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歌回到大厅时,戴黎正和几名虫族说着话。
在他来时,谈话已经接近尾声,只听到几句诸如“以后联系”的场面话。
“回来了。”告别那几位宾客,戴黎转向肖歌:“还好吗?”
“挺好的,”虽然没头没尾,但肖歌知道对方指的是那场谈话:“拜伦先生很随和。”
“那就好。”
简短对话后,两人无言地靠墙站在一起,看着舞池。
下场的虫族们踩着节奏,动作整齐,礼服华丽的衣摆在空中带出一个个悠扬的弧度。
非常赏心悦目。
肖歌在虫群间看到了戈维夫夫。
卡维斯先生偎着戈维中将,眉眼间的淡漠隐去,带着浅浅的依恋与倾慕。
戈维中将背对着他们,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从动作上来看,也是非常温柔。
“戈维阁下和卡维斯先生还是很恩爱的。”看着看着,肖歌突然冒出一句。
戴黎转过头瞥他一眼,又转了回去:“或许吧。”
肖歌有些奇怪:“不是说关于他们两位的爱情故事,在虫族广为流传吗?”
为什么会说“或许”?
戴黎:“在婚前,他们的确非常相爱。不过现在已经很难说了。”
肖歌:“有什么内情吗?”
年轻时看惯各路小说的头脑,瞬间罗列出几十种豪门狗血剧情。
总不会是戈维阁下看上了别的雌虫,却迫于卡维斯先生家的地位,不能娶回家,于是为这只雌虫爆发了无数矛盾吧。
戴黎语气随意:“戈维中将的政治立场,起初是中立的,包括现在也是倾向中立,但卡维斯先生的家族属于元帅一脉的阵营。所以,即使中将想要继续保持中立,由于婚姻的缘故,他依旧被视为元帅一派。”
以戈维中将的性格,可想而知,他在婚后的几年中必然吃过不少暗亏。
再浓烈的爱意,又怎能敌过日积月累的消磨。
肖歌很意外,他原本以为这场婚姻中的政治因素,到拜伦讲述的内容为止,就是全部了。
尚且青涩的雄虫被一连串现实砸得有些懵,喃喃道:“这才是全部的真相吗?”
他们两个站在大厅边缘,周围无人,非常方便讲话,因此忌讳不多。
“如果,”肖歌斟酌着词句:“如果他们婚前的地位更加平等一些,会不会好一点?”
戴黎:“假设他们地位平等,大概不会在一起,即便结婚,也不会是现在一雌一雄的局面。”
肖歌愣神很久,一点一点将思路理清。
“你说他们可能不会在一起,这我可以理解,世家的婚姻或多或少都会带有政治因素,是联合还是对立,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他们既然现在可以维持一雌一雄的家庭,说明这种婚姻形式在虫族中是被允许的,如果双方地位等同,相当于有了双倍于现在的社会影响力,为什么反而无法实现婚姻自主了呢?”
戴黎双手抱臂,目光不离舞池,华美炫目的景象浅浅映在湛蓝眼瞳上,如浮云,似幻影,几番流转,始终无法撼动深沉的内在。
“雌多雄少是时代的背景,婚姻地位则是贵人的体面。
“高位雌虫可以接受成为同样位次雄虫的众多伴侣之一。以此同时,如果有一名社会地位稍低、但富有潜力的雄虫,他们也不会介意成为他唯一的雌君。
“但如果高位雌虫下嫁低位雄虫,却不能保证唯一伴侣的地位,即是有损世家颜面。”
肖歌:“这只解释了为什么戈维阁下与卡维斯先生会保持一雄一雌婚姻的原因。”
那么,拥有更高地位的雄虫,明明已经脱离了一般社会规则的限制,却依然无法实现婚姻自主,又是因为什么呢?
戴黎转过头看向他:“你似乎仍然没有意识到,一只雄虫对于虫族而言,或者说对于虫族社会的各个阶层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到底是怎样一笔庞大的资本。”
肖歌皱起眉:“这种说法……让我感到很不适应。”
戴黎:“但你可以理解。”
“对,因为我学社会学嘛。”肖歌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我的意思是,我很不喜欢这种——”
他措了会儿辞:“将个体代换成物品的感觉。很压抑。”
戴黎:“只是方便叙述,见谅。”
肖歌摆摆手:“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请继续吧。”
戴黎:“性别比是很客观的存在,不会因为个体的身份而产生改变。贵族阶层拥有的雄虫也很少。”
肖歌粗略指指宴会厅里,雄虫的数量占到了近五分之一:“说话要严谨些,我的少校,你真的确定?”
戴黎:“带出来给你看的而已。请帖有限,各个家族的雌虫没有全到,在场的雄虫也未必都是显贵出身。在这里,雄虫想要入场,要求比雌虫低的多。”
不过,门槛还是有的。即“社会地位稍低、但富有潜力”。
至于这个稍低,到底是多低……反正平民芯子的肖歌是不太敢乱搭话的。
“果然,”肖歌微微仰头,望不到过高的天花板,只能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烛台上:“阶级才是最难跨越的东西。”
戴黎轻笑两声:“难吗?你不就白捡了一位中将雄父吗?”
肖歌也笑:“是啊,我运气好嘛。”
戴黎继续道:“摒除生育的需求,也撇除婚姻的必要,仅谈最根本的,雌虫需要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