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樵呆了,他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完完全全地惊呆了。
半晌,他才回了一些神:“我妹子?你是说瑶妹妹?”
“是!我私底下问过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她说她是你妹子,嫡亲妹子。”陆炳继续平静地说道。
“……”夏雨樵顿时哑了。
“我陆炳这辈子除了天子,从未服过他人,便是我那混账爹去世了,我也没有给他跪下磕过一个响头。而在你爹跟前,我却不得不下跪哭着向他求饶,此本乃我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但我当时并没有很在意,你可知道为何?因为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找到了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子,那就是你妹子,而她是夏家人,所以给你爹跪下磕头,我也不算亏。”
“求得你爹原谅的第二天,我便带着我娘生前特意留给我未来妻子的传家金锁,向你爹提亲,求娶你妹子。结果你爹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便将我赶出夏府,还扬言我若再登门,便将我之前受贿之事宣扬出去!你爹这人太过清高自傲,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我不过一心求娶,却受到这般奇耻大辱,我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陆炳平静的面容终于现出了一丝阴鸷凶狠的神色。
“所以当严相要对付你爹之时,他的儿子严世蕃深夜造访,给我看了一张残缺不全的荷叶笺,并重金求我暗地里派出锦衣卫帮他截取一张完整的荷叶笺,好用以改制编造成你爹的罪证之时,我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从你身上得来的荷叶笺。”
“你!你!”夏雨樵你了半天,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他的脸上显出一种痛苦悲哀又无奈交织混杂的神情。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方才有气无力地低低叹了一句:“你……你就没有打听过我爹到底有无女儿么?”
“自然打听了。坊间都传闻夏相无儿无女,唯一的儿子也得了天花早早夭折了,可你呢?你不是正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么?多一个庶女少一个庶女在很多世家名门眼中是太过微不足道的小事,豪门贵胄的种种私密又怎么会轻易被外人知晓。”
“我掌管北镇抚司,统领着所有锦衣卫,这里头的猫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别说夏苏两家为你用了冒名顶替、假死脱身的伎俩,便是王公贵族家生不出男丁,私下里偷梁换柱的勾当我都一清二楚。”
“当然,我也不是没想过,你妹子是不是诓骗了我,可我们最早在延绥镇初次相见之时,你就向我介绍她是你妹子,对吧?她当面也一直唤你作樵哥哥,而你叫她瑶妹妹,你俩不是兄妹?又是什么?更何况,我私底下问她的时候,她清楚明白的告诉我,她就是你妹子,那时候,我和她萍水相逢,毫无干系,她无缘无故的,为何要骗我?我实在想不出半分理由。”
“便是她真的不是你嫡亲妹子,难道她与你夏家就没有半分关系么?她的举止言谈根本不像是婢女侍从,分明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她跟你之间无论言语还是举止又很是亲密和熟悉。你爹肯定知道她的真实底细,却根本不屑于告诉我,他分明就是看不起我陆炳!士可杀不可辱,这个道理他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陆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了最后几句话,他红润的面容上再也看不见一丝平静,有的只是无比的怨毒。
夏雨樵闭上了双目一言不发。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当年种种的往事。
每次下山前,思瑶都会用草木灰把自己白皙的皮肤抹黑,还会用药汁残渣特意在脸上画出逼真的碗口般大的痦子,她还美其名曰,这叫天生丽质不怕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