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梁迢笑意愈深,可却未见是真的开心:“嘴上说的话,总是为了我。可偏偏好似自己是个局外人,叫人看不透,叫我……亦不敢轻信。”
“你不要瞎扯,我说的是真的。让你不要思虑太重,是我的真心话。”
梁迢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是皇姐的真心话,可如今我如何能思虑不重。临昭曾来看过皇姐么?”
提到临昭,唐翎眼中划过些失落,她垂眸掩饰过去,可梁迢心思玲珑,倒都入了她的眼。唐翎道:“不曾,他同我怄气怄了两年,这两年从未来见过我,便是宫中路上碰到都视我如无物。以前不知道,这两年倒是看清了他是个心狠的,你还指望他来见我?”
梁迢笑出了声:“他当年接受不了你不是他亲姐姐,偏偏你自己倒是接受的那样快,还一副并没有什么的模样。他心中懊气,觉得你不在意他,自然要同你怄气的。”她轻快地说完了这些话,又换了种语气,有些压抑:“前些日子他倒是想来见你,可被事务缠身来不了。西边丹赫逼得紧,大雍划了多少土地给那个蛮族,他为着战事想上前线,父皇不准他去。”
唐翎语气半是嫌弃半是疼爱:“他性子也没有精进多少,还是莽撞又孩子气的。”
“他就是个傻孩子,连云昭都不如。”梁迢叹了口气:“若是不然,我也不会那样帮唐樾。可父皇这时候却拎不清,防着唐樾比防着丹赫还厉害。大雍式微,已日渐衰落,皇姐叫我不要常忧思,可如今这情形,我总要担着公主的责任,就如同皇姐当年一般,如何能不忧虑?”
历史不会因个人的想法而改变,他们卷入这剧情的洪流之中,多少都有了些身不由己。唐翎拍了拍梁迢的手以做安慰:“总会好的。”
她说的可不是假话,梁迢只要再撑三年,唐樾逼了宫之后,一切会好起来了,至少按照原书剧情是这样没错。
梁迢哽了哽,像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半晌道:“我今日来,是想同皇姐说一件事。”
唐翎看着她,看她面露难色,踌躇了很久才说了出来:“父皇想让皇姐嫁给哈日朗。”
“哈日朗,谁?”
“丹赫的统领。”
唐翎震惊,久久不能回神,张了张嘴,艰难地说了两个字:“和亲?”
“兴许,”梁迢起身:“我只是听了一些风声,不一定是真的。同皇姐说是希望皇姐心中有数,无论真假,早做打算。”
她转身欲走,听得唐翎在她身后说了声:“万事总会好的。”
梁迢笑了笑,未回头,却说道:“皇姐如今,先保自己吧。”
梁迢说的对,她是该保自己。这和亲她是绝对不能去的,去了她还怎么做任务,这年头交通不便通讯不发达的,若梁迢真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她要是嫁到了丹赫,怎么回来帮梁迢?
她还没和系统商量出个什么法子,下午的时候永宪帝亲自来将这事情板上钉钉了。
唐翎一脸懵地听完了陆则仕宣的旨,还没跪下,就听见永宪帝一声:“免了。”
她脑子都是蒙的,却仍旧记得摆出了一副难过至极的脸,对着永宪帝道:“父皇如此不愿景阳留在身边吗?”
永宪帝拿过陆则仕手上的圣旨走到唐翎面前:“怎么会不愿意,做父亲的谁想要孩子远嫁他乡,何况景阳你一直是朕最疼爱的孩子。”
唐翎抬眼,眸中含泪:“那父亲为何要让景阳嫁给哈日朗?”
永宪帝看了眼周围,屏退了众人,叹了口气:“是父皇无用,护不住大雍,亦护不住你。丹赫这一年来势头猛进,吞了我大雍西边多少土地。若将他看作敌人,自然是一个劲敌。可若将他看作一把保护伞,也是个好的保护伞。”
唐翎不解:“保护伞,怎么说?”
永宪帝这两年身型瘦削得厉害,笑起来的时候都有了些凄凉的意味:“朕这身体,朕自己清楚,已撑不了多久了。朕若百年后,谁还来护你呢,景阳?你如今手中无权无势,若临昭登了大统,这孩子品性善良又同你有着多年的情谊,朕自然是不用愁。可云昭年纪轻轻,城府却不容小觑,你交权之后,朕如何不知他在朝中迅速笼络了几方势力。事事多变,朕只怕有个万一,若日后登上王位的不是临昭而是云昭,届时,你如何自处?他心中针对你,到时,亦无人能护得住你。”
唐翎心想你想多了,你这两个儿子哪个都没坐上王座。
永宪帝这边还在发自肺腑地说着:“可你若嫁了哈日朗,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他总要碍于大雍,给你些面子,因而待你不会差。大雍这边,无论谁登基,都无法害到你。景阳,这是朕唯一能替你做的事情了。”
永宪帝说得真情实感有理有据,唐翎竟然一时无法反驳,又不能直接同他说日后反正是唐樾登基,你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她一时语塞:“可是……景阳不愿。景阳不愿意的。”
永宪帝圣旨放入她手中,叹息着说道:“我知你心中必会有些抗拒,你日后会明白朕的良苦用心的。”
这话说得,便是他意已决,谁也不能动摇了。
景阳公主和哈日朗的和亲之喜很快便传遍了大雍,之所以传播的这样快,还要仰赖唐翎这两年的低调。这个消息是景阳公主两年来第一次再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因而群情高涨,都稀罕得很。
传着传着,永州外郡便也得到了消息。
唐樾拿着布防图,问阎渡川道:“若我现在进军雍都,阎大人觉得如何?”
阎渡川眉头一皱,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只觉得他语气中含着怒气,有些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这两年成长许多,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了大将风范,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不悦。
他实话实说:“不是好时机,王爷不应当心急,应该静待,伺机而动。”
唐樾伸手,一把抓起沙盘上的军旗,捏在手心:“可我等不了了。”
说完,摔门而去。
阎渡川莫名其妙,问身旁副官:“他发什么疯?”
副官道:“今日从镇上回来王爷便是这个模样了,许是和传闻有关。”
阎渡川问道:“什么传闻?”
“大人不知么?”副官很是惊奇的样子:“镇上都传遍了,说是景阳公主不日便要嫁给哈日朗了。都说是当今皇上怯懦,因而派了个不疼不爱的假公主去和亲。”
阎渡川眸子深邃了半分,看着眼前沙盘道:“怪不得。”他那样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