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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在上 程十七 0 字 2021-12-18

    陆晋没有说话,伸手接过琉璃耳坠。他打开荷包,直接放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打开荷包的那一瞬,明月郡主眼尖地看到了露出的一点琉璃耳坠。

    她心中一震,那不是……

    “陆晋,你荷包里放的是什么?”明月郡主声音有些尖利,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般,“是耳坠?”

    陆晋微觉诧异,却也没有瞒她:“对,是耳坠。”

    先时嘉宜提供了三条线索,他问她讨要了剩下的那只耳坠,去首饰坊打探,可有人打听过耳坠。

    明月郡主神情微变:“和我给你的是一对的?是,是她给你的?是你拿着它,掉在了长宁侯府的假山旁?”

    怪不得他那天说“也可以是旁人拿着她的耳坠落下的……”

    陆晋心知不能把嘉宜牵扯进来,明月既认定了是他,那就是他吧。能把嘉宜摘干净,肯定更好。

    是以,他顺着明月郡主的话点了点头:“是的,她给我的,我一直随身带着,那天为了躲你们,在假山旁掉了一只,后来一直没有找到……”

    他话一出口,隐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却见明月郡主的神色更古怪了。

    耳坠是一个姑娘的随身饰物,又怎会轻易地赠与一个男子?

    “她怎么会给你耳坠?”明月郡主狐疑地问。

    陆晋尚未回答,就听她说道:“你们,你们……怪不得,怪不得你觉得我那样没错,怪不得你这段日子极力维护她,怪不得那天你们进宫,她处处看你眼色行事。原来你也……”

    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她缓缓摇了摇头,慢慢闭上眼睛,轻声道:“陆晋,别怪我不提醒你,你们有兄妹的名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陆晋略一思忖,竟然懂了她的意思。他瞬间尴尬无比,耳根隐隐发烫,又隐约有些慌乱不安。她想到哪儿去了?他随口道:“我知道,这事你不用管。”

    她是他继妹,自然有兄妹名分。待她户籍正式迁入侯府,那她在律法上更是名正言顺的妹妹。难道明月以为他对嘉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么?

    陆晋轻咳一声,强调:“她是我妹妹,我知道的。”

    自嘲一笑,明月郡主按着胸口,声音极低:“你敢说你们真没半点心思?”她止不住咳嗽,咳得眼圈发红:“算了,我有什么资格说你,你心里有数就好。”

    陆晋不想再与她多话:“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去了。”

    在回去的途中,他不自觉回想起明月郡主那番古怪的话,心中略感烦躁。他心里有数,有数得很。

    这几日,嘉宜在长宁侯府的院子仍在修整中,尚不能住人。他寻思着搬来搬去麻烦,不如等那边收拾好了,再回去。是以,嘉宜如今还住在梨花巷陆宅。

    这么一来,陆晋去梨花巷的次数便又多了。

    今日听了明月郡主的话,他本该避嫌,但转念一想,她的琉璃耳坠还在他手上,他该物归原主才是。反正他们清清白白,又何须计较太多?

    于是,陆晋仍回了梨花巷。

    今天难得阳光好,韩嘉宜穿着冬天的厚重衣裳,坐在院子里的阳光下,不知在忙活什么。

    陆晋脚步微顿,轻咳了一声:“不冷么?怎么坐在这儿?”

    “啊?”韩嘉宜抬头,站起身,笑得格外灿烂,“大哥回来了?不冷啊。有手炉呢。大哥冷了吧?手炉给你。”

    “不必,你抱着吧。”陆晋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这个吗?”韩嘉宜扬了扬手里的线,“我想着这段日子,锦衣卫的那些大哥们帮了我不少忙。我想亲手做点什么。”

    “亲手做?”陆晋挑眉,眼中闪过兴味,“打算做什么?”

    “刀穗。”韩嘉宜笑道。

    这还是她从静云那里得来的灵感。那天她在锦衣卫指挥衙门跟着高亮学了几招时,发现高亮他们很爱自己的刀,也喜欢装饰自己的刀。

    陆晋轻嗤一声,心说,果然是小孩儿心性,这种东西谁喜欢?

    “我算了算,有小北的,高明的,高亮的……”韩嘉宜轻声盘算。

    她心想,尤其是小北他们,一直穿女装,就为了保护她。这恩情可真不小了。偏生他们保护她,是听命行事,也不要她贵重谢礼。那她只能尽点心意了。

    她不擅针黹,不过做刀穗这种事,熟悉了还挺好玩儿的,难度也不算很大。

    听她盘算了一圈,连王赟都提到了,却独独没有提到他自己,陆晋有些意外:“没了?”

    “没了啊。”韩嘉宜随口答道。她都算了好几次了。

    陆晋有意无意提醒:“是不是还缺了一个人?”

    “缺了一个人?没啊。”韩嘉宜眨了眨眼,露出恍然的神色来,“哦,我想起来了。大哥是说平安郡王吗?他那天说要借给我两个会武功的侍女来着。不过,他也不用刀,用不着给他吧?”

    陆晋眸中笑意微敛,胡乱“嗯”了一声。

    韩嘉宜察觉到大哥的异常,一时也猜不出缘由,索性不去深想,继续说道:“本来应该给大哥也准备的,只是我记得大哥不喜欢这种东西。上次静云送的,一直没见你用过……”

    “唔。”陆晋神色缓和了一些,竟是因为这个吗?不是刻意略过他?

    这么一想,心里的闷气稍微少了一些。只是因为担心对方不喜欢而直接放弃,连试都不试一下,像什么话?如果她执意要送,那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收下。

    韩嘉宜晃了晃手上的线:“那大哥你去忙,我也继续忙活了?”

    陆晋眸光轻闪:“你先放下,我看一看,你那保命三式练得如何了。”他神情如常,颇为语重心长说道:“即便是现在没有性命危险,也不能把保命的功夫落下。刀穗这种细枝末节,倒是随时都可以做。”

    大哥既然这般说了,韩嘉宜自然不能拒绝。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规规矩矩站在院子中央。

    青石板地面上的积雪早就化了,不过地面仍有些湿漉漉的。

    韩嘉宜有点头疼,可惜了她这一身衣裳。

    陆晋的视线从地面移到她杏色的外衫上。想到“保命三式”在练习时不可避免要与地面接触,他立时改了主意:“算了,改日回了侯府,你在练功房练习吧,这地面湿着不方便。”

    韩嘉宜正思索着怎么跟大哥开口推掉呢,闻言一双明眸中立时浮现了笑意,她眉眼弯弯,声音轻软:“是是是,大哥说的极是。”

    她说这话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

    陆晋心头一跳,若无其事移开了目光:“你忙吧。”言毕,转身疾走。

    韩嘉宜有几分莫名其妙,大哥刚走,她就“哎呀”一声,想起一事。她方才做刀穗做的开心,一见了大哥就忘形了,竟然也忘了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给他。她花了好一番功夫呢。

    她轻轻叹一口气,算了,等会儿再给吧。

    陆晋用冷水洗了脸,烦躁的心似乎安定了许多。他双目微阖,耳畔不自觉响起明月郡主的那句“你敢说你们真没半点心思?”

    他对自己说,没有心思。他只当她是妹妹,所以会尽力护着她。她当他是兄长,所以她给其他人谢礼,独独漏了他。因为是自家兄妹,所以不在意。

    是明月郡主误会了。

    他这么想着,心里舒坦了不少。他甚至打开了荷包,取出那一对琉璃耳坠,细细端详。

    这是她在首饰坊挑了很久买的?她喜欢这样的首饰?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迅速收起耳坠,沉声问:“什么事?”

    “大哥,是我。”门外是韩嘉宜的声音。

    陆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打开门,望着门口的少女:“怎么了?”

    “大哥,我想着既然现在没事了,我是不是可以回侯府了?”韩嘉宜小声说道,“在这边一直给大哥添麻烦……”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陆晋垂眸,打断了她的话,“侯府里你的院子还没修整好。你现在回去,先住其他地方?过些天还要搬回去,岂不是更麻烦?”

    韩嘉宜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大哥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快过年了啊。”

    总不能过年还住梨花巷吧?而且,她也挺想娘的。这几天虽然见过娘,但是好多话都没细说。

    陆晋怔了一瞬,点头:“也是。”

    韩嘉宜见他应允,心中喜意更盛。说来也奇了,以前她尽量远离他。近来大约是被他保护了一段时间,她竟然想事事征询他的意见了,对他信赖无比。

    “还有啊,大哥,刚才在院子里,有个东西,我忘了给你。”韩嘉宜低头,自袖袋里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章,眼含期待,递到陆晋面前,“这是我给你刻的印啊。”

    陆晋下意识问:“萝卜大印?”

    韩嘉宜瞬间红了脸,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精心准备送给大哥的,怎么会拿萝卜大印来糊弄?是玉啊。”

    她小时候跟着爹爹学过一点刻印,不过上手的次数少。这次给大哥镌刻印章,她花了不少功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大哥的神情有些怔忪。

    韩嘉宜继续说道:“我想大哥不喜欢刀穗,那就做其他的。可惜我手笨,会的也不多……”

    “不笨。”陆晋神色淡淡,眸中却漾起了清浅的笑意,“能用萝卜刻印,也能用玉刻印,哪里笨了?”

    知道他不喜欢刀穗,会用另外一种独特的东西来代替,也不算笨到家。

    韩嘉宜只当他是取笑自己的旧事,清丽的眸子里隐隐闪过委屈:“萝卜大印好雕,这玉章我可就只给大哥一人刻过。”

    以前试着刻的,都是给她自己刻的,爹爹瞧不上她的手艺。

    陆晋心念微动,她只给他一人刻过?

    尽管知道她心无杂念,可他却不由地手心发烫。他双目微敛,心说:陆晋,你不能这样。

    47 压制

    虽然现在她的户籍还没迁过来, 但你心里很清楚,她是你的继妹。在律法上,继妹和胞妹的差别不大。

    不要胡思乱想。

    “大哥你可千万别嫌弃啊。”韩嘉宜浅笑盈盈, “我刻了好久呢, 手都有点酸了。”

    刻玉章和刻萝卜大印可不一样,这很花心思的。

    陆晋垂眸,轻“嗯”了一声,将玉章纳入袖袋, 轻声道:“你过来, 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韩嘉宜应着,随他入内。

    轻咳一声,陆晋取出两只琉璃耳坠, 放在桌角:“还认得吗?”

    待看清那是何物以后, 韩嘉宜眼皮一跳, 那段时日的忐忑不安再次浮上心头:“当然认得了。”

    若不是它, 她至于提心吊胆这么多天吗?还数次差点丧命。

    陆晋看她神情, 猜测她是勾起了往事。他沉声道:“她还给你, 你如果还喜欢……”

    “不要,不要。”韩嘉宜果断摇头, “不要了,不要了。”

    当初买的时候,肯定是喜欢的。但是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 那些喜欢早就烟消云散了。她哪里还敢再次戴它?这段时间,她耳坠都不想戴了。她又不缺银钱, 真想要耳饰,以后重买就是了。何必再勉强自己戴这个?

    她这般避之不及的模样,教陆晋微微一怔,继而轻嗤一声。这个妹妹一向惜命,她这样的回答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黝黑的眸中漾起清浅的笑意,陆晋略一颔首:“也行,不过丢掉有些可惜。”

    韩嘉宜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又瞅了一眼。可不是,当初认真挑选的,款式别致,价格也不便宜。丢了还真蛮可惜的。她随口说道:“要不,大哥什么时候路过当铺给当掉?我们二八分?”

    话一出口,她就暗自后悔。这是大哥不是二哥。她是疯了吗?居然给大哥说,要当掉,还要二八分。

    她脸颊发烫,正自思索补救之法,却见大哥似是很认真地点了下头:“也行,就这么着吧。”韩嘉宜喜出望外,眉梢眼角俱是笑意:“那,大哥,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她笑着转身离去,陆晋却双目微阖,轻轻捏了捏眉心。

    这感觉,不大对。他想,他不能放任这种情绪继续下去。

    韩嘉宜次日午后坐马车回长宁侯府。大哥有要务在身,没有陪同,派了几个锦衣卫送她回府。

    虽然她离开长宁侯府,暂住梨花巷时间也不长,但感觉好像离开了很久一样。她心想,大概是因为那段日子忐忑不安度日如年吧。

    她所住的院子尚不能住人。沈氏让人在正院收拾了房间出来给她暂住。

    拉着女儿的手,沈氏脸上带着笑意,眼圈儿有些红:“世子允你回来,可见是没有危险了。你陆伯伯说,府里院墙加高三尺,尤其是你的,夜里多派家丁巡守。我还听世子说,他打算找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每日护着你……”

    良久,沈氏感叹一声:“你这番出事,多亏了世子。若不是他忙前忙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韩嘉宜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嘉宜,做人要知恩图报。”沈氏望着女儿,轻声道,“你以后要谨遵孝悌之道,以兄事之。”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韩嘉宜也不反驳,应道:“是啊,应该的。他本来就是我哥嘛。”

    而且,这话娘之前已经强调过了。

    沈氏轻轻一笑:“也是。”

    自那次在崇光寺遇刺以后,“韩嘉宜”就开始行踪神秘起来。先前罗北假扮她时,为了不露破绽,很少与侯府中人来往。

    此刻韩嘉宜正式回来,免不了要去走动一下。她先去给老夫人请安,随后又拐去了陈静云和梅姨妈的院子。

    一向爽朗可亲的梅姨妈,一见了她,就开始抹泪:“可怜见的,总归是过去了。”

    之前韩嘉宜于崇光寺遇刺,在长宁侯府也不算秘密。是以对她随后的行踪飘忽,拒不见客,大家也都理解。

    韩嘉宜笑道:“是啊是啊,过去了。凶手落网啦,以后就安全了。”

    “你和静云先说着话。”梅姨妈笑笑,“我去那边看看。小厨房的药也不知道熬好了没有。”

    前段时间大雪,陈静云感染了风寒,现在虽然已经痊愈,但梅姨妈不放心,就请大夫开了补救,给女儿好好调理身子。

    母亲刚一离去,陈静云就拉着韩嘉宜的手问个不停:“你那些天怎么过的?一直都还安全吧?没受什么委屈吧?怎么那次我看见你,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韩嘉宜眨了眨眼,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她心思微转,随即想到一种可能,莫非静云见到的是罗北?她试探着问:“你说那次是什么时候?”

    “就是沈表姐成亲的前一天啊。”

    韩嘉宜心说,那还真是小北。表姐成亲的前一天,她还在梨花巷跟大哥学那保命三式呢。不过个中细节,她也不好说的太明白。

    ——罗北曾假扮她一事,整个长宁侯府,也只长宁侯与沈氏知晓。

    “哦,那个时候啊,那时候我害怕得很。魂不守舍,许是没听见。”韩嘉宜有些心虚,“你看我现在好了,不是立马就来找你了么?”

    陈静云心说有理,嘴上却不愿饶人:“这还差不多。”说着她又轻叹一口气:“我原想着,京城挺安全的,没想到这么危险。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偏偏还有人要杀你。”

    这话说到了韩嘉宜心里去,她小声附和:“是啊,我也没想到。”在睢阳时,她想着天子脚下,应该很安全。却不成想,天子也不一定就是个好的。

    不过这些是不能说的,最好想也不想。她干脆转了话题,同陈静云说起其他事情。两人许久不见,谈论的话题也不少,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散了。

    临近年关,长宁侯府事情多,沈氏极其忙碌。韩嘉宜就在旁边给母亲打下手,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沈氏颇为欣慰,教导女儿人情往来、内务分配。

    韩嘉宜跟着母亲忙活,直到腊月二十三二哥陆显自书院回家,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她回长宁侯府以来,好像一直都没见到大哥。

    当然,大哥公务繁忙,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刚进府时,就是这样,见到他的次数很少。她那时也不觉得奇怪。但是在梨花巷与大哥朝夕相对了一段时日后,接连几天不见他,她还有点不自在。

    她轻轻叹一口气,心想:大哥肯定又忙了,真辛苦。希望他在外面平平安安吧。

    事实上,陆晋这些天,确实在忙碌。之前因为嘉宜的事情,他们顺藤摸瓜,查到了季安暗中的势力。既然查到了,也不能装作没看见,自然要顺势清理一番。

    当然公务虽忙,可也不是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主要是他自己,最近不大想回去。

    尽管面对明月郡主的质问,他信誓旦旦,说他对嘉宜只有兄妹之谊,没有任何别样心思。但是他渐渐发觉,好像不全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想到她时,心里暖暖的,满满的,会隐隐约约感到些微的欢喜。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和他想到高明、高亮,想到陆显,想到郭越,都不一样。他会经常性的被她简单的话语影响情绪。

    他心知这种状态不大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明月郡主所说的“别样心思”。

    但他想,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或许是前段时间,他一直担忧她的安全,想的多了,处的多了,才会这样。那么他忙活其他的事情,又和她离得远些,这些异常自然也就会消失了。

    是以,他接连数日都没有回府。

    腊月二十三,锦衣卫的埋了好几日的一张网终于收了。弟兄们有人受伤,但还好没出人命。

    回了指挥衙门后,大伙儿才认真治伤休息。

    陆晋瞧了一眼正吭哧吭哧低头裹伤的高亮,不知怎么,心里一动,就想起那夜在山洞,嘉宜手轻颤着为他上药的场景。

    他微微皱眉,沉声道:“高亮,你下手轻一些。”

    “啊?”高亮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受伤的胳膊,又看看自己蒲扇般的手掌,小声道,“我自己的胳膊,我有很轻啊。”

    难道他还能对自己下狠手么?

    陆晋眼睑随即垂下,他大步走到前院,顺便赶走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小北兴冲冲跑过来,到陆晋面前以后,却又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陆晋双手负后,声音低沉。

    “老大,我有件事,想问你很久了。”小北似是鼓足了勇气,“本来我自己要仔细查的话也能查到,可我觉得亲自问的话,会更有诚意一些。”

    陆晋双目微敛:“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就想问问,长宁侯府里的那个表小姐多大年纪。啊,不对,是芳龄几何,可曾许人?”

    “表小姐?”陆晋微觉讶然,他微眯起眼,“什么表小姐?你说陈姑娘?”

    长宁侯府只有一个表小姐,那是二弟陆显的姨表妹,陈静云。

    “对对对,就是陈姑娘。”小北脸上难得浮现出忸怩之态,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没有许配人家吧?”

    陆晋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又很快松开:“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心说,难道小北对静云有意?细论起来,小北和静云唯一的交集,应该是小北假扮静云的朋友嘉宜。可那个时候,小北躲避着府里众人,又怎么会认识静云?

    小北脸颊微红,眼神闪躲:“也没什么……啊呀,其实就是我假扮韩姑娘的时候,不小心碰见了她,不小心被她碰到了手。我毕竟是个男人,总该负起责任来。要是她没有成亲,又不嫌弃我的话,我愿意上门提亲……”

    轻嗤一声,陆晋似笑非笑:“你还是收了这心思吧。依你所说,她见你时,你假扮成了韩姑娘的模样。那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个男人,怎会让你负责?你会因为高亮碰了你的手,就娶他吗?”

    “高亮?”罗北想象了一下自己娶高亮的画面,不自觉身体抖了一抖,他连忙摇头,“不会,不会。”

    陆晋勾唇一笑,还算满意:“那你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可是……”小北不服气。可是高亮是男的,但陈姑娘却的的确确是个姑娘啊。再说,他也不单单是想要负责。

    他还是第一次被姑娘碰到手呢,而且那姑娘还那么好看,那么温柔,轻轻喊他“嘉宜,嘉宜”,当时他真希望自己也叫嘉宜。

    可惜那样好的姑娘,他只见了一回。

    陆晋扫了他一眼,心说,摸了人家的手就想娶人家?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对嘉宜,他搂过她,抱过她,不止一次。是不是早该八抬大轿娶她进门了?

    他心中一凛,很快意识到不对。怎么又想到她了?他双目微阖,轻轻吸一口气,心说,他们是兄妹,和旁人的情况不同。不能这么比。

    不多时,到了散衙的时候,当值的锦衣卫纷纷离去。今日是腊月二十三,祭灶日,大伙不免提到这个话题:“我娘让我早些回去,说灶君要数人头呢,我不在家可不行。”

    “是啊,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我们家就我一个男丁……”

    “呵,敢情你家除了你还有别人?”

    ……

    陆晋心念微动,唔,看来今日必须得回去了。不过,一回去,免不了要看见她。思及此,他莫名有些烦躁,却又有些隐秘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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