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桂香的身份,自然完全有代表刘桢的资格。
而在座的人都知道,刘楠虽为兄长,但多数时间,他也非常信重刘桢这个妹妹,可以说,刘桢的地位和作用十分关键,否则那个设局的人也不会想到要利用这点,通过刘桢陷害刘楠。
“桂香,公主与你说了什么,又有什么话是要你传达的?”赵廉问。
桂香:“公主说,皇后一开始很可能是不知情的,但此事与她利益相符,她也许会借此推波助澜。”
赵廉:“那么以公主的推测,她认为谁才会是主谋?”
桂香:“这世上多的是想要落井下石的小人,所以公主早就料到会有人要求房廷尉避嫌的,至于主谋,具体还要看这次李称的审理结果。如果李称查出来的结果对我们不利,那就意味着这起阴谋绝不仅仅局限于内宫,对方必然与外廷有所勾结。内宫那边,公主说她会解决,至于外廷,就只能托付给诸位了。”
徐行是个急性子,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就道:“那不如我们联名上疏,以名誉担保公主的清白,以免贼人奸计得逞,最好能让陛下改变主意,重新令房廷尉来审理此案!”
“不可!”
“不可!”
“万万不可!”
他话刚落音,已经有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反对道。
这次说话的是熊康,他在诸人之中,官职最高,说话自然也最有分量:“行之高义,但此事断不可行!一来过早暴露太子的实力,引来有心人的忌惮,二来会让陛下觉得你们在要挟他,以陛下吃软不吃硬的性情,这样一来只会更加猜忌太子和公主,反倒让人有机可趁了!”
徐行急得连声哎哎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赵廉望向范禹:“太子殿下可有什么话交代的吗?”
如果说桂香是刘桢的代表,那范禹自然就是刘楠的代表了,不过他是个老实人,还有点结巴,听大家说了半天,也只是沉默寡言,此时一听赵廉问他,连忙摇摇头:“没,没有,太子知道他现在要避嫌,既不能出现,也什么都做不了,是以将公主的安危托付给诸位,请诸位尽力便,便是!”
赵廉点点头:“我们自然会赴汤蹈火,全力以赴的。”
与熊康和徐行不同,他一开始看好的就不是刘楠,而是刘桢。
如果没有刘桢在,只怕他还未必会站在刘楠这一边,人人都知道刘桢乃刘楠臂膀,是以连巫蛊案的主谋,都想着要先断了刘楠的臂膀,再来对付这位太子殿下,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陈素问桂香:“公主殿下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
桂香道:“公主想请你们查清李称此人的底细,包括他平日里跟什么人来往频繁,还有,与李称有来往的官员,是否又与内宫有联系。”
郭质微微蹙眉,对刘桢在宫中安危的担忧溢于言表:“只需要查这些事情便好?”
桂香点点头:“公主让我带话,请各位勿要轻举妄动,此事只有耐心等待时机,对方泄露出来的才会越多,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将局面扳回来,如今李称的审案结果未出,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值此之际,陛下不会轻易处置的。”
如今情势对己方甚为不利,听了这番话,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氛围一下子静默下来。
桂香却没法久留:“今日是我与公主约好的互通消息的日子,等会儿我便要至宫门处传递消息,诸位可有什么话是要我带上的?”
陈素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下一刻,郭质却开口了:“请公主与太子务必保重!”
陈素随即闭口不言,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
赵廉也道:“不错,只有公主与太子无恙,我们才能谋划下一步,将幕后主使揪出来!”
桂香点点头:“还请诸位放心,桂香定将话带到。”
刘桢所说的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几天之后,李称将查办的结果写在奏疏里,一并上呈。
虞氏死了之后,她的宫室被翻了个底朝天,连同那几具被用来诅咒人的布偶,也都被李称拿去翻来覆去地查,结果就发现用来制作木偶的那种绢纱叫南锦,产自南阳,是一种比冰纨略加厚一些,手感却更加丝滑的布料,因为盛名在外,去年的时候被钦点为宫廷专用布料之一,不过因为产量少,所以现在宫中也只有皇后和几位公主能用上,这似乎正好就暗合了刘桢与那具布偶之间的关联了。
如果说这个证据还没法证明长公主就是巫蛊案的幕后主使者的话,那么李称所呈上的第二个证据,简直就称得上水落石出了。
就在李称将汉广殿所有宫女内侍都提拿去审问之后的第二日,便立时传出一名叫阿林的宫女招供,说长公主确实与虞氏有所往来,并且那匹用于制作布偶的南锦,就是阿林奉了公主之命,拿去给虞氏的。
至此,若无意外,公主的罪名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赵廉等人急得不行,但是他们这边的进展比较缓慢,而且将查出来的一些线索设法传给刘桢之后,刘桢也并没有什么回应,让桂香传的话,依然是让他们等。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人却已经等不及了。
张氏在得知李称查出来的结果的第二日,便去见了刘远。
连日来,刘远的心情很糟糕。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匈奴那边的事情还未解决,宫中又闹出这等丑闻,传将出去,天下人只会说他这个当皇帝的无能,治理无方,所以刘远的脾气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暴躁,一开始他吃着太医开出来的安神定气的药丸,觉得还有些用处,但渐渐地,连药丸也失去了效果,刘远不得不另辟蹊径,到处寻找能够让人睡个好觉的方子。
这时便有丹士献上了丹方,刘远让人试了几次,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而且使用之后确实也能平心静气下来,再也不会因为失眠而脾气暴躁,只是能够维持的时间比较短,刘远又不愿意天天吃上瘾,这样一来,没有吃丹药的晚上依然睡不好觉,隔天醒来脾气也就更加不好一些。
“你的意思,是让我将阿桢送去和亲?”刘远盯住张氏,眼神有些令人发毛。
饶是夫妻几十年,张氏也觉得刘远近几年变得越来越有威慑力,也越来越令人害怕了,单是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就已经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张氏恳切道:“我知道陛下舍不得阿桢,也不相信她会是巫蛊案的主使,我同样也是如此。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若不处置,只怕难堵天下人的嘴巴,不若让阿桢嫁于匈奴单于,一来化解兵祸,二来也可令阿桢将功折过,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平心而论,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以刘远现在对刘桢的疑心,再发展下去,那就只有父女之情荡然无存一个下场了,现在张氏提出的这个办法,朝中也已经有朝臣提出来,但那只是极个别的声音,而且他们的奏疏一呈上来,很快就被刘远压了下去,是以她也并不知道。
可惜张氏却料错了一件事。
刘远没有说话,看了她半天,才慢慢道:“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你知不知道,我原本便不打算将亲生女儿送去和亲的,不管是阿桢,还是阿婉或阿妆。”
张氏心头一惊,张了张口:“陛下……”
“没想到你却如此等不及!”刘远揉了揉额头,他昨夜直到天快亮才睡着,今日的头又是隐隐作痛,精神很是不济,而且朝中内外的大事小事实在是太多了,连身边的人都没法令他省心。
“方才阿桢说你必然会耐不住,来让我把她嫁去和亲时,我本还不信,你虽非阿桢阿楠他们的生母,但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怎么就连一点慈母之心都没有呢!”
“陛下怎么能如此说我,我何曾没有慈母之心了!阿桢去和亲,难道不是一举两得吗!”张氏觉得很冤枉,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刘远冷笑一声:“我的儿女做错了什么,自有我来处置他们,无须轮到蛮夷外族来插手!你出来罢!”
伴随着他的话音,刘桢自偏殿步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