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自压下了自己究竟会不会变成金刚不坏之身的担忧, 穆羡鱼却也不曾领着小家伙直接就去密室,而是先叫侍卫将两人往内库领了过去。
只有落到了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从小就被人送来送去的三皇子显然对这件事有着深刻的认识, 即使父皇已经答应过了这内库里面的东西可以随意取用,也依然不敢稍有懈怠, 还是打算先去把两个人看的上的东西拿到手再说。
小花妖还从来不曾到过皇宫深处, 一路上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目光亮晶晶地抬了头道:“小哥哥,这里面的房子每一间都会住人吗?”
“倒也不一定, 在宫中规矩严苛,无论什么人都决不可越制, 所以就算有一些房子空着, 也不能给另外的一些人来住。”
穆羡鱼其实也不大了解这后宫的门道, 按照自己的猜测理解同小家伙解释了一句, 目光忽然凝在一处森严的高墙之内。顿了片刻才摇摇头苦笑一声, 极轻地叹了口气:“这里是后宫中我唯一认识的地方, 是一般人决不可来的禁宫, 只有被因罪处置的后妃才会被关在这里——当初我一直以为母后也是这样被关进来的, 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 原来当时的母亲不过是因为和父皇赌气,就自己住了进来……”
“母后是因为生了小哥哥父皇的气吗?”
墨止轻声问了一句,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那一处气氛阴森的宫殿,不由打了个哆嗦,轻轻摇了摇头道:“那母后的胆子一定很大——如果我住在这里,一定是会怕鬼的……”
“这里是宫中的水位, 水主阴,故而此处阴气汇聚,多少要显得阴森一些。”
领头的老侍卫尽职地解释了一句,便引着两人向深处的内库走去,又笑着补充道:“三殿下还是不要害怕的好,过会儿皇上吩咐要带三殿下去的那一间密室,就是在那禁宫之内。三殿下如果现在就觉得不安,到时候怕是就更难以安定下心神来了。”
听了他的话,穆羡鱼的神色不由微愕,诧异地住了步子道:“可是——那间密室不是用来修炼的么,为什么要放在这么奇怪的地方?”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据说是皇后娘娘当年定下的位置,至于为什么要放在禁宫之内,或许是因为这里水气汇聚最多,也或许是因为——因为皇后娘娘高兴……”
“我觉得——我大概已经能多少了解母后的性子了。”
穆羡鱼忍不住摇头失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道:“亏我小时候还一直在猜想,母后一定又温柔又耐心,被父皇欺负了也不知辩解,说不定在宫里头受了多少委屈……”
“这么看来,三殿下可实在是一条也没能猜中。”
老侍卫含笑摇了摇头,目光中也带了几分遥远的回忆:“皇后娘娘的性子可不像是个水系修士——爽朗大方,从不在小处上斤斤计较。虽然脾气有些急,最怕人激,可心地却是极善良的,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侍卫也都十分可亲,只是容易生皇上的气,动不动就同皇上耍小性子,每回都是皇上亲自去认错赔礼,非得要哄好了才行……”
“这么听来,母后和父皇倒是同先祖与白虎前辈有几分相似了。”
穆羡鱼不由轻笑,微微摇了摇头,眼中便显出来几分温存的暖色。却又忽然生出了个念头来,不由好奇道:“我听诸位都是称呼母后作皇后娘娘的,莫非这么多年来,宫中也始终不曾改过称呼吗?”
“当初是皇上做主说不准改,我们也都早已经叫习惯了。这么多年来宫中也时常催着皇上后宫不可无主,皇上却始终不肯立后,也叫我们一直这样称呼皇后娘娘,长久以来大家也就都差不多习惯了。”
侍卫笑着摆了摆手,领着两人在一处宫门外站定,将那一枚玉牌交给了守门的侍卫,便俯了身恭敬道:“殿下可以进去随意挑选,如果一时拿不走,我们也可以帮您赶辆马车过来——”
“不必了,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我此来内库,其实更多还是好奇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罢了。”
穆羡鱼早知道小家伙那袖子里头绝不简单,要装多少东西都能装得下,自然再用不上赶马车这样笨重的方式。煞有介事地淡声应了一句,便领着墨止施施然走进了那一座内库。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眼前竟是一条由夜明珠照亮的长廊,两侧壁上都是些极精美古朴的壁画,虽然一时看不大懂,却也大致能猜得到只怕不是这人间的事情。
小花妖只觉新鲜得不成,虽然还听话地任小哥哥牵着自己的手,目光却止不住地到处转着,连眼里都是一片十足的兴奋喜悦:“好漂亮——小哥哥快看,这里画得是不是先生!”
“你居然还能看得清它都画了什么吗?”
穆羡鱼不由微讶,跟着小家伙的指示望了过去,借着夜明珠的幽光仔细辨认了半晌,才总算辨认出来了那条蛇的身上仿佛确实是长了几只龙爪。再一看同这条龙战在一处的,却再怎么都看不出是头凤凰来,反倒更像是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扑腾着翅膀打算把敌人狠狠地叨个落花流水。
“看得清楚,我就算是在夜里也能看得清的。”
墨止自信地点了点头,忽然抬手抛出一捆白绢,叫那白绢平平拓印在了那一片壁画之上。穆羡鱼饶有兴致地望着小家伙熟练的动作,忍不住轻笑道:“我们墨止真厉害,连这种事都做的这么熟练——莫非先生没少带着你去拓印碑文么?”
“那时候我还不能从土里出来乱跑,先生一般会把碑叫赑屃大哥给背回来,然后再让我拓印。”
墨止点了点头,认真地把白绢召回面前,细致地往那浅浅的印子上补着颜色:“其实先生不让我讲给别人听,不过我觉得小哥哥不是别人,所以讲了也没有关系……听说当初白虎前辈和玄武前辈吵架,好像就是因为赑屃大哥的缘故。”
“赑屃……”
穆羡鱼自然知道这赑屃是龙生九子中的一种,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颌,想了想那驼碑的赑屃似龙似龟的造型,神色便不由自主地诡异了起来:“白虎前辈莫非是怀疑先祖他——他与青龙前辈有染吗?”
“听先生的意思大概是的,但是先生说他也很头痛,也不知道为什么蛋破壳之后,里面爬出来的居然就是只小龙龟了。”
墨止认真地点了点头,将最后几笔仔细描完,又煞有介事地鼓起了腮帮子用力地吹了吹,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道:“好了,就这样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