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知道那一个是哪里来的了,只不过——我还是有点儿不想承认……”
穆羡鱼头痛地扶了额,纠结不已地轻叹了口气。却还不及开口,一旁便传来了皇上讶异的声音:“朕倒是记得——据说你出生的时候,手里是握着个极小的龟壳的?”
“当初在商王府的时候,他们也没少笑话过我——说人家都是衔玉而生,只有我手里头握着个乌龟壳子,注定了要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我那时就很嫌弃那个龟壳,总想找个什么地方把它给丢掉,后来就偷偷跑到大哥家后墙,把那龟壳给扔到了他们家的后院里了……”
被自家父皇给揭穿了幼时的秘密,穆羡鱼的面色却也不由带了几分赧然,轻咳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原本还不由摇头失笑,隔了片刻目光却忽而沉了下来,蹙紧了眉道:“不对——既然你从小就有那东西,按理高家早就该知道了你是玄武血脉才对。朕不知道是龟壳尚且情有可原,难道连高家也全然不知吗?”
“据说老国公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说出来——不过这一点儿臣倒是觉得老国公做得是对的,毕竟二哥自幼受的就是做太子的培养,儿臣游手好闲了这二十年,怎么看都实在不大靠得住……”
穆羡鱼不由微怔,却只反应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毅然决然地应了一句。态度坚决大义凛然,如果放到朝堂上,只怕少不得要将一众老臣感动得泪流满面。
“你也用不着逮着个机会就跟朕说这事,究竟谁来当太子,还得等到春猎之后再来定——反正你们兄弟两个关系也不错,由谁当又有什么区别?”
皇上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句。穆羡鱼的神色却忽而再度转为肃然,站直了身子正色道:“自然有区别,父皇就算再爱母后,也不可避免三宫六院众多妃嫔。儿臣这辈子就想跟墨止找个地方消消停停地过自己的日子,父皇如果实在不能理解儿臣,儿臣就真的只有走为上策了。”
“没事没事,你父皇不理解你,我理解你,我由内而外的理解你——就是你们能不能先不要急着谈你们的家事,先帮我想想怎么把飞白他娘给救出来?假如那龟壳确实是你的,你有办法能够叫它听你的话吗?”
金世鸿总算找到了个当口插.进了句话,将不知拐得多远的话题给一把拉了回来。穆羡鱼不由微怔,托了下颌一本正经地沉吟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又没拿它装过东西——早知道那龟壳不是非得背在身上才行,我就不会把它给扔出去了……”
“我听前辈说过,好像是变成人身之后不会背在身上,但是只要变回了原形,就还是会背上去的。”
小花妖忽然拉了拉小哥哥的衣袖,压低了声音严肃道:“大概是因为大皇子和小哥哥的血缘相近,所以大皇子的血也可以控制那个龟壳,但是如果小哥哥把那个龟壳给抢了回来,将来小哥哥变身回去的时候,身上就会有壳了……”
“那我还是不要了,你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穆羡鱼断然摇了摇头,转身便要翻窗子回到屋里去,就被皇上一把扯住领子给抻了回来:“不像话——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也不仔细想想,就你们变回去的那个样子,难道没了龟壳就会好看些吗?”
“父皇,您当初要是这么跟母后说,母后一定会把皇宫给发大水淹了的。”
没想到自家父皇居然也会嫌弃自己到这个地步,穆羡鱼只觉哭笑不得,痛心疾首地应了一句,又无力地挣扎道:“但先祖毕竟是蛇首龟身的,谁知道没了壳之后,它里头又是个什么样子呢?万一里面也是像蛇那么苗条……”
“不用妄想了,他把壳脱下来以后里面也是乌龟的样子,不然那四只脚要往哪里长,画蛇添足吗?”
房顶上忽然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几人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两个绿莹莹的亮点在房檐上闪烁不定,竟像是那房顶的瑞兽成精了一般,把金世鸿吓得惨呼了一声便连滚带爬地往外逃开。
穆羡鱼倒是早猜到了究竟是谁,却也不觉害怕,扯了绳子将他拉回来,冲着房顶上拱了拱手恭敬道:“前辈,久违了。”
“不久,才一会儿的功夫没见罢了。”
白虎显然很满意这个识相的晚辈没有叫破自己的身份,点了点头便轻盈地自房顶一跃而下,熟门熟路地跳到了小花妖的脑袋上,揣着两只前爪仰了头道:“你们一族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能长得好看,没了壳只会更难看些——我建议你还是把壳给收回来,凡人太长久地占据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是力量,到头来只会遭到反噬,这一点你父皇体会要比你深些,你问问他也就知道了。”
“亏朕原本还当这是天罗地网,结果天罗地网一共就只拦住了朕的一个蠢儿子。”
见着这一个接一个来路不明的奇人异兽都若无其事地聚了过来,皇上却也不由摇头苦笑,又看向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目光居然颇有几分痛心的意味。
穆羡鱼不由哑然,沉默了半晌才勉强辩解道:“父皇,其实您可以这样理解——大概是因为儿臣当时弄出的动静太大,所以后面来的人再怎么也知道避一避,再加上那网上面附着的火系力量也被儿臣给消耗掉了不少,所以才只拦住了我一个……”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以你的力量能硬扛得住附着着毕方异火的网,已经算是很不容易的了。”
白虎一向颇讲义气,见着这个小辈给自己留了面子,便也仗义地替他说了句话,又忍不住好奇道:“不过——你们没事儿往房顶上挂个网干什么,是要抓鸟吗?”
“是要抓我……”
金世鸿苦着脸低声应了一句,犹豫了片刻才又恭敬地凑到了白虎的面前,俯了身低声道:“晚辈那时急于见到飞白,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前辈高人。还请前辈宽宏大量,饶恕晚辈有眼无珠之过,助晚辈救出爱妻……”
“你那也算不上冒犯,只要记着以后猫尾巴不能随便揪就是了。”
白虎不以为意地摆了摆爪子,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可能要叫你失望了,一个龟壳一只龟,这都是他们生下来就定好了的。我能用那个龟壳,是因为我跟那只蠢乌龟结下了血契,他大哥能用他的龟壳,是因为他大哥跟他本就血缘相近——除了他自己回心转意之外,我也没什么办法能救你家的那一位。你还是再求求他的好,我不过就是来看看热闹,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你们现在不过就是逼着我在不好看和更不好看之间做抉择——就不能有一个更好一点的可能了吗?”
穆羡鱼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将矛头忽然指向了一旁正看好戏的自家父皇:“父皇,说到底我跟大哥也都是您生的,这件事到头来还得由您来负责。依您看来,大哥他霸占了我的龟壳,难道我不应该顺势就送给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不应该吗!(。ì 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