住给这臭小子开个瓢。
——不会说话,可以学会闭嘴。
他深吸几口气,总算以一种老年人的宽容心态原谅对方,勉强给了句回复,“算是……朋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