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三种东西无法掩藏,咳嗽、贫穷和爱。
这句话放在肖歌身上,尤为贴切。而倘若放在戴黎的身上,就不那么准确了。
比起掩饰,不懂得如何表达才是他的问题所在。不知道是包袱太重,还是心思太沉,他始终无法正视和坦白一些东西。
肖歌则是另一种人。
无论是看向他时,眼中自然流露的情绪,还是那些笨拙又莫名的讨好,无时无刻不在表露着少年的心迹。
靠近自己是,心跳声会变得快且有力,体温会比平常稍高一些,有时候额头会有微汗,眼神会躲闪,又会不自觉地偷偷看过来。
和他说话时,声音比平常更加轻柔,用词也会更加委婉。
太单纯了。
明明研究着世事纷繁,人心复杂,却还能保有这样一颗赤子般的心。
而打动他的,究竟是那份真挚的感情,还是肖歌本人呢?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颗真心。但热情总有消退的一天,感情总有淡去的时候,他更希望两人之间是一种理性的关系,而非因为冲动被强行捆绑。
【少校,我喜欢你。】
猛然惊觉,这种过分深入的凭空思辨是毫无意义的,感情确实会改变,但人也会,吸引着他的是现在这个肖歌。
肖歌本人也好,肖歌的爱慕也好,都是组成个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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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歌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摸摸床铺,是凉的。
头脑猛然清醒,出了一身冷汗。
昨天的事……不会是他做梦吧?
有些慌乱地翻下床,睡衣一披,急匆匆走出房间。
门一打开,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万年闲置的厨房里响起菜入油锅的“嗤啦”声。
暖黄色的恒星光透过窗户落进来,映得满屋温馨。
感官变得敏锐,可以遥遥看清窗外树叶的叶脉。空气中除了饭菜香味,还浮动着一种奇妙的香氛。
肖歌现在可以分辨出,那是他和少校的信息素气味。两种味道混合着,交融着,无比和谐美好。
他走下楼,往厨房的方向行去。
他的少校正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
围裙是上回包饺子时小师妹带来的围裙,粉红色,印着卡通兔,非常少女,和戴黎的形象很不相称。
手里拿着锅铲,不甚熟练地翻炒锅里的东西,时不时抬眼瞥一下光脑投影在面前的菜谱,灶台旁还放着一个小电子秤,肖歌猜那是用来衡量调料用量的。
嗯,看来菜谱也不是那种“盐少许,味精少许”的玄学菜谱。
冷着脸炒菜的少校,充满了人间烟火味。
很难得一见了。
戴黎明显察觉到了肖歌的到来,用锅铲轻磕两下锅沿,让粘在上面的菜叶落下,然后睨他一眼。
“醒了端菜。”
“哦,好。”
肖歌忙收起嘴边无意识的笑,快步过去帮忙。
最后的成品是一大桌子菜,卖相很不错。
洗漱过的肖歌坐在桌前,有些惊叹:“少校,你做饭也很有一手啊。”
戴黎擦擦手,在他对面坐下。围裙已经摘下,随手搭在椅背上,颈下一抹玫红十分晃眼,是肖歌留下的。
里衫胸口的扣子解下两颗,盘踞在锁骨上的雌纹露出小小一角。
昨晚光线太暗,看不清楚,肖歌只能依稀记起那道雌纹的轮廓。竖向的,简约的,呈现暗红色,古朴中透着些靡艳。
“在家时偶尔会做,华国菜是第一次。”
这是专门找了华国的菜谱,照着现学的
肖歌很感动:“少校,你真是太有心了。”
“雌虫需要在第二天亲手做饭,这是虫星的传统,你不用这样。”戴黎淡淡道:“快吃。还要去雄保会登记成年信息。”
既然他已经成年了,保存在雄保会的信息自然需要变更。一些相应的福利、配置也会随之更改。
“顺带的,还有件东西要还回去。”
肖歌:“是什么东西”
他们有从雄保会借用什么吗?
戴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只有一指高的长方体,包装很严密,盒子上用小字写了大篇说明,产品名称一栏是拗口晦涩的医学专有名词。
“这是——”
肖歌拖长声音,茫然地问。
戴黎:“抑制剂。”
肖歌反应了阵:“延迟成年期的那个抑制剂”
在水吧第一次知道成年期时,少校和他提到过这种药品,它们被保存在虫星雄性保护协会里,被严密看管,调用需要非常严苛的审核。
“这是你申请的”看到戴黎点头,肖歌满脸纠结地继续道:“可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成年了。
没用到啊。
戴黎咽下嘴里的食物,放下碗筷,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嘴唇。
“我问过你。”
肖歌闻言陷入深沉的回忆,努力从昨晚那让人面红耳赤的记忆里挖出那么半句提问。
【你不愿意?】
应该是这句没错了,因为少校喜欢用陈述句,一般的反问,由他说出来,最后那个字的语调都是下沉的,唯独这句有个微微的上扬。
所以,在黎语中,这是个问句。而且符合语境。
肖歌在自己的意识里做完黎语十级听力考试,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少校:“所以,如果我昨天回答‘不愿意’,你就会给我一针冷静冷静是吗?”
戴黎语气平缓:“如果怕疼,口服也可以。”
他才不怕打针疼!
不对,重点不在这儿。
这、这是什么魔鬼提问……还好他选对了啊!
“少校……”肖歌纠结又小心地发问:“如果当时我说‘不愿意’,那我们还有没有下次?”
戴黎已经站起身,正在穿军装外套,扣子一粒一粒系紧,包过锁骨,再把颈下的玫红遮得严严实实。
“快吃。去晚了雄保会就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