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明月心中登时一片惨然,阵阵酸楚泛上心头。她一时悲怆难忍,止不住呜呜地小声啜泣起来。哭了一小会,心中的难过流泄了不少,明月虽年幼,到底不是爱哭软糯的性子,此时想起平日里阿爹常教导她,遇事需平心静气多思量,终于还是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声。她举起袖子擦拭掉脸上的泪珠,俯下身子索性一下子倚靠在门柱上。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明月深呼了一口气,努力想平复心绪,可是脑子里仍是乱哄哄一团糟。她只知道除了她,她的家人都被抓走了,而其中缘由,她一概不知!
明月一时间心乱如麻,她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去触摸木门上凹凸不平的方胜纹,就像往日里她习惯的那样。从儿时起就熟稔于心的触觉让她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颤,当她还是孩童的时候,便爱扒在阿爹的门前,黏着阿爹带她出去玩耍。而现在,明月轻轻抚摸着熟悉的纹路,曾经的安心和温暖渐渐从记忆深处复苏回暖,她慌乱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思绪亦不知不觉间飘远了。
这里是她的家,她生于斯长于斯,无比安心温暖的家。虽远不及豪门望族,却也有亮敞的两进大院,虽位处偏僻市郊,却有着桃源般的清净安宁。
她的阿爹本是青州人士,在京定居多年,家中常年经营着香料铺,铺子离家近,离闹市却远,因而往来生意从来算不得红火,好在阿爹制香别具一格,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些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老客熟人。
她的阿娘她从未见过,听阿爹说是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么多年下来,哪怕只有她一个女儿,阿爹却也从未考虑过续弦。
林叔是阿爹的义弟,小阿爹五岁,与阿爹虽不是同胞弟兄却胜似亲生,平日里极为敬重阿爹,里里外外一直在帮衬阿爹。
慧娘——她的乳母,原是她阿娘的贴身丫鬟,在她娘亲撒手人寰后手把手地将她带大,一直忠心耿耿地护着她。
老管家陈伯是阿爹的同乡,未到知命之年已是鬓发斑斑,因腿脚不好,常年拄着一根松木拐杖,陈婶子是佃户家的幺女,生得长手大脚,高高胖胖,皮肤黑里透红,做得一手好饭菜,两人老来得子,儿子小石头年仅七岁,平日里皮的像只小猴儿,常与明月一起玩耍。
外头的香料铺子,这些年一直是掌柜秦老爹打理,秦老爹白发须眉,原是京城百年药铺德承堂的老掌柜,也不知当初林叔使了什么法子给特意请了来。
秦老爹年纪虽是一大把,但成日里春风满面,能言善道,又极为精通账目,倒真是里外一把好手。
铺子还有一位常年请的帮工,唤作阿辰,家住城郊,与老母相依为命。阿辰老实巴交,是个不折不扣的锯嘴葫芦,难得张嘴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所以总是习惯埋着头做事。
想到这,明月不由地摇头叹息,想她阿爹白面长须,温文尔雅,平素只待在家中翻看书籍,描画山水,或是挥墨而书,几乎是闭门不出,而林叔生得星眉剑目,体健气足,性子最是爽朗仗义。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家在这京城里也算是扎根了十数年,从来安分守己,邻里和睦,与人无争,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家,会忽遭昨日的一场横祸!?
明月紧紧皱起眉头,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昨日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