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被从底下抛掷上来,砸碎了色彩鲜艳的玻璃窗。一名倒霉的执政官被碎玻璃刮破了脸颊,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底下的人群汹涌着,叫嚣着要求执政官对过往十年的联盟财库空缺做出解释。
市民的愤怒像潮水一般疯狂,而在整座城市笼罩在疯狂中时,另外有一些人低调地隐匿在阴影里。
他们是罗兰和新教皇圣特勒夫斯二世的海外密探。
“真可怕啊。”
教皇密使站在城市的一处塔楼,从高处向下俯瞰这座城市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暴乱背后有着教皇圣特勒夫斯二世的帮助——在他还是路维斯枢机的时候,自由商业城市为了向当时卡佩尔家族的教皇示好,可做了不少针对路维斯家族的事。在路维斯枢机赢得教皇选举的第二天,新教皇的使者便带着一批文件秘密地离开了圣城,来到了自由商业城市。
使者不知道新教皇与罗兰女王达成了怎样的秘密协议,但他此时已经亲眼看到了这样密谋的后果。
送到了罗兰密探手中的是过去十年来,自由商业城市的执政委员会与已经病故的卡佩尔教皇达成的协议。执政官们从旧教皇手中获得的诸多特准条例并非全无代价——他们秘密地将一部分联盟城市的主教任免权交还给了教皇。其实在这项协议里,执政官们玩了一个巧妙的花招。
他们将主教任免权交还教皇后不久,就趁着教皇发动对新神教派的战争,将主教权力给架空了。而后面,宗教战争陷入僵持,卡佩尔家族和旧教皇对自由商业城市的经济依赖越来越重,协议便成了一纸空文,圣城也就没有干预过自由商业城市的选举。
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
但圣特勒夫斯二世上任之后,将这批文件给翻了出来,以此为借口向自由商业城市执政厅发难。
对于自由商业城市来说,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从教皇手中夺回了他们政治和精神上的自由。不论执政官们有再多理由,他们都越过了市民们最敏感的那条界线。然而事态之所以会发酵成这样,还是要归咎于罗兰女王的密探们,他们无孔不入,一面收集执政官们的动向,一面收买许多诗人和学者。
极具煽动性的小册子流传遍自由商业城市,等执政官们将目光从罗兰,从诸多大事上收回时,城市已经笼罩在躁动不安的气氛里了。
他们不得不面临出卖自由商业城市的指控,甚至连前段时间说服市民议会与雅格王国结盟,都被解读为“他们意图第二次将联盟主权出卖给雅格王国”。
这一点罗兰密探必须真心实意地感谢雅格国王约翰六世的贪婪,他对自由商业城市的垂涎和对图瓦公国一样,都不是一天两天的……这份贪婪野心,让罗兰密探的煽动工作变得格外顺利。
“为圣灵复活祝福。”
罗兰密探在喧哗中放飞了信鸽。
信鸽飞上天空,灰色的天幕堆积着铅色的云团,而广场上暴动的人群已经将市政厅团团围困。
有执政官冒险站到露台上,大声朝市民们解释。但市民以“核对账目”的声浪将他吼了回去。
执政官们不说话了。
——他们当然没有那个勇气核对账目。
他们自诩对联盟绝对忠诚,但他们也无法否认自己在过去时间里的贪婪。
如果不是成为执政官有利可图,谁会挤破脑袋成为执政官?他们为成功任选花了多少钱,自然要成倍成倍地从执政厅里讨要回来。忠诚与为自己赢得利益并不违背,不是吗?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真正大公无私地为一个国家效力。
现在,这原本被默许的潜规则被远在天国之海另一侧的罗兰女王抽出,在特地的时间,变成了一把要命的刀。
………………………………
在自由商业城市淹没在钟声与喧哗里的时候,玫瑰海峡也沉浸在钟声和呼喊声中。
不过,这钟声与呼喊声所代表的含义与遥远的执政厅截然不同。
二月第三周的星期四是传统的宗教节庆圣灵节。在这一天,罗兰帝国各地都会举办大大小小的集市、庆典、游/行和狂欢。在这一天,帝国严格的社会等级被容许短暂地打破,在狂欢节里,劳工们可以扮演贵族,而贵族则尽量地与民同乐,轻松愉快地忍受一切。[2]
对于玫瑰海峡的人们来说,今年的圣灵节则格外与众不同,因为今年的圣灵节帝国的女王将与他们一共渡过,而这也是女王在玫瑰海峡停留的最后一天。
女王待在玫瑰海峡的这段时间,人们能够在港口船坞、商业街、前往教堂的道路等地方见到女王的身影。
贵族们因叛变之夜和随后的海军改革胆战心惊,看到女王铁血冷酷的那一面,并对她畏惧不已的时候,港口人们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她的容貌成为去年神迹最强有力的印证——除了神的宠儿,还有谁能如此完美无瑕?她举止优雅气质尊贵,却对任何请求她聆听建议的人不论身份年龄都温和可亲。王室法庭在她的主持下,所做的判决堪称三十年来司法公正的典范……
她赢得了整个港口人民真诚的爱戴。
女王的到来,替他们肃清了玫瑰海峡淤积多年的**和朽烂,将一个生机勃勃的,让人心怀希望的港口留给他们。
这是一份宝贵的礼物,作为回报,玫瑰海峡的人们也想在这个节日向他们的女王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