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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

深冬飘雪,尽管天气寒冷积雪又深,丞相府里到处张灯结彩,丫鬟小厮都是端着各种器盘行色匆匆,因为过两日便是他们丞相府大爷纳妾的日子。

听说大爷对这即将入门的雪夫人极尽宠爱,尽管是妾,可是按娶妻的标准纳进来。那雪夫人说起来也只是个青楼女子,为着这事,大爷跟老夫人还起过争执。

也是,纳个青楼女子就罢了,还这么大阵仗,不是让京城里的人看笑话嘛。

人群里,一个嬷嬷正带着个郎中样的男子向后院走去,也没人注意。

一直到了一个院子外,嬷嬷才停下脚步:“李大夫,我家夫人就拜托了。”

李大夫赶紧拱手:“柳嬷嬷放心,作为医者,自当是要为病人尽心尽力。”

柳妙晴又再三向他道谢,才带他走了进去。

李大夫等在屋外,柳妙晴先进了屋。

她进去的时候,叶玉正在桌旁看书,屋里已经很暖和了,但妙晴还是不放心地走过去把火炉拨了拨,又给叶玉找了件披风披上。

叶玉失笑:“妙晴,我不冷。”

“奴婢刚从外边回来,怕把寒气带给夫人。”做完这一切,妙晴才又开口,“夫人,我在府外找了个大夫,是认识的人介绍的,十分可靠,让他给您看看吧。”

叶玉看起来并不是很上心:“府内的大夫不是给我看了吗?只是天冷受寒而已。吃些药过些时日就好了。”

“夫人,”妙晴还在坚持,“人我都已经带来了,还是让他给您看看吧。”

叶玉自入冬以来身体就不太好,府里大夫说是受寒,也开了药,可就是一直不见好。

谁不知道叶玉在这府内无人关心,但即使没有实权,她也占着这大夫人的位置这么多年,不知道多少人存着歹毒心思,妙晴对府内的大夫是万万不放心的。

知道必须让那大夫给自己看了她才放心,叶玉便只好点头应允了:“罢了,你让他进来看看就是。”

妙晴面上一喜,赶紧去请了屋外的大夫。

李旭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当初名动京城的女子,他想到了一句话,岁月从不败美人。

叶玉只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即使已经并不年轻,那张脸依然明艳动人,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反而多了几分年轻女子所没有的沉淀。

李旭甚至呼吸都滞了一瞬。

“这位便是李大夫吗?麻烦你了。”

轻柔的声音让李旭回过了神,他敛了敛心神:“夫人太客气了。”

在对面坐定后,他才搭上叶玉的脉搏。

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边呼呼作响的寒风和偶尔燃烧的炭火声。

李旭按着脉搏的手忽重忽轻,时间越久,脸色越沉。

叶玉一脸平静,没有催促的意思。妙晴却被他的脸色吓得不轻,几次急着想要开口询问都忍住了。

半柱香的功夫后,李旭才松开了手。

“夫人,您是不是夜间犯病更厉害?”

“是的,夜间总咳嗽得难以入睡。”

“可曾咳血?”

“未曾。”

“可会有胸闷?”

“是的。”

“那这种不适有多久了?”

叶玉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从入冬后开始的吧?大约有两月左右了。”

李旭问完便沉默着不说话了,似乎是在斟酌。妙晴急了:“李大夫,夫人这到底是什么病?”

叶玉看出了李旭眼里的为难,止住了妙晴:“大夫,你有话直说便是。”

李旭终是叹了口气:“夫人,您这不是病,是中毒啊!”

“什么?”妙晴一愣,转而又愤怒起来,“什么毒?定是哪个肮脏货想要害夫人。大夫,请你一定要帮我们夫人,多少钱都没关系的!”

叶玉除了最开始听到中毒的时候愣了一下便没有多余的情绪了,她按住了妙晴的手:“妙晴,你别急,让大夫说完。”

妙晴点点头,手却还是抖的。

“夫人,这毒并不是一时下的,而是下了十年。如今累积的量够了,才开始有症状。您虽然才有不适的症状,但其实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之中了。等到您开始咳血……”

妙晴脸色苍白:“怎么……怎么会?”

“那便是无解了吧?”叶玉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声音,就仿佛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李旭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心里多有惋惜:“至少草民是无能为力了。”

妙晴心里升起希望,是的,只是这个大夫无能为力而已,肯定会有人有办法的。

叶玉却轻笑出来:“也是,下了十年的毒若是一朝一夕便被解了,那这毒下得未免也太失水准了。”

李旭有些意外,他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眼里都毫无恐惧,这么调笑的语气就仿佛中毒的是别人一般。

马上,他又听到这人问道。

“那么,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这么轻柔的声音,竟让李旭有些失声。半晌,他才艰难地回答:“一年。若是好生调养,保持心情舒畅,也许能再久一些。”

但也不会久太多。

叶玉点点头:“李大夫,今日之事,出了这道门,你便忘了吧!对你来说,也是最好的。”

叶玉说得没错,这丞相府后院各方势力本就错综复杂,她被下毒明显就是后院的这些斗争,李旭一个普通百姓,卷入其中确实没什么好处。

可是……心里总是有些怜惜。

“草民……知道了。”

叶玉看向了妙晴:“把诊疗费付给先生,送先生出去吧。”

妙晴早就红了眼眶:“嗯。”

她把李旭送出去的时候,给了不少银两,李旭忙推辞:“嬷嬷你给得太多了。”

妙晴见四周无人,竟直接跪倒在地:“大夫,您再好好想想,我们夫人,真的没办法了吗?”

李旭没想到她竟然对叶玉情深义重至此,赶紧弯腰扶她起来:“嬷嬷,你这可是折煞我了。不是我不救,是真的救不了啊!”

屋里的叶玉又坐了半晌,听到李旭的话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她总觉得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竟然来得这般晚。

正常人不是都应该心存眷念,不想去死吗?可是她如今坐在这里,回顾自己的半生,竟然找不到一丝牵绊。

叶玉啊叶玉!你做人竟失败到这般田地吗?

她苦笑,听到外边的风声时,想到自己可能已经时日无多,叶玉难得想看一次雪,她一打开窗户,夹着雪花的寒风马上灌了进来,很快屋里的暖气便所剩无几。

她这院里人少,屋外的积雪没人清扫也没人践踏,白茫茫一片,可真是干净。叶玉的心里,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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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怨

妙晴回来看到叶玉站在窗边,马上跑了过去。

“夫人!你可受不得这寒气!”说完不由分说把窗户关了。

叶玉虽有惋惜,但也并未拦她,任她关了窗,又把炉火烧得更旺了一些。她的眼圈还是红的,肯定是在外边哭完了。

叶玉拉住了她的手:“妙晴……”

“夫人!”妙晴急急忙忙打断她,“您别急!我马上就去找大爷。一日夫妻百日恩,大爷肯定不会不管你的,一定能找到大夫治好你的病。”

“妙晴……”

“还有这后院居然有人敢给你下药,大爷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

“妙晴……”

妙晴看着叶玉温柔又淡然的面容,终于哭了出来:“夫人!夫人您别放弃啊!”

妙晴跟了叶玉二十多年,从她尚在闺阁之中,到她嫁入丞相府这么多年,妙晴从未离开她的身边。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叶玉已经做了选择。

“妙晴,你听我说。”叶玉安抚着她的情绪,“如果我在世上还有牵绊,就是你和阿宁了。可是阿宁他是相府的嫡长孙,就算没了我这个娘,也有不少人去操他的心。只有你,妙晴,我唯一亏欠的就是你,这些年来,让你受苦了。”

妙晴摇头:“不,奴婢不苦,苦的是你啊!小姐。”

这一声小姐,让叶玉恍如隔世,竟然,都这么多年了啊!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小姐,今天的事情,就忘了吧!”叶玉擦着她的泪,“妙晴,我这些年一直不快乐,死亡对我来说,是解脱啊!”

妙晴抽噎着,她只觉得心如刀割。她知道叶玉一直不快乐,可是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叶玉只能转换话题:“刚刚我听着外边似乎很热闹,是有什么事吗?”

妙晴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问:“夫人你忘了?是大爷……要纳妾了。”

叶玉一愣,这才想起来,好像季睿是跟她说过来着。季睿的妾室算起来也不少,他每一次纳妾,都要来问自己,仿佛真的把自己当做夫人一般,但叶玉知道,他只是想羞辱自己罢了。

只是他也不想想,如今一片麻木死寂的自己,还会因为这种事感到羞辱吗?期待自己大吵大闹?悲痛欲绝?真是遗憾让他失望了。

“原来是这几天吗?说起来,他好像很久未再纳妾了,这次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妙晴见她神色如常,是真的不在意。可她还是有些不平:“什么女孩子?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青楼……”察觉到叶玉不悦的眼神,才慢慢噤了声。

叶玉请了大夫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季睿的耳朵里。他正在书房看文书,听到管家汇报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停了停。

“相府不是有大夫吗?”

“这……”管家有些迟疑,“府上的大夫也看过了,开了药,但夫人一直未见好。”

“大夫怎么说?”

“说是受了寒。”

季睿的眼神仿佛能冷出冰:“区区受了寒就治不好,我相府还养着这样的废物吗?辞退了,换个大夫去看。”

“是。”管家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大爷您纳妾准备得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再过目一下。”

“你看着办就行了。”季睿的声音有些冷淡,与外界所传的对这位新夫人的宠爱有些不符,管家心里也有了数。

等管家走了,季睿拿着文书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索性走了出来。

“大爷,”门口的小厮赶紧走过去,“晚膳要在哪里用?”

“馨园。”

馨园是大夫人的住处,小厮派人去传了话。

叶玉听到季睿要来还有些意外,心想他不是要纳妾了吗?白天刚出了这种事,她也怕妙晴露了情绪,便打发妙晴去休息,换了其他人伺候。

叶玉在门口等着,远远看见一个藏青色身影慢慢走来。这个男人虽然已经步入中年,却愈发地有魅力,深邃的五官和岁月沉淀出的气质,让多少京城的闺中少女还想着往相府里钻。这么一看,叶玉突然就原谅了自己当年的年少无知,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对自己柔情似水,谁能不沦陷呢?

“大人!”待他走近了,叶玉方才行礼。

“嗯。”季睿淡淡应了一声就先走了进去,叶玉跟在他后边。

下人们忙着倒茶,布置饭桌。

“没见妙晴。”

季睿不经意的话让叶玉心突了一下,但面上却是无比淡定:“嗯,妙晴昨夜照顾了我一宿没怎么睡,我让她去休息了。”

季睿想到了管家的话:“病还没好?”

“可能是天气原因,未好得透彻。大约等冬季过去了就好了。”

“嗯。”

叶玉和季睿这么多年都是如此,看着相敬如宾,但是叶玉知道他恨着自己。

“季宁来了书信,山城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雪积得深,怕是年前赶不回来。”

季睿说完,叶玉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每年过年是她难得与季宁团聚的时候。

季宁是叶玉的孩子,叶玉又是季睿的正房,按理说就该由叶玉抚养成人的。然而季宁一出生就被季睿抱给了瑶夫人。

“你们叶家是叛逆之臣,季宁被你抚养以后只会对他仕途不利。”季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她所熟悉的冰冷。

一个人,怎么能这般狠心。

那是她怀胎十月的骨肉,叶玉怎么能接受还没抱上一抱就与他骨肉分离,看着他承欢别人膝下。

“季睿,你休了我吧!”那是叶玉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歇斯底里,“你休了我,把孩子还给我,你去跟别人生。不要夺走我的孩子!”

刚生产完的她身体极虚,一身狼狈。

一身华服的季睿弯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叶玉,别做梦了。我还没好好折磨你,又怎么会放过你?好好地待着,我会允许你定期看到他。不然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你的孩子。”

旁边的何水瑶抱着她的孩子一脸笑意:“姐姐你放心,以后我会把他当做亲生孩子。”

那是她的亲生孩子!彻骨的恨意侵透了叶玉身体里的每个角落。

可再深的恨意,也终有淡化的一天。

这么多年了,季宁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就像何水瑶说的那样,她把季宁当做亲生孩子抚养。作为相府的嫡长孙,也是季睿唯一的孩子,他有相府和何府作为靠山,在京城中声名大噪,前途不可限量。他与何水瑶母慈子孝,自己算什么呢?自己什么都不是。

是的,季睿的目的达到了,成功地让自己在这里生生受着折磨。

☆、惩罚

“在想什么?”

季睿突然的声音让叶玉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没什么。”她掩藏住了所有情绪。

季睿看了看她也未再追问,只是突然提起:“我后天会纳惜雪为妾。”

叶玉愣了一下,惜雪?就是那个人的名字吗?“你与我说过。”

“哦?”季睿看着她,“没什么要说的吗?”

叶玉不知道自己此刻怎么回答,才能既不违背自己的意思,又能顺着点眼前的男人:“那……祝大人新婚快乐。”

“如果我说要你交出正室的位置呢?”

叶玉心里直叹气,难道季睿事到如今还以为自己把这个位置当做宝贝?“叶玉,自然是不敢有二话的。”

身边的人有一瞬间升起的滔天怒气,叶玉甚至觉得季睿会马上甩手走人,然而他却又拿起了筷子,他不再说话,叶玉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两人只这么默默无闻地吃着饭。

叶玉没吃太多,她本就胃口不太好,与季睿同桌就更让她难以下咽。

等下人们把桌子上的东西撤了,叶玉以为季睿总该走了,季睿却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我今晚就歇在这里。”

叶玉皱了皱眉:“大人,我身子还没好利落,怕会把病气传染给你。”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不知情的人听起来只会觉得她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但是季睿知道,她只是单纯地赶自己走而已。

“是么?”季睿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甩手走人了。

他离开的时候表情不是太好,躲在一边的妙晴也看到了。

若是以往,她肯定要劝劝夫人,不要与大爷闹得太僵,学会服服软。可如今夫人都只剩一年的寿命了,她只恨大爷这个时候还要惹夫人不快。

事实上叶玉并没有不快,季睿走了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以前浑浑噩噩倒也没什么,如今知道自己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与季睿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令她难以忍受。

李旭在家里辗转反侧,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相府的那位夫人。

虽然已经答应了不再过问,可心里总是忍不住泛起怜惜。无论是作为一个医者或是……别的什么。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了扣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李旭起来披上了外衣,已经有学徒去开门了。

“你们是什么人!”他只听到学徒这么喊了一声,紧接着,一个个身着铠甲的士兵鱼贯而入。

李旭吓了一跳,他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

“各位官爷,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比起这些士兵,男人更像是一个如沐春风的书生。可惜李旭知道他不是,眼前这人整个夏国没有不认识的。

“林……林将军!”他赶紧跪下行礼,“草民见过林将军。”

无数次抵御外敌,被称为夏国守护神的男人,值得一跪。

“李大夫不用多礼,快快请起。”林枫的外表上看不出半点习惯了战场的粗犷,在他身上能看到的更多的是文人的儒雅。

很难想象这个人在战场杀敌的样子。

“不知将军光临草民寒舍,是有何指教?”李旭小心翼翼地问。

林枫面有难色:“本将军有件事,想请先生帮忙。”

能帮到林枫那是自己的福气,这个想法,想必是大部分夏国人的心声。

“将军且说便是,草民一定竭尽全力。”

“听闻你前日去了丞相府给……大夫人诊疗,不知道她所患何病?”

李旭一愣,万万没想到林枫居然会问起这个,相府夫人和大将军,怎么看都扯不上关系吧?

“这……”他面露为难,“作为医者,要对患者……”

下一刻,脖子上传来冰冷的触感,李旭心一惊,一动不敢动,只能斜眼看向架在自己身上的刀。

“识相就快点回答将军的问题。”身后的人不耐地吼道。

林枫对他摆摆手:“不得无礼。”说完又和善地向李旭拱手,“先生有所不知,丞相夫人的父亲,与家父曾是……故交。如今叶府只剩她这么一丝血脉,本将军自然是想护她周全。”

李旭恍然间想起,之前确实听说过林家与叶家是关系不错,想到他说的叶府,再想到那位夫人的情况,他有些唏嘘。可又惦记着自己的承诺而不敢开口。

虽然这些情绪只是电花火石一瞬间的功夫,可林枫是什么人?又怎么能看不出来他眉间的一丝沉重。

他握紧拳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心中的暴虐和惶恐,一伸手就把对方抓着衣领甩到了凳子上。

李旭有些懵,他疼得直咧嘴,不能理解林枫的突然变脸。

“将……将军……”

“给我说!若是有半句谎言,我会让你这医馆从此消失。”

眼前的人就像是拖去了他假笑的面具,仿佛这嗜血的面容才是真面目。李旭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让自己的医馆包括所有人一起消失。

“我……我说。”他不敢隐瞒,把叶玉中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每说一句,林枫的面色就沉一分,吓得李旭简直不敢说下去。

“你知道骗本将军的后果吧?”

“草民说的都是真的,无半句隐瞒。”

“中毒!季睿那个该死的!”手边的桌案在林枫的一掌之下七零八碎,然而这也丝毫没有减轻他心里的愤怒。季睿!他怎么能让玉儿中了十年的毒!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去相府把那该死的男人剁了,然后把玉儿抢回来。

李旭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半晌,刚刚盛怒的男人蹲了下来:“真的……无解?”

那语气几乎是小心翼翼,这个夏国人民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战神,此刻竟然能看出脆弱,这让李旭到口的答案在嘴边滚了又滚才点头:“是的。”

林枫的眼里被绝望和悲伤溢满,他站了起来,却又似乎是站不稳地倒向一边,扶住了身边的柜子。

“将军!”旁边的下属们想要去搀扶被他甩开了。

林枫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本以为此生就这样了,最坏也不过就是自己守着这份无望的爱恋孤独终老,只要她还好好的,也不算太糟。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那个人只有一年的寿命了,她怎么能!

一片混乱中,只有一个念头越发清晰:“我一定会救她的。”

李旭看他这样子本来也不想说打击的话,可还是开口了:“将军,夫人她……似乎没有治疗的打算。”

没有治疗的打算,就是在等死。林枫那一刻,心就像是被谁的手紧紧揉捏,痛得难以呼吸。

原来,这才是惩罚吗?

☆、纳妾

季睿纳妾那天,叶玉因为头天晚上咳嗽得彻夜难眠而醒得晚了些,她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到外边有谈话声,便叫了一声:“妙晴。”

外边的声音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妙晴便走了进来。

“夫人,您醒了吗?昨晚您一宿没睡好,还是再多睡一会儿吧!”

叶玉拉开了床帘:“是前院来人了吗?”

不然她这院子平日里可是静得很。

“嗯,今天大爷……纳妾,夫人您是正妻,老太太差了人过来叫您过去,不过已经被奴婢打发走了,夫人您就好生歇着吧!”妙晴实在是不想让那些糟心事扰了夫人。

叶玉微微一笑:“也是,这么大喜的日子,我就不去扫兴了。”她见妙晴眼圈也是重得很,难掩疲惫,知道她定是守了自己一夜。

“妙晴,”她伸出手,“上来陪我躺一会儿,我想跟你说说话。”

妙晴一惊,赶紧把她的手放回了被窝:“夫人您可别着凉了。要说什么话,奴婢坐在这里陪你说就是了。”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叶玉不肯松开她的手,在被窝里左右拽着,“上来嘛!陪陪我。”

这难得的小女儿姿态,就仿佛是回到了还未出阁之时,那个天真烂漫的叶家大小姐。妙晴哪里挡得住她的撒娇,当下便心软了。

“好好好,夫人您先放开奴婢。”

叶玉松开手捂着嘴笑:“怎么倒像是我在调戏良家妇女呢?”

她床里边让了让,给妙晴腾了位置,妙晴脱了鞋袜和外衣在她身边躺下,又不敢靠得太近:“夫人,您冷不冷?”

叶玉拍了拍两人之间的缝隙:“冷。”

妙晴便靠近了贴着她。

“以前在叶府,我们经常一起睡呢。”叶玉有些怀念,“那时候还敢和我吵和我置气,多能耐啊!现在就奴婢奴婢您您的。”

妙晴有些不好意思:“都多久的事了?那时候奴婢不懂事。”

“要是能永远不懂事就好了。”叶玉叹道。

“夫人,”妙晴试探地问道,“您真的已经……不爱大爷了吗?”

叶玉没有回答,她在想她当年爱着的,应该是那个把她捧在心尖上的季睿,可不说那个季睿只是伪装出来的,单说他们如今隔着的种种,哪里还能说爱?

妙晴大概也是自觉失语,转而换了个话题。两人这么说了一会儿话,妙晴大概是真的累了,渐渐地就真的睡着了。

叶玉静静地听着外边的敲锣打鼓声,好热闹啊!

季老夫人知道叶玉不来,脸色不大好地冷哼一声:“她倒是摆起架子来了,纳个妾怎么了?”

旁边终究是有人看不过去:“老夫人,虽是纳妾,可大爷按照娶妻标准来,这不是不给大夫人面子嘛。”

老夫人虽然恼自家儿子为一个青楼女子这么兴师动众,可也更看不惯叶玉。

“不给她面子?她有什么面子?要不是睿儿念着旧情,她有资格坐在这大夫人的位置上吗?这后院哪个不比她更合适?”

“母亲。”季睿的语气有些不悦,季老夫人虽然也不悦,但也终究是没说什么了。

季睿又看向了那个传话的下人:“你见着夫人了吗?”

下人不解他为什么有这么一问:“没有,夫人在房里,是妙晴姑姑传的话。”

“嗯。”季睿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既然夫人身体不适就算了。”

前厅客人不少,一来季睿这丞相的身份朝廷上下少不了巴结他的,二来大家都听说了季睿对新夫人的重视,都存着看热闹的心。

于是大半个京城都来了。

这还不算稀奇,最让众人惊掉下巴的是,连林将军都来了。

这林枫和季睿在朝廷中一文一武斗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突然间出席季睿的纳妾宴会上,可把众人都吓到了。

季睿目光不明地看着林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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