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泽镇酒楼——
李忠犹豫良久,还是开口:“公子,那玉佩……”
“给他了。”颜烛道,其实他自己心里也说不清,他看见“程宿雨”的时候,会想起十年前在冬青山上见到的孩子,但总感觉有些不太一样,想来想去,又想到了三年前戴着面具的茯苓。
月下如此张扬恣意的人,却有一双比月光还清澈如水的双眸。
但这是毫不相干的三个人。
忽然听见窗外有动静,颜烛起身向外看——
有人在湖上逃窜,穿黑衣戴面具的人正紧紧的追在后面,他提着龙牙刀,立于楼外的湖上,脚下轻功极快,在湖中游船上跳跃,仿佛乘风踏浪而来。
逃窜的人很快被追上,一道刀锋扫过,前面的人栽进了水里,鲜血在水面蔓延开,很快就消散了,湖上的人似有所感,握着刀抬头向上望,正对上颜烛的目光。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邪刀阎王!”
湖中游人像受惊的池鱼,划着船拼命散开,有些害怕的甚至跳进水里。
“跑什么?”茯苓笑道,“我不杀无仇无罪之人,你们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道这帮人听清了没有,反正跑得更快了。
脚下轻功不停,茯苓几步就跳上了二楼,坐在包厢的窗前:“颜少侠,这么巧?”
身后李忠想要上前,颜烛伸手一拦,收回目光,语气淡淡的道:“茯门主,幸会。”
后来颜烛确实派人去春风楼查了廖鹏远的事,这事儿本就是事实,春风楼中有记录的,再者,春风楼都快算作茯苓的私产了,颜烛除了能查到廖鹏远有多禽兽多不是个东西,还能查到茯苓有多光辉多英雄。
万仇门这三年做的事颜烛也有耳闻,虽然以仇杀仇的行事还有待考究,但万仇门的出现,无疑达到了制衡的作用,各大门派若以大欺小,仗势肆意妄为,就要考虑一下受不受的住万仇门的复仇。
当然如果做的无人知晓,杀的无人申冤,自然无人去找万仇门报仇,但事情一旦出现,就不可能无迹可寻。
所以颜烛对茯苓的为人,其实并无不喜,江湖上说杀师父同门,虽然也有传闻说他是为自己真正的师父报仇,但他凶名在外,树敌颇多,人们更情愿相信第一种。
茯苓坐在窗台上,开门见山的问:“颜少侠可是要去泰泽山,查徐以昭被杀之事?”
颜烛问:“泰泽门封锁了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杀手的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茯苓翻身进屋,“正好我也要查此事,颜少侠可否请我进屋一叙?”
茯苓自己翻窗上楼,如今都站到人家屋子里了,他还非要这么恬不知耻的问一句能不能进来。
反正无论对方回答什么,他也不会出去的。
颜烛没生气,反而给他倒了杯茶:“请。”
“多谢。”茯苓毫不客气的坐下,端起来就喝了半杯,他的动作利落却不粗俗,身背是黑鞘大刀,更显得他身姿挺拔,很有几分侠士的潇洒风度。
颜烛带着些惊讶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湖门派中身居高位的人,一般都不会轻易喝不熟悉的人给的茶水,对于高手而言,暗毒比明枪明剑更危险,也更致命。
茯苓知道颜烛在想什么,他笑道:“江湖中人都说颜少侠为人光风霁月,我与颜少侠无冤无仇,你又怎会下毒害我?”
“江湖传闻怎可轻信?茯门主还是谨慎些好。”颜烛自嘲的想,生于皇家,行于江湖,他能有多磊落?不过外人不知罢了。
“我自然不信江湖传闻,否则哪有命活到现在?”茯苓倾身凑近看他,道:“我是相信你不会下毒害我。”
对上那双眼睛,还是记忆中清澈明亮,颜烛握着茶杯的动作一顿,他迅速的移开眼,转移话题道:“不知茯门主为何要查此事?”
茯苓坐正身子,正色道:“万仇门接了仇案要杀徐以昭,却被人抢先一步,派出去的人都死了,我自然得来查。”
颜烛没问为何万仇门要杀徐以昭,万仇门在接仇案之前,必定是确认过真相的,颜烛自己也有眼线,泰泽门这些年的行事确实有些不好看,徐以昭作为二掌门难辞其咎。
但这并不是颜烛所关心的。
颜烛问道:“我听闻万仇门鲜少失手,但茯门主没考虑过可能是估计有误吗?”
“不可能,”茯苓摇头,“泰泽门所有人的实力都考虑过,那三个杀手配合无间,是暗杀的老手,杀掌门高中兴都够了,更别说徐以昭。”
颜烛问:“茯门主并未和他二人交过手,为何如此笃定?”
“不止是他们两个,江湖上排得上号的人,实力如何我都有个大致的估计,”茯苓说着话锋一转,“不过颜少侠如何得知,我没与他们没交过手呢?”
“我自有方法知晓,”颜烛道,“你又是如何得知他们的实力如何?”
茯苓撑着头,伏在桌案上看他:“我也自有方法知晓。”
茯苓自己当然没办法知道,但人在江湖走,总是有几个朋友的,这些全都是从金天问那里得知的,当然也不是白得,茯苓带人把找天机阁麻烦的人挨个问候了一遍。
金天问这人博学多识,但是心胸却不怎么宽广,要说记仇这事儿,金天问排天下第二,只有茯苓敢排第一,连在天机阁门口吐痰的人,都被金天问记下来,让茯苓往人家头上倒了一桶臭鸡蛋。
茯苓不肯说,颜烛也就不再多问了,他拿着手里的茶杯,自顾自的品茶,青瓷茶杯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煞是好看,他仍穿着霍山派的青衣,青色很淡,新一代弟子中,谁也穿不出他身上这种清淡儒雅的气质。
茯苓问:“刚刚我杀的那人你可认识?”
颜烛答道:“彭伟,刽子手出身,因犯法被官府通缉,逃入江湖。”
茯苓又问:“武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