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心机未必有多重, 你们不长脑子倒是真的。”
穆羡鱼不由摇头失笑,却也懒得从外面再费事绕路, 直接带着墨止就从窗子翻了出去。叫皇上忍不住嫌弃地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重重叹了口气:“好好个皇子, 怎么养成了这么个没正形的样子——有好好的路不走, 非要这般举止无状么?”
“不瞒父皇, 儿臣也是下了江南之后学坏的。之前儿臣在大街上走,就算头顶上忽然砸下来个铜兽, 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头可断血可流, 绝不乱了半分的方寸……”
穆羡鱼也才发觉自己的习惯仿佛越发随意了不少, 却还是理直气壮地嘴硬了一句。皇上原本就对这些事尚怀歉意, 此时一听见他的话, 神色却也不由微赧, 轻咳了一声才又道:“少在这里跟朕装模作样, 你当初就有多老实么?若是真老实, 还会左一次翻墙右一次翻墙的, 甚至拐得太子也跟着你一起不学好?”
“父皇, 您这句话可就是偏心了——二哥刚开始不学好的时候,儿臣可还在奶娘的怀里不会走路呢。谁带着谁不学好,您可一定得分辨清楚了才行。”
这种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污蔑,穆羡鱼自然不可能认下,利落地在小家伙的帮助下将金世鸿捆成了个粽子,便将那一片冰面化开, 回身敲了两下窗户:“父皇,稍微站开一点,我们先把他塞进来您再审——”
“算了算了,还是你们站开些,朕自己翻出去罢。”
皇上不耐地挥了挥手,却也懒得再辛辛苦苦地走那一条曲折的回廊,千辛万苦地绕出宫门再绕回来。挥了挥手示意窗口的人让开,单手一撑窗棂便翻身跃出了窗子,动作居然还要比穆羡鱼更熟练上不少。
没料到皇上的身手居然如此矫健,窗外的几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穆羡鱼愕然了半晌才终于失笑出声,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看父皇的身手,也是当初没少翻过的……”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等朕从外面绕过来,你们几个站在这里都要冻成冰雕了。”
皇上没好气地瞪了这个丝毫不知体贴的儿子一眼,却发现这几人居然都在瑟瑟寒风中而全然不觉,显然一个个都是不怕冷的。一时间却也不由语塞,摇了摇头生硬地将话题转开:“你这能力倒是颇为有趣,倘若趁着数九寒冬的天气在冰面上搀进你的力量,会不会叫整个金家都不停地滑到再站起来?”
“那画面一定非常的恐怖……”
金世鸿只觉背后蓦地窜上了一股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迭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金家一马。大不了我回去叫他们识相些,不要再招惹你们林家也就是了。”
世俗皇权在五行家族的修士中向来不大被当成一回事,皇上在高家倒也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也不恼他不敬之罪,只是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望着他轻笑道:“只是——你方才还说,你与金家已毫无关联,你所做的事也不能牵扯在金家头上。又如何保证你说的话,他们就都会听?”
“要叫一群人听话,当然不只是靠着这一张嘴说这一种办法。”
金世鸿仿佛忽然便来了兴致,撑直了身子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道:“你可以装神弄鬼,可以借口托梦,甚至可以想办法弄出个祖神虚影来吓唬吓唬他们。不想让金家人招惹你们,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只要你们有办法让飞白的力量再往上提一个档次,他就能自由化人化兽,到时候自然可以假作白虎祖神临世,大不了唬得他们再叫你们林家多坐一百年江山也就是了。”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想让你那儿子有条好出路罢了。”
皇上摇摇头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缓声道:“朕明明已经有能力削弱你们,为何一定要用这种没有几分把握的方式?你可听说过这世上有个词,叫作养虎为患么?”
“我——”
金世鸿一时语塞,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道:“当初编出这个词来的人也真是脑子里面长木头了,怎么就非要说是养虎为患,养花为患就不行吗?”
“养花才不会为患——只有老虎才会咬人呢!”
小花妖不服气地从小哥哥身后探出了个脑袋,大声地反驳了一句。穆羡鱼不由失笑出声,安抚地揉了揉小家伙的额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就是,养花可以陶冶性情修养身心,才不像养老虎这么危险。金世叔,你还是再想个别的说法,试着说服我们一二罢。”
“我能想出一个来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你们还让我再想一个——还不如直接给我一锤子呢。”
金世鸿消沉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你们木系的克星是火,可我们也一样,所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你这位父皇身中火毒,找个高家的把这火毒给度过去倒还可行,金家人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住口,谁叫你在此胡言乱语的!”
皇上的面色忽然微变,怒喝了一声,四方的暗卫竟忽然便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严阵以待地等着万岁一声令下,便将这个罪大恶极的贼子给抓起来千刀万剐。穆羡鱼的眼中却闪过些许思索,望向了自家父皇追问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度过去?”
“不必理会他,不过是这家伙狗急跳墙之下的胡言乱语罢了。”
皇上此时却也已然平静了下来,挥了挥手命暗卫退下,淡声应了一句,又将目光转向神色茫然错愕的金世鸿:“你夜闯禁宫已是死罪,但念在你身份特殊,本就不该用世俗界的法规一应而论,又是受人胁迫并无恶意,朕便也不多为难于你——你就此离开,朕只当今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何?”
“不行啊,皇上——”
金世鸿苦着脸摇了摇头,却才说了半句,皇上的语气便已带了几分不耐,不由分说地截断了他的话头:“朕如今已然退让,你还要朕怎样——莫非要朕把你关起来才甘心么?”
“对了。草民就是想请皇上把草民给关起来,最好再在明天公之于众,就说有个刺客不知死活夜闯禁宫,被侍卫乱刀砍死之类的……”
金世鸿居然反倒用力点了点头,兴奋不已地应了一句,又趁热打铁道:“皇上您想,您的小姨子可还被您大儿子给关在那龟壳里头,三殿下他表弟还等着要娘。我若是平平安安地回去了,宫中风平浪静的什么事都没有,又如何叫您的大儿子相信我确实是来过一趟?总归您先关上草民几日,等飞白把他娘接出来,我们再一起找个什么地方隐居去,您看这样可不可行?”
“可是——大皇子为什么会有龟壳呢?”
他说得有理有据情真意切,墨止的关注点却显然和他查了十万八千里,忍不住低声插了句话,又蹙了眉微微摇头道:“小哥哥,按理说龟壳是玄武殿的宝贝,应当是一人一个的。白虎前辈手中的那一个力量很强大,应当是玄武前辈的,但是为什么大皇子手中也会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