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轩对此一无所知,他此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要见的恩师身上,可他一开口询问掌柜,掌柜便忙不迭地挥手赶人:“这位公子,我这里并没有傅老先生前来住店,您要是不住店啊,还请您往别处去吧。”
“怎么说话的?你悦宾客舍就是这么招呼客人的?”见状,杨天宁泰若自然地摇着川扇儿,风姿优雅地缓步走上前来,虽然他仍带着淡淡的浅笑,但略有些慵懒的温和语调里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您是!?”掌柜伸着脖子仔细辨认了一番杨天宁的样貌,忽然间大惊失色,“金爷!您是金爷!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你这店我不能来?我兄弟便是不住店,只是简单问你个事,就这么难为你了?”杨天宁依然笑着,但嘴上说出的话越发咄咄逼人。
掌柜连忙跑上前来,点头哈腰地小声道:“咳!金爷!您不知道!自从傅老先生住到我这里以后,每天都有好几拨人前来拜访,傅老先生烦的不行,嘱咐我千万不能说出他的行踪,还说若是再有打扰者,他就不住这儿了!”
“您说,这傅老先生可是当代最有名的大儒,我这店里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么一位大名人,以后若是传扬出去,我这店可不就大大有光了么?可若是他老人家被气得一走了之,我这店的招牌可也就砸了啊。所以……所以……”掌柜急得抓耳挠腮,他既不想开罪傅老先生,也不想得罪眼前这位腰缠满贯、结交权贵的金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是这样啊!”杨天宁善解人意地微微一笑,放缓了语气,“掌柜其实你不必担心,这位陈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傅老先生最喜爱的高徒!此次乃是专程前来拜见恩师的,我和旁边这位小姑娘不过是他的跟班罢了。”
“哦!原来如此啊!哎哟喂!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失敬!失敬啊!陈公子您千万别见怪啊!里面请!赶紧里面请!”掌柜满脸堆笑,隔着三尺都能感受到他如火般的热情。
陈少轩显然有些不适应掌柜如此迅速的变脸,他微微别过脸,平静地说道:“还烦请掌柜告知我恩师的具体住处。”
掌柜忙殷勤地笑道:“哦~是是!陈公子啊,傅老先生就住在二楼东头第一间,那里最为安静,我为了不让别人打扰到他,还特意将旁边那间屋子也空了出来呢!今天傅老先生回来的较早,半柱香之前已经上楼去歇息了。您看……要不我带您们几位上去?”
“不用了,我们自己上去就行了,多谢掌柜。”陈少轩客客气气地施了一礼,便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掌柜见状,只得讪讪地赔了几声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三人先后上了二楼,陈少轩走在最前面,径直地朝着东头第一间屋子走去,他的脚步特意放得轻缓,不知是不想打扰到恩师还是因为心中实在忐忑不安的缘故。
杨天宁和明月见了,也纷纷放轻了脚步。谁料,距离东头第一间的屋子还有十几步脚程,便听得里面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喝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哪个小兔崽子又来打扰老夫休息!真是岂有此理!”
陈少轩身形明显一滞,他呆立了半晌,才呐呐说道:“师父,是我……陈少轩。”他的声音极其轻微,带着明显的迟疑,仿佛漫长黑夜中偶尔飞过的孤鸿沉重又压抑的低鸣。
“咣当!”只听得屋内忽然传出一声脆响,明显是碗碟茶盏之类的破碎声。紧接着,屋内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小兔崽子!还给我不滚进来!!”
“是!”陈少轩二话不说,提腿大步迈进了屋子,杨天宁和明月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
一进屋,就见陈少轩笔挺地跪在了一位白发须眉的老人面前,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烛光下,那位白发须眉的老者一身宽大的深色襕衫,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少轩,他的眼神如此的专注,似乎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眼前的这位弟子,他的眼角隐约有晶莹的泪光闪过,细看起来却又似雨后的山林云雾朦胧,高深难测,他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半天也开不了口。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代大儒——傅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