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当年……
恍惚间,他听到一声嘲讽地轻笑,一道声音传入耳中,“您看……这情形,是不是十分眼熟?”
路令章猛地抬头,一边的阴影下,一人坐在轮椅上,大半的脸被阴影挡住,露出的唇角微微上挑,似乎是在笑。
路令章神色微凝,似乎像要开口训斥,但那人却继续传音——
“当年,您拦不住……”
“如今……您觉得,您能拦得住吗?”
路令章到嘴边的话一滞,神色有一瞬的混乱,但很快就缓过神来。
可那眨眼的功夫,连轮椅带人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最后一句,“您大可以试试……”
而看台上,燕行已经宣布了继续比试。
路令章仍旧站在台下,可除了理他最近的那个擂台上两人仍旧不敢动作,其余人等已经各自交战起来。
——甚至下手还比先前狠厉几分。
前几日就有传言,说是吕家那藏书楼里,有许多武功秘籍。
就连二十四年前,毁于“讨伐魔教”那一役的“冥灵决”亦在其中。
众人对这流言本来将信将疑,毕竟“冥灵决”何等至宝,怎会落在一个不通武艺的走商手上。
但如今连剑尊都亲至此地,这原本毫无根据的谣言,转瞬间就被坐了实。
冥灵决,那可是让人一步登天的“冥灵决”!!
这样的思绪在脑中盘旋,诸人下手便越发狠戾……尤其是,再看见管家将一个新的血玉玉牌交于胜者之后——这几乎暗示了,下一关依旧是只认玉牌不认人。
台上的比武早就变成了生死相搏。
——敌人……目之所及、皆是敌人!!
路令章这时已经被请到了看台之上,看着下面的混乱,他脸色十分难看。
终于,在一个胜者仍旧不依不饶、想去取手下败将的性命之时,他神色一凝。
“噼啪”一声,那胜者手中的长剑被折断成七八节,断口锋锐。
可那人恍若未觉,抓起一截断锋仍旧往前,直到被路令章的气势压趴在地上,他仍旧往前爬了数尺的距离。
而他的对手,另一个死里逃生的青年,像是终于从这危机中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下了擂台,冲着路令章磕了好几个头。
“您知道,那个是谁吗?”
原本就在看台上的一个人缓步走进。
路令章侧头看了一眼,是一张陌生的青年面孔,但是声音却熟悉。
他皱眉沉声,“锦谢。”
“这些年……劳路叔费心了。”
裴锦谢温和笑了笑,像个很懂事的晚辈。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不那么懂事了,他抬头看向连滚带爬、想要离开的那个青年。
“他姓袁……”
裴锦谢慢条斯理,语气甚至带着温柔,“当年落霞宫神医,袁焕雄……是他亲父……”
当年,教主所中之毒,是谁做的?或者说,谁又有能耐,做出能毒杀一位先天高手的毒药呢?
路令章手指颤了一下,他吸了口气,阖眸叹道:“冤有头、债有主……当年之人皆已亡故,你们也该放下了……”
裴锦谢仍旧在笑,“……不够、还不够。”
陆令章似有所感,突然抬手,比了一道剑指往前,剑气在场中涤荡,数道向着袁连而去的箭矢被震得碎成两段。
又一次濒临死亡的情形让袁连一动不动瘫倒在地,抽搐半晌,裆处洇出一片湿迹。
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在场众人,就连正比斗的几个人都停了手,惊疑不定地看向袁连处。
燕行又带着那和气的笑上前,却是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护卫。
几个壮汉上前,架起了软成泥的袁连,在他身上搜罗了几下,竟然找出一块金砖来。
燕行一笑,仍旧是温和的语气,“看在已故家主的薄面上,还望诸位按照规矩来。“
知晓了是袁连违规,场上的气氛骤然一松,有人小声带着些嘲笑议论道:”他爹当年可是医仙袁焕雄,多少人捧着金子,求医仙出手,谁料到,儿子竟然堕落成这样儿?连这点金子也偷?“
议论声四起,袁连从那恍惚境地稍回些神,却一下子看清了旁边一一人的脸。
”是你?!“
他惊疑不定开口,片刻后,突然挣扎起来,”不,是你,是你!是你让我偷的!“
袁连以为他在大声喊叫,其实他只是虚弱到比哈气重不了多少,比试者无人听到,或许听到了也没人在意。
陆令章锁紧了眉头,看向裴锦谢,依旧是那句话,“停手罢,他也不想看到……你们现在这模样……”
裴锦谢呼吸一滞,眼神沉下,半晌,才喃喃道:“若是他在……”
——若是教主尚在……他们当然不会如此行事……
裴锦谢的话没说完,但陆令章却领会了他的意思,眼中哀色一闪而过,终究长叹一声,沉默下去。
与此同时,袁连被押解着经过两人,擦身而过,陆令章突然察觉到不对。
不待他再深想,袁连双目赤红,不知道何处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压制,要去夺那护卫手里的刀。
陆令章欲要出手,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住了他手里的刀,不见如何使力,那刀便“啪”地一声重新归鞘,另手又在袁连后颈一敲,袁连连挣扎都没有,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动作招式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就是像是……
路令章震惊睁眼,双目死死盯住时越,一瞬不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