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只是在一旁匆匆瞥了一眼,却也发现那荷叶笺制作得极为精美,同时我也好奇像你这般温文尔雅之人,为何会有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举动。我想你既然对那荷叶笺如此不屑一顾,那我便是偷来看一下也无妨,所以那次骑猎我趁你不备,确实从你身上偷走了荷叶笺。”
“偷到手后,我无非是确认了你的真实身份,我本意欲还你,可是想到你那时的态度,又觉得如此精巧的东西被毁去实在太可惜,所以我索性就偷偷留下了,之后我收到父亲忽然亡故的消息,来不及与你告别,便赶回京城处理丧事,我还特意给你留了一封信,说明去意,从那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吧。”
“……”夏雨樵默然无语,好一会才垂着头,嘴里低低呢喃了一句,“我一直以为那枚荷叶笺是我骑猎途中无意间弄丢的,那也是唯一一枚我未来得及毁去的书笺。”
“也不尽然。”陆炳忽然摇了摇头,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至少我知道严世蕃手中有一枚残缺不全的荷叶笺。”
“什么?!”夏雨樵猛地抬起头来,神色极为震惊。
“他的那枚我并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我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过任何人。”陆炳看着夏雨樵,见他眼神中流露出疑色,不由得地轻哼了一声,“如今你已经到了这般田地,我实在没必要跟你说谎。”
“……”夏雨樵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伤势,不禁暗自苦笑起来,“呵,也是。”
陆炳继续开口说道:“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回京后的事情吧。打从我爹死后,我才发现我爹宠爱的那两个贱人,已经将我家中家产彻底清空,我自然没有放过她俩,但失去的财物我却无能为力。我不像你,可以抛弃姓氏家族独来独往。我有一家子要养活。”他说话的语气波澜不惊,平静地恰如一潭死水,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我当时已经掌管了锦衣卫,便想了个法子快速捞钱,我让手下崔元利用城中人口的严禁政策,增加了盐税,从中捞到了不少油水,我还收了在江北一带贩卖私盐的商贾很大一笔贿赂。这两件事上所有参与的、知晓的人,我都给足了好处。结果,还是被湖广道试御史陈其学知道了,他告知你爹,要弹劾我。你爹甚至拟草文书要逮我入狱。”
“我将所捞得的钱财统统拿出,总共凑了一千两黄金给你爹,想贿赂他,可你爹不但不收还铁定了心要收拾我。我只得深夜前往夏府,跪在你爹面前,哭诉自己的无奈和苦楚,乞求他放我一条生路,可你爹依然死不松口。直到最后,我拿出了从你身上偷来的荷叶笺,我说我与你结拜了异性兄弟,希望他能看着你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他这才心软下来,勉强同意了。”
“你!你居然……”听到这里,夏雨樵的脸色已经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可以说我不择手段,可试问,在个人乃至家族的存亡面前,尊严和道义又算得上什么?”
夏雨樵怒瞪着双眼,死死盯着陆炳,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我爹既然已经答应放过你了,你又为何要加害于他!”
“因为一个人。”陆炳轻轻地说了一句。
“谁?”
“……你妹子。”陆炳正视着夏雨樵的双目,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