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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在上 程十七 0 字 2021-12-18

    韩嘉宜的第一反应竟是:《女诫》共有多少字来着?她一个姑娘都不清楚,他竟能准确说出来?

    陆晋轻哂:“听不明白?”他上前一步,望向韩嘉宜:“嘉宜——”

    韩嘉宜心头一跳,她越过大哥没有收回去的手,看了一眼二哥,犹豫了一瞬后,恭恭敬敬将两本册子呈给了陆晋。反正大哥已经发现,抵赖也没用了。

    陆晋勾一勾唇,接过来,挑眉:“宋师案?”他扬起册子,冲二弟晃了晃,将眼中的冷意藏下:“你每日在书院,就是看这些东西?”

    陆显耷拉着脑袋:“哥……”

    韩嘉宜看势不对,小声道:“其实,这是二哥给我的……”而且,什么叫“这些东西”啊。这是她的心血啊。

    “你别替他遮掩。”陆晋摆手,打断她的话,他微眯着眼,“陆显,几天不见,你出息了啊。”

    “不是,大哥,我没遮掩,二哥真说了是给我的。”韩嘉宜低声申辩,“他可能没看过?”

    陆显思绪转的飞快:“是啊,哥这两本书是新的,我在书院没看过。我这些年一直潜心苦读,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陆晋轻哂:“没看过?没看过的闲书也敢直接拿来给嘉宜?你就是这样当兄长的?”

    陆显暗说不好,心想闺阁女子,好像的确不应该看这种话本。他双眼忽的一亮,大声道:“哥,我刚才跟你和嘉宜妹妹闹着玩儿呢。这书其实是给你的啊!”

    韩嘉宜心中诧异,瞧了二哥一眼。

    陆晋挑眉,不置可否:“是么?给我的?”

    “当然是给大哥的啊!”陆显精神一震,大步走到兄长跟前,“大哥,你看,《宋师案》,这一看名字就知道涉及刑案。大哥在锦衣卫,接触不少案件。我想着这也算投其所好。”他短短数息间念头已定,神色极为诚恳:“老夫人寿辰过后,就该是大哥的生辰了。弟弟我这些年寒窗苦读,深知孝悌之道……”

    听他侃侃而谈,韩嘉宜心情颇有几分复杂。她悄悄去看大哥陆晋,见他双眸幽深,似笑非笑,不知信了几成。她也跟着紧张起来,飞快移开视线。

    “好吧,既是如此,那我就收下了。”陆晋双目微敛,慢悠悠道,“等会儿跟我去书房,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寒窗苦读,读得究竟怎么样。”

    他手里拿着那两本书,大步离去。留下陆显一脸颓然之色,连声叫着:“大哥,大哥……”然而,陆晋已经走远了。

    韩嘉宜轻轻叹一口气,试图安慰这位苦着脸的二哥:“二哥别难受,你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了,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看这书……”

    那两本书是她写的,里面什么内容估计没人比她更清楚。只是想到大哥拿走了她写的话本,二哥还曾看过,她心里就有种微妙的怪异感。

    陆显摇了摇头:“不止是书的缘故,书我下次见了再给你,不给大哥瞧见就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书的缘故啊……”

    “那是……”

    “是大哥要考我啊,他又要考我功课了!”

    韩嘉宜想了想,努力去安慰他:“二哥不要太担心。你整日在书院苦读,而大哥是习武之人,想来考的不会太难……”

    陆显神色古怪,心想,嘉宜妹妹对大哥果然不甚了解。但是她柔声安慰,他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只含糊道:“谢你吉言,但愿如此。”

    晚间用膳时,韩嘉宜坐在二哥陆显下首,见他一声不吭,只低头吃菜,竟比平时安静了许多。饭后,他神色诚恳:“爹,娘,儿子想起来还些书要温习,就先告辞了。”

    长宁侯看见儿子难得上进,心里颇为满意,含笑点头:“好,去吧,去吧。”

    韩嘉宜心念微动,下意识看向大哥,他神情淡淡,也看不出喜怒,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偏头瞧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韩嘉宜心头一跳,要躲避的话,显得奇怪。她干脆不闪不避,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陆晋怔了一瞬,微微勾了勾唇。

    明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了,该准备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沈氏检查完最后一遍,并未直接睡去,而是去了女儿的院子。

    韩嘉宜正在埋头写字,听见动静,匆忙停了下来。刚勉强收拾妥当,就看见母亲。她笑了笑:“娘,是有什么事吗?”

    沈氏令丫鬟先退下,这才对女儿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

    “嗯,娘,你说。”韩嘉宜不由紧张起来,她心想,娘这会儿过来特意来找她,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沈氏略一沉吟,缓缓说道:“你陆伯伯提议,想正式认你做女儿,把你记在我名下。”

    “什么?”韩嘉宜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轻轻叹一口气,沈氏轻声道:“不过我没同意。”她飞了女儿一眼:“你这般惊讶做什么?”

    韩嘉宜道:“我本来就是娘的女儿,为什么要说记在娘名下?”

    沈氏轻笑:“你陆伯伯的意思,是直接对外人说,你是他的亲生女儿,说如此一来你以后议亲会更方便些。”

    韩嘉宜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又很快松开:“娘,跟陆伯伯说不用这样。”

    “嗯。”沈氏点头,“娘也是这么说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在嫁进侯府之前曾嫁人生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韩嘉小声附和:“是啊,年纪也对不上。”

    “而且,我的嘉宜这样好,不愁没有如意郎君。”沈氏笑了笑,“还好你爹没在睢阳给你许下亲事,不然隔得山高水远,等你出嫁了,娘想见你都不容易……”

    韩嘉宜表情一窒,面露羞容:“娘,别说这些了。”

    “好了,不说了,明儿穿的好看一些。”沈氏想了想,“衣裳就穿新做的那套,簪子用我们上次买的,耳坠就用那对琉璃的吧。”

    韩嘉宜想了一下:“好,我听娘的。”

    “那你早些休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呢。”沈氏没有久坐,匆忙离去。

    韩嘉宜则沐浴更衣,上床入睡。

    次日清晨,她穿上了母亲昨夜说的的那套衣裙,对镜戴上了琉璃耳坠。望着镜中容颜美丽的少女,韩嘉宜心说,娘的眼光还真不错。

    雪竹也在一旁赞道:“姑娘真好看。”

    韩嘉宜稳了稳心神,带着雪竹前往正房。

    老夫人过寿,长宁侯府张灯结彩,甚是热闹。

    巳时以后,客人陆陆续续来访。沈氏作为当家主母,颇为忙碌,她让女儿跟在她左右。

    有相熟的夫人问:“沈夫人,这姑娘看着眼生,不知道是哪一个……”

    沈氏笑得温柔美好:“这是我女儿嘉宜。”她说着招呼韩嘉宜:“嘉宜,来,见过徐夫人。”

    韩嘉宜应一声:“是。”她上前行礼,落落大方:“嘉宜见过徐夫人。”

    徐夫人打量她半晌:“原来是令爱,确实有几分像你。”

    沈氏在嫁进长宁侯府之前,曾经嫁过人,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人人都想着她嫁进侯府八年,膝下犹虚,多半不能生育,却不想她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看这姑娘十四五岁,想必是和前面丈夫所生了。不过能出现在今日侯府的寿宴上,可见长宁侯府还是接纳她的。

    今日到来的客人都不蠢笨,也都隐约能猜出韩嘉宜在长宁侯府的地位,对她颇为礼遇。

    韩嘉宜鲜少与这么多陌生人打交道,还隐隐有些紧张。不过好在众人都知道今日的主角是老寿星,也没在她身上花费太多时间。她得以闲下来,同陈静云坐在一旁说话。

    陈静云细细地叹了一口气,甚是老成:“这就怕了?我第一回出现在老夫人寿宴上时,也有好些夫人拉着我问东问西呢。”

    韩嘉宜小声道:“也不是怕……”

    她话未说完,就听那边有人高声道:“明月郡主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忘了给大家说一句,节假日愉快。

    ☆、假山

    韩嘉宜心头一跳:“明月郡主?”

    陈静云低声道:“是啦,就是明月郡主。等会儿你就要见到了,郡主气度高华,和寻常闺秀可不一样。”

    韩嘉宜“嗯”了一声,她知道明月郡主是异姓王景王爷的遗孤,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和大哥陆晋青梅竹马。

    说话间,一个身形高挑的紫衣女子在侍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陈静云轻轻扯了扯韩嘉宜,小声提醒:“这就是郡主。”

    韩嘉宜随着众人向郡主行礼。那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五官甚美,皮肤极白,几乎不见血色。她虽然置身于热闹的明晖堂,却无端给人一种清冷之感。

    她向老夫人问好,并命侍从献上了准备好的寿礼:“这是昔日六祖慧能手书的《金刚经》。”

    老夫人好佛,闻言满面笑容,连声说好。

    陈静云小声在韩嘉宜耳畔问:“你见到大表哥没有?”

    “好一会儿没见到他人了,兴许是在前院招待客人。”韩嘉宜想了想。

    陈静云叹一口气,遗憾极了。

    她们正说着话,明月郡主忽然朝她们看了过来。

    韩嘉宜心口一紧,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

    明月郡主只轻轻点了点头,又收回了视线。

    今日长宁侯府老夫人过寿,宾客极多。不过午时前后,渐渐没有新来访的女客了。

    沈氏也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前院忽然一阵喧闹,长宁侯父子大步走了进来。

    明晖堂里的众人俱是一怔,沈氏上前,惊问:“怎么……”

    “皇上来了!”

    沈氏这才注意到。见那男子看着三十上下,一身藏青色长衫,黑发高束成髻,金冠压顶,器宇轩昂。

    “皇上?”

    明晖堂众人纷纷行礼。皇上竟然来给长宁侯府的老夫人祝寿?这老夫人的面子可真不小。

    连老夫人自己都惊讶非常,匆忙行礼,连称惶恐。

    皇帝哈哈一笑:“老寿星不必多礼。”他视线逡巡,眸光轻闪,忽道:“季安!”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面白无须、相貌阴柔的青年站了出来:“这是皇上给老夫人的贺礼,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赫然是一串佛珠。

    老夫人匆忙道谢不迭。什么贺礼并不重要,皇帝亲自道贺,堪称荣幸之至。

    明晖堂中多女眷,皇帝并未久留。然而他走后许久,众人都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

    陈静云俏脸晕红,小声道:“嘉宜,我刚才不是做梦吧?我第一回见皇上!”

    “不是做梦。”韩嘉宜看着稍微淡然一些,“我也是第一回见。”

    “那个季安是谁?是宫里的太监吗?”陈静云继续问道。

    韩嘉宜回想了一下季安的形貌,忖度着道:“我也不知道,也有可能是侍卫吧?”

    陈静云皱眉想了想,觉得不对,却没反驳。

    韩嘉宜心想,可能她对长宁侯府的了解还不够,她最初只以为大哥陆晋是皇亲。原来整个陆家都很得皇帝重视么?

    沈氏也很惊讶。她为老夫人张罗寿宴多次,也曾参加过其他诰命夫人的寿宴。但是皇帝亲自出席道贺,她之前也从未见过。她暗暗叹一口气,也不知此事究竟是好是坏。

    中午的宴席是沈氏命人精心准备的,宾客们颇为满意。皇帝的到来所带来的震惊也渐渐淡去。

    沈氏在午宴结束后安排了听戏。

    女眷们平日消遣少,对听戏也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园子里有个不小的空地,扮相漂亮的旦角咿咿呀呀唱得颇为动情。

    韩嘉宜坐在母亲身畔,她对唱戏不大感兴趣,她在考虑着过几日出门去书坊的事情。

    不过一旁的陈静云听戏听得入神,戏台上的旦角做拭泪状时,她也跟着红了眼眶。忽然,她秀眉紧蹙,伸手扯了扯韩嘉宜的衣袖。

    “嗯?”韩嘉宜诧异,“怎么了?”她取出帕子递给陈静云。

    陈静云没接,她眼中闪过一些窘迫,小声道:“嘉宜,你跟我来一下,就站在我后边。”

    韩嘉宜不解何故,但见她一脸难色,忙点头应允:“好。”

    两人快步离席,避过人,陈静云小声道:“你站在我后面,帮我看一看,裙子污了不曾。”

    韩嘉宜仔细瞧了瞧。今日陈静云穿的是绯红色的衣裙,鲜亮大方,并无一丝污渍。她摇头:“没有。”

    陈静云松一口气:“那就好,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那你要不先回房更衣?”

    陈静云摇头:“我这会儿感觉又不像了。”她弯弯的柳眉轻轻皱起,声音娇柔,满脸恳求之色:“嘉宜,你陪我一起去那边看看好不好?不用回房,就去那边看看。”

    戏台上鼓点密布,想来是唱到了精彩处。

    陈静云隐隐有些紧张,却见嘉宜笑了一笑,轻声回答:“好啊。”她眼中立时溢满了笑意:“嘉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韩嘉宜笑道:“别这么说。梅姨妈听到可要难过了。”她陪着陈静云去园子里的厕室。

    两人行了数百步,还未至厕室,陈静云就感到小腹热流涌动,她欲哭无泪。

    “怎么了?”韩嘉宜见她神色有异,连忙问道。

    陈静云羞愧而懊恼:“我可能真的要回去更衣了,好丢人。”

    韩嘉宜有些哭笑不得,轻声安慰:“这有什么丢人的?要不,我陪你?”

    唱戏的鼓点声隐约传来,陈静云不好意思让她再陪着自己,红了脸:“不用了,不用了,你回去看戏吧。我一个人就成。我对府里可比你熟悉多了。”

    韩嘉宜心说有理,没再坚持。不过她并没有如陈静云所想回去听戏,而是慢悠悠在园子里闲逛。不远处锣鼓声声,甚是热闹,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莫名有些感伤。

    “你来这里做什么?”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

    韩嘉宜微惊,循声望去,却被假山挡住了视线。

    只听一个男声笑道:“我来这里做什么,你还不清楚?怎么?你来得,我却来不得?宝儿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这人语带调笑,说的话亲昵而又有些不正经。

    “好了,宝儿,我亲亲你,你别跟我置气,好不好?”

    紧接着是一阵奇怪的声音。

    韩嘉宜眼皮突突直跳,心想,莫非这就是话本子里写的私会?今天运气好像不大好啊。她不欲多事,正想悄悄离开,却听那边一声冷喝:“谁?”

    她心里一惊,要躲闪已来不及。电光石火间,她被人从背后抱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跃。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是一瞬之间,她再睁开眼时,已经不是在假山后了,黑乎乎的,教人心生恐惧。她檀口微启,还未出口的惊呼被人用两根手指堵住。

    冰凉的手指抵在她唇上,她瞬间清醒过来,轻轻点了点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抬眸打量着周遭环境以及眼前的人。

    从方位估计,这难道是假山里面?这假山是空的么?

    至于眼前这个人,眉目英挺,神色冷峻,是大哥陆晋。

    韩嘉宜心里疑惑极多:大哥怎么会突然出现?他们为什么要躲在这儿?私会的又不是他们!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这假山从外面看挺大的,可里面并不宽敞。两个人待在这儿,身体挨得很近。她能清楚地听到大哥的呼吸声。

    她不由地紧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节假日愉快

    假山,假山

    感谢营养液。

    如果看不到新章节的话,刷新一下。

    为了不让大家误会,特意修改了一点。表妹没有阴谋啊。

    ☆、躲藏

    她刚一张口,陆晋就伸出两根手指又要来堵她的唇,唬得她连忙以手掩唇,胡乱点头又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开口说话的。

    陆晋双目幽深,手指并未缩回,而是将她的手拿了下来。

    韩嘉宜瞪大眼睛。她手心被他翻开,冰凉的触感混合着痒麻之意,她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她手里写字。

    她屏住呼吸,细细感觉,知道他写的是:“别出声,别害怕。”

    韩嘉宜重重点了点头,认真而郑重。她还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念头急转,总觉得事情不大简单。

    外面隐隐有说话的声音,隔着假山听不清晰。

    陆晋自小习武,比她耳力好,他能清楚地听到那两人的对话。他听见那女子轻声说:“没有人,你看错了。”

    然后男子接道:“是么?兴许是看错了。”

    “疑神疑鬼的人,就是容易看错……”

    陆晋静静听着,双唇紧抿,眼神晦暗不明。他偶一低头,视线正好撞进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他的继妹嘉宜正仰着脸,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出神。她神情茫然,带着一些无辜。

    他想,她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里蓦地一软,冲她微微勾了勾唇,试图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韩嘉宜不明白大哥为什么突然冲她笑,但是她心知礼尚往来,也跟着笑了笑。

    陆晋怔了一瞬,心底忽的浮上一个念头:这个妹妹倒有几分傻气。

    大约过了半刻钟,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陆晋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无人,才轻轻拉了一下韩嘉宜,小声道:“可以出去了。”

    韩嘉宜长舒一口气,心说在这里真憋屈,总算能出去了。

    方才心里装着事,陆晋尚无所觉,此刻心无旁骛,她又吹气如兰,他想起方才两人几乎身体相触,不免有些许尴尬。他先从假山里出去,复又向她伸出了手。

    韩嘉宜犹豫了一瞬,扶着他的手,从狭小的缺口钻了出来。

    重见阳光,她心情好转,低头见自己衣衫上有不少灰尘,她的那些好心情又消失得一干二净。娘给她做的新衣裳,今天才第一次上身啊。

    她伸手不轻不重拍了两下,收效甚微。

    陆晋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只轻咳一声:“你先别急着这些事,趁早离开这儿。”

    “哦。”韩嘉宜点头,她略一思忖,终是忍不住问,“大哥,刚才的事情……”

    她心说,方才私会那两个人,是不是大哥认识啊?怕那两人尴尬,也怕她尴尬,所以才会先带着她躲起来?而且,大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陆晋皱眉,沉声道:“刚才什么事也没有,知道么?”

    “嗯。”韩嘉宜轻轻点头,也不反驳。她心想,她又不傻,撞见人私会这种事情,还会告诉旁人么?再说,侯府办寿宴,有人借机私会,说出去,长宁侯府面子上也不好看。

    “你赶紧回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陆晋转念一想,“算了,我送你回去。”现在这里没人,万一等会儿有人回转,看她眼下这形容,若是猜出一二,麻烦就大了。

    韩嘉宜不敢拒绝他,她打量着他同样沾染了灰尘的衣裳,小声问:“那,大哥用不用也去换身衣裳?”

    陆晋瞧了她一眼,低声道:“不要怕。”

    “什么?”韩嘉宜还没反应过来,就给人拎着肩头给拽了起来,然后双脚腾空,人已离地。

    她想,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尝试腾云驾雾的感觉,她以后再也不想尝试了。她回想起在假山旁,大哥没把她踹进去,应该算很温柔了。

    不过这比她走路要快很多。几个纵跃后,她就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还微微有些发懵。

    陆晋神色淡淡:“赶紧进去把衣裳换了,若有人问你为何更衣,就说不小心脏了衣裳。记住了么?”

    韩嘉宜连连点头。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和大哥告辞,回房洗脸梳头,又重新换了衣裳。她心说还好雪竹不知道去哪里了,不然她还不好解释身上是怎么回事。她都这么大人了,若是自称摔跤,那也太丢人一些。

    只是对镜自照时,她发现她戴的琉璃耳坠缺了一只,她略一思忖,暗想多半是滚到假山里时掉的。等宾客们都走后,她得再去那里找一找。这是娘花了不少钱给她买的。她可没戴几天。

    出了韩嘉宜所住的院子,往西走不远,就是陆晋的练功房。

    除了兵器、沙袋,自然也有陆晋平时穿的衣衫。他打了桶凉水,简单洗一下,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慢悠悠向外走去。

    刚到前院,今日来府里拜寿兼凑热闹的高明高亮两兄弟就迎上来:“大人!”

    这双胞胎生的一般模样,性格并不相仿。

    高亮圆圆的脸皱成一团:“大人,你不是去找贵客吗?贵客都走了也没看见你回来。”

    陆晋抬眸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是啊,大人,你去哪儿了?”高明也问,“怎么连衣裳都换了?”

    虽然颜色相近,可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先前那一身。

    陆晋不紧不慢道:“歇的久了,觉得身上有些酸,就去练功房活动了一会儿筋骨。”

    高明高亮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敬服。老大就是老大,就这么一会儿光景,还要去练练功夫。他们兄弟自愧不如。

    陆晋略一沉吟:“贵客走了?”

    “走了呀。”

    陆晋点一点头,没再说话。

    那边韩嘉宜换好衣裳,又去了园子。迎面看见一身石榴红的陈静云,她微微一怔,对方却已笑起来。

    陈静云推己及人,她压低声音,笑道:“这么巧,你也同我一样么?”

    韩嘉宜只笑了笑。

    陈静云寻思,她们可真有缘分。她心中对嘉宜更亲近了几分,悄声道:“我娘说,人处得久了,这日子也会接近。”

    “……我娘没跟我说过。”

    愣了一愣,陈静云轻笑出声:“嘉宜,你真好玩儿。”

    两人一起入席,戏已唱了大半儿。韩嘉宜悄悄环顾四周,见离席告退的人一把手数不过来,她和静云中途离去,无人生疑。她也不知道“宝儿”是哪一个。——当然,这跟她原本也没什么关系。

    今日老夫人的寿宴,总体顺利,虽有皇帝的突然来访,但并未出任何纰漏,沈氏对此心里还算满意,总算没辜负了她之前的辛劳。她也能好好歇一歇了。

    她的女儿嘉宜在寿宴结束后,去了一趟园子。

    韩嘉宜在假山附近转了转,没发现遗失的琉璃耳坠,不知是掉进了假山里面,还是被谁给捡走了。雪竹就跟她在身后,她也不能再钻一次假山,更不能命旁人进去。——否则,她曾钻假山一事,可不就被别人知道了么?

    她先暂且放下此事,专心整理《宋师案》的第三部。老夫人寿宴后的第四天,就是她和书坊掌柜约定的日子。

    韩嘉宜也不好直接说去书坊,只说自己想去首饰店看看,想看着给沈家表姐添件首饰。

    当然这话也不是作假,她前段日子曾陪着母亲去沈家拜访舅舅舅妈。舅舅家里有个比她大了三岁的表姐沈妍。沈家表姐今年年底出阁,她作为表妹,以前几乎断了联系倒还罢了,如今既然又认了亲,她也该给表姐一些添箱礼。

    沈氏点头应允:“行啊,只是娘今天还有点事,让静云陪你去?看看京城近来兴什么首饰,你们一人一套。姑娘大了,是该多些首饰。”

    陈静云对于能出门一事,非常欢喜。她特意打扮一新,和嘉宜一起坐马车出行。

    还是上次那家首饰店,韩嘉宜很快挑好了首饰,她小声跟还在犹豫的静云商量:“你在这儿慢慢挑,我去那边书坊看看。”

    “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陈静云依依不舍放下一对碧莹莹的玉镯。

    韩嘉宜笑吟吟直摆手:“没事,你慢慢挑,我带着雪竹去就行。”

    然而,她一出首饰店,就打发雪竹去买糕点,她独自一人快步去了那家书坊。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秘密

    还未走进书坊,韩嘉宜就看到了上次见过的掌柜。他正在门口张望,一眼瞧见她,立时流露出惊喜的神情来:“哎呦,姑娘,你可来了,可带了样稿?”

    韩嘉宜轻轻点一点头,力求使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见多识广:“带了一些,你们家书坊能做主的人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掌柜连声说道,“我们书坊东家来了一个,另一个很快就要了。”

    韩嘉宜不在意他们书坊有几个老板,只要有当家做主的就行:“来的这个能主事么?”

    “当然能。”掌柜毫不犹豫回答。

    她随着掌柜进门,只听一人问道:“李掌柜,是澹台公子来了吗?”

    韩嘉宜抬头看去,见是一个颇为清俊的青年,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长衫,相貌端方。他看见韩嘉宜,明显一怔。

    李掌柜笑道:“大东家,这姑娘就是澹台公子身边的人啊,她特意带了样稿过来的。”

    “带来了么?”那位大东家见韩嘉宜两手空空,甚是惊讶,“样稿呢?”

    韩嘉宜低头,自袖袋里取出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只带了一点,还请大东家过目。”

    大东家接过来,匆匆浏览,很快便将她带来的样稿给看完了,他抬起头,问道:“后来呢?只有这么一点么?”

    韩嘉宜正要回答,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听说澹台公子来了,人呢?”她心头一跳,却听那人话语一转:“咦,妹……妹?”

    她缓缓回身,见原本该在学堂读书的二哥陆显一脸惊讶。她胡乱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侥幸问道:“你也来买书啊?”

    李掌柜笑着给她介绍:“这是我们的另一个东家,姓陆。”

    大东家没留神他们的对话,他笑着冲陆显招手:“陆二,你过来,快来看看《宋师案》第三部的样稿。精彩,真精彩!”他又指了指韩嘉宜:“就是这位姑娘送来的。”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大眼瞪小眼,神情古怪的两人,狐疑地问:“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陆显和韩嘉宜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他思绪转了几转,很快回过神,一把拉过嘉宜的胳膊,就往书架那边走,也不理会大东家在他身后“陆二、陆二”的呼唤。

    两人站定后,陆显小声问:“你怎么会认识澹台公子?李掌柜不是说,来的是他的丫鬟么?你,何时成了澹台公子的丫鬟?”

    韩嘉宜不答反问:“二哥怎么会在这里?二哥不是应该在书院读书么?”

    “你,别打岔,让我想一想。”陆显皱眉踱来踱去,忽然福至心灵,压低了声音,“哦,我知道了,根本没有澹台公子,或者你就是澹台公子对不对?”他也不给韩嘉宜解释的机会,自顾自道:“哦,是了,肯定是这样。李掌柜说,澹台公子一个多月前来的京城,你也是那个时候来的。《宋师案》最初是在睢阳传开的,你也是睢阳人。怪不得你上次出门拐进了书坊……”

    他自觉分析地极为透彻,看嘉宜的眼神也有几分变了。他轻轻推了她一下,甚是得意的模样:“说吧,是不是?”

    他虽是询问,可心里几乎已经笃定了。他竟不知道他这个妹妹,还有这等本事呢。

    韩嘉宜没有回答,只抬起头,清凌凌的眸子正视着他的眼睛:“我也有一些事情想问二哥。”

    “你问吧。”

    “原本该读书的时间,二哥却出现在这里。二哥是告假还是逃学的?二哥经营书坊的事情,娘和大哥他们都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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