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宪帝说话算话,第二日早朝果真带了唐翎到了朝堂之上。
陆则仕扬声宣布他拟的旨:“因天外之兆,朕心有所感,不忍子嗣流落在外,故封中郎将为还昭王,赐国姓唐,即时搬入宫中,并拨神策军一支,由还昭王司掌。”陆则仕把诏书一收。
众大臣正面面相觑之间,就听得永宪帝道:“若诸位大臣无异议,这归宗之宴便同小皇子满月宴一同举办,双喜临门,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
永宪帝大病未愈,说话也有些浮着气,唐樾站在他身侧,面无表情,看着这朝中文武百官皆站在自己之下,若是幼时,他必然觉得很快意,可此时此刻却是心如止水。
有辅国大将军上前道:“圣上,万万不可,掌军之事安能交由一个生母地位如此下贱之人!这中郎将在宫中十几年,皇上没认他大雍也是好好的,不知哪里传来这天陨谣言,倒叫皇上对他上了心。哼,若皇上执意如此,下官第一个便不同意。”
这辅国将军早年因在战场上救了先帝才有如今这地位,可归根到底是个粗人,说话行事倒也张狂。
亦有光禄大夫站出列,表面上瞧着是恭恭敬敬,可说的话却不是如此:“皇上,此等事情,确实还须得斟酌才是。认祖归认祖,封王一事却难叫众人服气。古往今来,亦没有这样的先例。中郎将一官婢之子,又由宫人养大,实难当大任。况且临昭王爷乃事皇上嫡子,连临昭王爷都还未掌兵权,如何能叫一官婢之子先率了神策军。”
有这两位打了头,一时间,朝中有不少附和的声音。
永宪帝十分不悦:“怎的朕要做什么事情,你们都有一堆说辞。弄的好像是认你们的祖归你们的宗似的。”
朝野之下,又是连声告罪规劝之声。
唐翎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又听得秋岁在那里嚼舌根,对着梁迢道:“你可听闻了近日的天陨传闻?”
梁迢一边做着手中的活计,一边道:“当然听得了,这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种种言论竟和阿樾挂上了勾,叫人生疑。”
秋岁点点头:“确实叫人生疑,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梁迢停下手中活计,想了一会儿:“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是个怪事。看着这情形倒像是直冲着阿樾来的,可他不过一个中郎将,倒不知有什么好图谋的。”
秋岁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是啊,有什么好图谋的呢,也许,这真是上天的意思。”
她们两个说话之间,槲影突然推了院门走了进来:“公主呢?”
秋岁站起身道:“怎么了?”
槲影道:“近来皇上身体不好,公主叫我多注意着些皇上的情况,时刻来禀报。今日早朝我在外头听着,早朝之上似乎又激烈辩驳之声,我便寻了个由头来禀告了。”
唐翎听见槲影说这话,推开了门:“怎么又有人同父皇争执了?为的什么事情?”
槲影道:“没听清。”
唐翎叹了口气:“罢了,我自己去瞧瞧。”
秋岁和梁迢忙放下手中的女工,随着唐翎往英华殿中敢去。英华殿外侍官见唐翎过来,皆不敢拦着。只能由着她站在殿外,广明正大的听墙角。
唐翎只听得朝中一人声音传来,掷地有声:“英雄不问出处,辅国将军本也是屠夫出生,若先帝也像辅国将军一样以出生论人,将军恐做不到今日这位置。”
这声音,是阎相的。
唐翎还没听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又听得阎相道:“光禄大夫,这神策军一事本就是能者得之。更何况临昭王本就比还昭王年岁小,心性亦小,还不到掌军的年纪。若事事都按嫡庶之分来断,才会影响皇上的判断。常大人,倒不如由您来讲一讲,历朝历代忽视上天旨意,会有和后果。”
常勇出列:“这个……确有典故。《晋国史》记载,晋国元年,有黑云压境十日有余,云中曾有歌舞伎欢笑声,世人皆道此乃上天斥责新上任的晋国公荒淫无度。可晋国公未曾更改,因而元年五月起,晋国南方连月洪水大雨,北方却干旱异常,民不聊生,晋国气运从此不振。还有《永州风土》曾记载,永州一代在梁高祖时期曾出现过大量异蛇之动,本是冬季却于市井之中出现大量蛇类,且蛇类嘶吼类婴儿啼哭。不久,永州山体塌方,并出现前所未有的地动。《飞鸟注》亦曾出现过此类记载……”
他说得口干舌燥,方才停下。阎相环顾四周,适时道:“此类种种事迹,文卷上皆有记载。辅国将军不爱看文卷也便算了,在场的其他大臣难道不知?圣上要立中郎将为还昭王皆是为着我大雍国运,若还有有人要拦,老臣只能说实乃我大雍朝臣害群之马。”
阎相振臂一呼,便有过半呼应者,永宪帝看着自己事情将成,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唐翎也终于听出了具体是什么事情,永宪帝要立唐樾?真是一大新闻。
光禄大夫笑了笑,又拱手向前:“阎相所言极是,臣等亦未曾想阻拦。只是刚立还昭王,便给了一支神策军,反而身为嫡子的临昭王还无任何兵权,传出去,世人难免会说圣上厚此薄彼啊。临昭王亦到了束发之年,明事理,不少学。臣私以为若圣上要立还昭王,也应当对嫡子一视同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