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歌不是受虫星教育熏陶长大的,对于这样的言论也没什么感想,只是继续抛出自己的观点。
“假设如你所说,先有的虫族式微,那么女王的集权管理,不是更适合提高社会运转效率吗?”
虫族的女王不像人类的君王,祂的精神力量可以渗透到这个种族的角角落落,顾及到每一个个体,相应的,一切资源和人力上的调度也能做到最优化。
在过去,虫族就是依靠着这种极致高效的制度纵横星际。在虫族衰败的时候,更是需要王的领导来扭转局势。
“因为女王对种族的控制力减弱了。”戴黎回答。
女王对虫族的控制并非通过王权实现,而是一种近乎自然律的天然法则。
对于王而言,虫族如同一个整体,而祂则是头脑。王指使子民,就像智慧生命支使臂膀,无需额外思考,指令下达一刻,即可实行。
这是从远古虫巢中带出来的本能。
女王的控制力减弱,就意味着祂对虫族的掌控开始力不从心,就像年迈的老人开始难以指挥自己的手脚,种种错漏和失误都会频繁起来。
长此以往,不仅女王一贯以来的权威会遭受质疑,虫族社会的正常运转也会出现阻滞,由此引发的动荡是完全可以想见的。
此时,退位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至于“女王对种族的控制力削弱”这一假设,在虫族的历史学中,确有类似说法提出,但都存在一个很大的缺陷。
“女王隐退时,虫族秩序未乱,自上而下仍处于对王的绝对忠诚中,即使控制力减弱,也完全可以稳稳驾驭虫族,反倒是女王隐退,让虫族进入了长久的混乱期。
“基于王与族群的关系,正常而言,女王也不会在安排好后续事宜前突然退位,导致原本有序的社会陷入泥沼,这与初衷相违背。”
肖歌如是发出质疑。
“显然是因为女王顾及到自己与先王之间的斗争会波及到整个种族,所以主动削弱王权。”
戴黎答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自己说出了惊天之言的自觉。
“先王”肖歌觉得越听越玄幻了。
“不是说女王的生命形态是未知的,也没有人知道女王是从始至终只有一位,还是传承更替的吗?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有位先王,并且指明王与先王之间存在斗争”
你会不会知道的有些太多了
戴黎一顿,皱起眉毛:“是这样吗?”
肖歌不可思议:“你在虫族生活这么多年,居然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认知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吗?”
你不上星网吗?你不用社交吗?
戴黎:“我以为是他们学得不扎实。”
……好理由。
看着肖歌无言以对的样子,戴黎笑了笑:“当然发现了。但是泰伦斯先生所说的,也同样无法证伪。”
甚至理论更加丰满,事件更加连贯。
“哪怕是编撰,又有哪位小说家能够将一个种族的历史,自远古时代编造至今,一切已知条件皆可吻合,细节之处都可推敲,没有任何语焉不详,也没有任何超越现实的生硬转折。”
肖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戴黎显然也是头脑清晰的人,意识到所学与普遍认知存在差异,也必然会审慎求证。现在既然拿出来讲,在一定程度上,肯定是可以成立的。
作为新住民,对于各个假说都没有特别的倾向,接受度都很高,可以自洽,即是合理。倒是对另一件事很好奇。
肖歌问:“泰伦斯先生是怎么得出这些说法的”
戴黎摇摇头:“我问过他,他只说我以后会知道。”
肖歌很有兴致:“好像背后有什么不得了的隐情啊。”
“嗯,不过泰伦斯先生确实没有做出过任何有害于我们的事,这些作为他的私事,我不好多做过问。”
“要不是天色太晚,其实还挺想去敲敲他家门的,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颖的观点。”
求知欲一烧起来,心里跟猫抓似得难受。
“我可以继续说给你听。”
戴黎坐在肖歌对面,表情柔和,看着雄虫的眼神专注澄澈。
同层楼道的另一端。
穿着睡袍的高挑虫族擦着头发走进卧室,有水珠顺着他俊郎的脸庞,向下没入衣襟,洇开一小片深色。
宽松的衣袖滑至手肘,露出一段小臂,肌肉的线条流畅有力又不过分夸张,显露着一种内敛含蓄的力量美。
他身上的信息素和遇到肖歌戴黎时微有不同,好像发生了些细小的改变,气味上的区别不大,性质上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似雌虫,更不像雄虫。那是一种威严的、广博的气息,内在中隐藏着不可深探的神秘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