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1)(2 / 2)

没想到嫂嫂年纪比她大,想法却比她单纯,需知女人的嫉妒心可以烧毁一切!后宫的女人个个都不简单,东珊可不愿与她们一起争宠,更不想孤寂的待在冷宫,连个伴儿也没有,所以她才一心期待着被撂牌子,然而嫂嫂不懂她的想法,一心为她设想着美好的将来,

“即使不入宫,指给王公大臣也是好的,那些个青年才俊皆到了适婚的年龄,譬如那位小九爷,他可是皇上的小舅子,皇上肯定是要为他指婚的,你若能嫁到富察家,那也是享福的命。”

一想起此人,东珊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她和傅恒互看不顺眼,仇怨越积越多,根本无法和平相处,她怎么可能嫁给他?

“皇上若真为我指婚,我也无法违抗,但肯定不会是傅恒。咏微说了,好多姑娘都想嫁到富察家,那些秀女大都比我家世好,肯定排不到我。

再者说,旁人将他当成宝,我视他为草,从未稀罕过,他也瞧不上我这样的性子,没可能的,嫂嫂甭拿我打。”

“是吗?”索绰络氏才不相信傅恒真的没有其他心思,“那他为何几次番给你送补品送药,如此殷勤?”

殷勤吗?上回在家门口碰见傅恒,他还在噎她呢!“他害我受伤,送药不过是消除他的歉疚,图个心安理得罢了!”

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索绰络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还想再问,却被小姑子扯开了话头,

“哎---嫂嫂你当年选秀之时是怎样的情形,后来又是如何嫁给我哥的,跟我说说呗?”

“我呀!当年过了初选,复选的时候被撂了牌子……”小姑子的好奇心勾起了索绰络氏的回忆,她也就忘了再探究,神色开始飘飞,只顾说起自己的那段青葱岁月……

光阴飞逝,转眼间已到了四月十二,天暖微风起,东珊等人入宫参加殿选,今日才算是真正决定命运的时刻,其实怎样的结果对她而言都能接受,她最担心的是咏薇。

哪个姑娘不渴望拥有爱情呢?然而这是遵从皇权与父母之命的时代,她们根本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

进宫之前,东珊拉着她的,温言劝慰着,“人这一生总会遇见许多人,有人只能用来缅怀,有人则是陪伴余生,别报太大的希望,兴许能收获意外的惊喜呢?”

是啊!对一件事怀揣希望时,往往容易失望,不当回事时,反而会超出预期。

不愿让表妹为她担忧,咏薇敛起悲绪,点了点头,“好,听你的,我不乱想,咱们走吧!”

殿选定在启祥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矗立几百年,历经风霜的两堵红墙令咏微感到异常压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海来回翻腾。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太后凤体违和,今日并未前来,身着龙袍的皇帝端于上座,皇后居于左侧,他们皆是命运的操控者,这些个秀女便是一枚枚棋子,理当落于适合自己的位置。

宫内的气氛看似祥和,实则异常紧张,此刻秀女的命运皆在太监的名册之上,每个秀女都在等待着天命的安排,是眷顾,抑或无情的审判,都将一一揭晓。

“西林觉罗·夏馨、乌雅·咏微……等十二名秀女留宿宫观察。”

留宿宫者就代表被皇帝相,成为妃嫔的备选人,通过日常起居观察秀女们的品行,若无大毛病都将成为后宫的小主,偶尔也有发现特殊情况者,仍旧会再次被撂牌子,但这都是少数。

这一次的咏微早有预感,也听了东珊的话,没再抱希望,对于这样的结果,她也不像复选那次那般心绞神伤,福身叩谢隆恩的那一刻,她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难道她与李侍尧,真的是情深缘浅,就此情断吗?

名册并无东珊,她为表姐未能如愿感到可惜,又庆幸自己没有留在宫里,避免了与好姐妹共侍一夫的尴尬,然而接下来的圣旨却令她始料未及!

“奉皇太后懿旨:

李荣保九子傅恒,系出名门,功勋卓著,年方十,德才兼备,尚未婚配,永绶之女东珊,温淑恭婉,品行端方,年方十六,待字闺,此乃良缘天成,特为二人赐缔婚约,择日完婚。”

实则这话太后没说过,她是想将这个会留给自家人丹珠,奈何皇帝昨晚才命人去呈报,说是丹珠与傅恒的八字相克,如若成婚恐有血光之灾,这才改为东珊。

事已至此,太后又能说什么?真真假假,太后无从探究,毕竟太后也忌讳命理,若然强求,万一以后出什么事,她难辞其咎,想来丹珠的阿玛也不会同意冒这个险。

犹疑再,太后终是没再管此事,纵使身子已又好转,今日她没不过来,左右不如她的意,有什么好瞧的呢?

这结果皇后最为满意,想着自己总算是全了九弟的心愿,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东珊却是瞠目结舌,一脸懵然,险些呕出一口老血来!

先前她都表现得异常平静,在帝后面前并未乱过阵脚,可当她听到赐婚圣旨时,内心的惊诧已然溢于言表,难以收敛!

她想过自己可能会被赐婚给某位臣子,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傅恒!

怎么会是他呢?老天爷是在同她开玩笑吗?互相嫌弃的两个人怎么就成了良缘?简直不知所谓,匪夷所思!

以她对傅恒的了解,他断不可能主动求娶她,那么这赐婚到底是谁的主意?皇上?抑或皇后?

按理来说,她的家世不算出类拔萃,皇后怎就选了她呢?东珊百思不解,黛眉紧蹙。老太监见状,小声提醒道:“姑娘还不快叩谢隆恩?”

她的面色明显不正常,乾隆心生疑窦,沉声道:“你这神情是何意?难不成对这赐婚有什么不满?”

丹珠早就听太后说要将她指个傅恒,她嘴上不乐意,心里倒也没有太排斥,就等着今日赐婚呢!哪料皇上竟临时反悔,将东珊指给了傅恒!

先前她还曾与自己的好姐妹说过会嫁给傅恒,这下婚事没成,她在姐妹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这样的局面令丹珠面上无光,紧抿薄唇的她一腔幽愤难泄,看东珊也越发不顺眼,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还以为皇上钟意东珊,会将其留在宫,哪料竟是赐婚给臣子,还破坏了她的婚事,实在可恼!

等候在一旁的蓝瑾闻言,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东珊可是她大哥的心上人啊!这事儿傅恒最是清楚,她还听大哥说傅恒找了皇后帮忙调解此事,怎的他反倒和东珊成了一对儿?这当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事关东珊,咏微也顾不得伤感,暗自替表妹担忧。只因她最清楚东珊与傅恒有过节,但现在可是皇帝赐婚,东珊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能说半个不字啊!

焦急的咏微暗自祈祷着,表妹千万不要说傻话,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赶紧谢恩才能保平安。

事实上东珊也晓得轻重,即便她是穿越者,即便她看不惯傅恒的行径,不愿与他结为夫妻,也不敢大胆的拿自己和族人的命去做赌,更不敢贸然冲撞皇帝,可她方才的反应的确不太正常,她总得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不让皇帝起疑怪罪才是。

心思百转间,东珊灵一动,顺水推舟,半真半假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复选那日您曾说傅恒他不通诗词,臣女是担心……担心以后与他没话说。”

如此这般避重就轻,乾隆倒也没怀疑什么,与皇后相视一笑,皇后打笑道:“臣妾早与恒儿说过得通晓学问,武双全,若只是个莽汉,将来可是娶不来媳妇儿的,如今倒是应验了,人家姑娘果然嫌弃他呢!”

心知这话说出来之后皇后可能会误会,但东珊也管不了那么许多,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说辞,且她的话说得并不重,料想皇后不会真的介怀,但她还是得澄清示弱,故作胆怯状,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女没有嫌弃傅大人的意思,傅大人乃勋贵世家,这桩婚事本就是臣女高攀,只是皇上问话,臣女不敢撒谎,这才如实道出方才那一瞬的心所想。”

小姑娘吓得面色发白,大约以为自个儿说错了话,实则皇后并不介意,声如流水缓入耳,好言宽慰道:

“莫怕,本宫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皇上正是看你采斐然,这才想让你嫁给恒儿,成婚之后你可得督促着他,让他习武的同时也练练书法,学一学吟诗作对,争取做出一首让皇上肯夸赞的诗词来。”

原来只是为这个吗?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做那首诗啊!一首诗竟将她和傅恒绑在一起,这算什么事儿啊!

东珊心下无奈,却又不敢再表现出任何不满,佯装感恩戴德的拜谢皇恩。

接下来旁人的赐婚,东珊无心去听,只在想着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要和傅恒成为一家人,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直至殿选结束,她仍未回过神来,和众秀女一起,木然的恭送帝后离去。

出得启祥宫,外头日光明媚,绿柳招风,其他赐婚的秀女可就此出宫归家,备选妃嫔的秀女今日便得留在宫,姐妹二人同来却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同归,咏微心下伤感,几欲落泪,东珊鼻头一酸,替她难过,紧紧地握住她的,提醒她千万不能在这儿哭出来,

“我知你伤心绝望,可这是宫,姐姐千万忍一忍,夜半无人时在被哭一哭,人前不能掉泪。”

吸了吸鼻子,咏微哽咽点头,羽睫半湿,默默将泪花噙在眼眶直打转,

“我明白,这都是命,咱们谁都无可奈何,你也想开些,赐婚给臣子总好过留在宫里,富察家族又是皇上最倚重的,你嫁过去有利无害。

至于你们的矛盾,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往后成了一家人,只要你敬重他,相信他也会好好待你。”

往后的事,东珊懒得去想,这会子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咏微,“你留在这深宫之,往后我还有会见你吗?”

“那要看傅恒的能耐了,将来他若是由侍卫晋升成大官,那你就能随他一起入宫参加宫宴,到时便能见着我。”

两姐妹虽是笑言,可这心里都酸楚得紧,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只希望对方能好好的,毕竟人生路还很长,不论荆棘还是繁花,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忍痛道别后,姐妹二人各自转身,背道而行,走向各自的深渊,至于这渊底是灿灿花海还是幽幽深潭,皆看造化。

蓝瑾等在远处,待她们话别之后,东珊行至她身畔时,她才小声询问,“姐姐,你和傅恒怎就赐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东珊懵然摊,她还想找个人问问呢!“这也是我的疑惑之处。”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蓝瑾愁眉苦脸,哀叹连连,“那我哥可怎么办呀?他若知晓此事肯定会很伤心。”

提及鄂容安,东珊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应,得亏她有先见之明,没与鄂容安承诺什么,否则便要辜负他了。

今日傅恒留在养心殿戍守,并不在乾隆身边护卫,秀女们赐婚的消息很快就在宫传开,小允子一听说和傅大人有关,赶忙跑去汇报。

一见傅大人,小允子喜上眉梢,恭贺不断。

闻言,傅恒脚步顿住,挑起的眉梢挂满了疑惑,“近来家无甚喜事,这恭贺从何说起?”

“大人,您被皇上赐婚了,这不正是天大的喜事嘛!”

这么快就赐婚了?傅恒也猜到他的夫人应该就在今年的秀女当,但没想到皇上居然也不知会他一声就直接赐婚,却不知是哪家千金,性子如何。不甚在意的他随口问了句,

“可知对方名姓?”

小允子只道没听清,“奴才也就是路过时听那些侍卫说了一嘴,没听到秀女的名字,只听到人说是那拉家的姑娘。”

闻及那拉氏,傅恒心下微紧,据他所知,今年秀女的那拉氏似乎只有东珊!总不会是她吧?

原本无谓的傅恒一听这话登时绷直脊背,“你确定吗?真是那拉家的?不会听错吧?”

“的确那拉家的姑娘,奴才还听他们说,宰相明珠是她的曾祖,纳兰先生是她的大祖父呐!”

被皇帝赐婚可是天大的喜事,可傅大人的反应似乎很震惊,且面上并无任何喜色,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挠了挠头,小允子好奇追问,

“大人,这位秀女的家世还算显赫,应该配得上大人吧?您为何不高兴呢?”

明相与容若这父子二人皆是叶赫那拉氏族的名臣,看来小允子没听错,真的是东珊无疑!

确认赐婚秀女的身份后,傅恒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破,灼灼桃花树下,懵然许久,他才缓过神来,默默捋着此事:

姐姐她应是出帮忙了,东珊的确没被留在宫里,但却赐婚给他,这不是乱牵线嘛!他本是想帮鄂容安牵红线来着,怎的反倒稀里糊涂的把人家的线给扯断了?

心急如焚的傅恒随给小允子塞了赏银,并未多做解释,让人回去歇着。此刻周遭的鸟鸣声在他听来都觉聒噪,只在想着这事儿该怎么跟鄂容安说?

饶是难办,傅恒也得去面对,找人暂时顶了自己的岗位后,他匆匆赶往南书房,却没见着鄂容安的身影,同僚说方才有人找他,不知说了些什么,鄂大人听罢之后便出宫去了。

傅恒暗叹不妙,鄂容安可是说好的在此等着殿选的结果,怎会突然离开?难不成他也听到了东珊被赐婚的消息?总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这事儿可得解释清楚,他可不想因为婚事跟好兄弟闹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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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质问鄂容安

焦虑的傅恒很想现在就去找鄂容安,奈何职责所在,他不能随意离宫,旁人替他顶两刻钟倒也无妨,若然太久实不好交代。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回养心殿,继续戍守,等着皇上归来,也好问一问情况,然而乾隆自启祥宫出来后,先是去长春宫陪皇后用了午膳,而后又去畅音阁听戏,傍晚又去慈宁宫看望太后,并未回养心殿。

直至酉时,傅恒当值结束也没能见着皇帝,他不好贸然行动,决定先出宫去找鄂容安商议对策。

当傅恒匆忙去往襄勤伯府,来到鄂容安的书房时,就见他神色颓然在坐在桌案前,持巾帕,怊怊惕惕,似是哀痛欲绝。

傅恒顿生不祥预感,“殿选赐婚的事……”

未等傅恒说完,鄂容安已然接口,声凉心悲,“我都知道了。”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没有任何震惊与追问,殊不知这半日里,他都在承受着怎样的煎熬和折磨!

生怕兄弟误会,未等他询问,傅恒率先解释,“休如,皇帝赐婚一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也不晓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赐婚这样的大事,傅恒的确无力掌控,鄂容安认为问题应该出在皇后那边,遂向他打听,他是怎么跟皇后说的。

回想当日的情形,傅恒至今都没琢磨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遂与鄂容安仔仔细细地复述了一遍,

鄂容安听罢,已然了悟,“你话没说完,就被小礼子打断,皇后娘娘只听了一半儿,大约以为你喜欢东珊,便与皇上商议为你赐婚。”

这误会可闹大了,傅恒再强调自己绝对没有跟姐姐说过喜欢东珊的话,“我明知你钟意她,又怎么可能与你争抢?”

“你为她求情,皇后自然以为你对她很上心,这才会误解,我知道这事儿不怪你,你也是一片好心要帮我,只是阴差阳错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说到底,终究是无缘吧!这半日里,鄂容安深陷地狱之,身心皆被业火焚烧淬炼,眼尾发红心胀痛,痛苦挣扎之,他早已将一切都想得明明白白,傅恒是他最好的兄弟,鄂容安不可能怀疑他什么,只恨老天爷为何要这样作弄他!

若果真如鄂容安所言,那岂不是他把兄弟的姻缘给搅黄了?意识道这一点,傅恒越发愧疚,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

“今日没见着皇上,明日我再入宫时便跟皇帝说不同意这门亲事,把婚约给退了,你再去她家提亲即可。”

傅恒此言着实出乎鄂容安的意料,震得他半晌回不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傅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赐婚圣旨已下,这可是皇命!谁能违抗?”

傅恒当然晓得皇命难为,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此事关系到鄂容安,傅恒实在不愿夺人所爱,

“皇上这是乱点鸳鸯谱!喜欢小东子的人是你,他怎么能让我来娶?这不是给咱们兄弟制造矛盾嘛!”

鄂容安也想问老天一句为什么,却又觉得沧海一粟去质问命运,终究只是徒劳罢了!面对这样的境况,他根本无能为力,

“皇上并不晓得咱们之间的瓜葛,也不可能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是制衡各方家族势力,巩固皇权。”

“不论如何我都得跟他说清楚,请皇上开恩退婚,你和小东子才有希望。”

傅恒一心为他着想,鄂容安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冒险,

“你不能仗着自己是皇后的弟弟就为所欲为!皇上为你赐婚本就是荣耀,你理当感恩戴德的接受,岂可有微辞?你若说自己不愿意,可有想过皇上会怎么想?一旦惹得龙颜大怒,后果不堪设想,他肯定会降罪于你!”

“我不在乎!”现下的傅恒可管不了那么许多,他的态度异常坚决,眼尽是无谓,

“降罪我受着便是,只要皇上肯取消婚事便可,难得你有喜欢的姑娘,我不能让你遗憾终身!”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鄂容安感念于傅恒为他所做的一切,但却不愿再连累兄弟,

“世事哪能尽如人意?纵然我遗憾难过,却也不得不接受这结果。小九儿,你的好意我心领,退婚的事千万不要跟皇上提,我……认命便是。”

他的眼已无神采,只余向命运妥协后的悲观与黯淡,傅恒此番前来是准备与他商议应对之策,未料他竟没有扭转局面的心思,傅恒难免惊诧,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努力去争取吗?怎可遇到挫折就放弃?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

先前鄂容安一直在坚持,哪怕东珊没给他任何承诺,甚至说对他没有感情,他也仍旧抱有一丝希望,想着若是能成亲便可日久生情,那样的挫折不可能击败他,可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圣旨!那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高山,除了放弃之外,他还有旁的选择吗?

“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若我是孤家寡人的确无所顾忌,但我阿玛还在朝,我底下还有几个兄弟,背后还有一众族人,我若去跟皇上对抗,我的亲眷皆会被连累!

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置族人于不顾,阿玛辛苦几十载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总不能让西林觉罗家的前程毁在我里,那样我便成了族的罪人!”

亲口说出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时,鄂容安紧攥双拳,双目赤红,心都在滴血!他又何尝不想去尝试,何尝不想为了东珊任性一回,然而肩上背负的重担不允许他肆意妄为,每走一步都得格外谨慎!

傅恒闻言,默然了许久,竟是无可辩驳,既觉有理,又感可惜,“可若不去尝试,你真的甘心吗?不会后悔吗?”

事到如今,鄂容安深知自己的感受已经不重要了,身为家长子,他不能自私自利,必须得考虑大局和家人,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冒险,他的性子也注定他不可能去冒险,深叹一声,鄂容安怅然若失,

“不甘心也只能这样了,她若被赐婚给旁人我也不放心,我怕那人对她不好,可若是你,那我也没什么担忧的,她是个好姑娘,只要你们摒弃前嫌,只要你肯好好待她,我便没什么可遗憾的。”

君子不夺人所爱,皇帝这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却将傅恒置于不义的地步,鄂容安这般委曲求全,越发令傅恒心疼,愧然垂眸,无颜面对他,

“可明明是你先喜欢小东子,最后我却娶了她,我总觉得对不住你。”

傅恒待他一向赤诚,鄂容安比谁都清楚,纵使他已经没有会,却也希望东珊的余生能幸福,不希望自己的爱慕带给她不良的影响,是以他得跟傅恒解释清楚,以免有刺悄然而生,

“这事儿不怪你,你别有压力,你也晓得,东珊从未应允过我什么,自始至终都只是我一厢情愿,她心并没有我的位置,所以你大可放心娶她,无需顾虑。”

鄂容安之言句句发自肺腑,对上他那红润潮湿的眼眶,傅恒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心恸身疲的鄂容安无力再多说什么,掌强撑着桌案,闭了闭眼,悲不自胜,“劳你为我费心这么久,你忙着一整日也累了,回府歇着吧!”

若搁以往,他应该留傅恒在此用膳才对,可今日的鄂容安实在没那个心情,傅恒主动提出陪他饮酒,他却连借酒浇愁的兴致都没有,颤动的眼睫快要包裹不住眼底的晶莹,

“无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睡一觉就好了,你不必担心。”

既如此说,傅恒也就没再强求,顺了他的意,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前路还长,大丈夫不拘泥于儿女私情,会有更好的在等着你。”

道罢傅恒又觉得自己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鄂容安是付出了真心的,哪能说放就放?

他还是别说了,说得越多,只会令兄弟越难受。于是傅恒就此告辞,没再打扰他。

将将出门,就撞见一个矮小的粉裳身影,傅恒刚要惊呼,就见背于墙边的蓝瑾以指挡唇,示意他不要吭声。

看来这丫头是躲在这儿偷听呢!傅恒如她所愿,并未与她说话,直至两人一道走出这院子,看到她偷偷抹眼泪,才问她这是怎么了,

“又做错事被你阿玛训斥了?”

吸了吸鼻子,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的蓝瑾哽咽道:“挨训的不是我,是我大哥,我心疼他,替他难过,你可别再说我大哥没胆子,不争取。

其实今日他一接到消息就匆匆赶回府,主动跟我阿玛坦白,说是想娶东珊,请求阿玛入宫跟皇上讲明,阿玛不肯,他便要自己去,却被阿玛拦住,还……还打了他一耳光,斥责他是不肖子,阿玛拿家族安危来压制他,他不得已唯有放弃,你却说他对东珊姐姐不是真心,这话太扎人心!”

原来这当还有这么一出,鄂容安并非听到圣旨就放弃,而是努力争取过的,奈何他肩上背负的太多,只能忍痛压抑自己。

得知真相的傅恒越发心疼兄弟,更觉自己好心办坏事,若非有他掺和,指不定鄂容安和小东子就成了,殊不知,皇后若是不向乾隆请求争取东珊,那么东珊便要被乾隆留在后宫之,依旧轮不到鄂容安。

万般皆是命,岂能尽由人?

然而傅恒并不晓得这当的曲折,以为自己是罪魁祸首,很是自责。

心念杂乱的傅恒浑浑噩噩地乘坐马车回了府,家里人早就收到赐婚的消息,皆在讨论他的婚事,章佳氏还在念着咏微,奈何咏微被皇帝留在宫,她也不敢再肖想,说起东珊,章佳氏并未见过此女,不觉担忧,

“家世倒还可以,就是不知这姑娘的品行如何,与恒儿是否能处得来。”

坐在一旁的淑媛轻笑道:“这个额娘大可放心,那位东珊姑娘女儿是见过的,还与她说了几句话呢!当时我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成为我的嫂嫂。”

“喔?是吗?”章佳氏忙与女儿打探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又问这姑娘姿容如何,个头怎样,言行举止是否得体规矩。

实则淑媛也就见了一两面,与她说的话也不多,但对东珊的印象还挺好,还将她当成了才女来夸,章佳氏一听这话心下顿喜,暗叹祖宗保佑,总算给恒儿定下了一门好亲事,既然皇帝赐了婚,那就该尽快找媒人正式去提亲才是。

行至宁辉院门口的傅恒正巧听到她们在夸东珊,心道妹妹还是太嫩了,东珊在选秀时的表现完全就是伪装啊!她真实的性子可不是那般温婉,不过这些话他懒得多说。

旁人都在恭贺他,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笑容也格外敷衍,只在想着这原本应是属于鄂容安的喜悦,却被他给抢了去,往后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位好兄弟?

还有东珊,鄂容安曾说东珊给他回了信,他才振作起来,想来东珊其实也是喜欢鄂容安,只是碍于要选秀才会拒绝他吧?如今皇上乱牵红线,东珊那么讨厌他,肯定不愿嫁给他,大约此时恨透了他,恨他拆散了她和鄂容安的姻缘吧?

越是深思,傅恒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见一见东珊,看她是什么态度,倘若她也不愿成亲,那他就得另想法子才是。

只是想见她颇有些困难,宁琇那边肯定说不通,即使如今有婚约,想来在没成亲之前,宁琇也不会允他去见东珊,除非等她出府。

下定决心的傅恒命自己的长随图海想办法去东珊家打探消息,看她何时有空出府。

主子吩咐,图海莫敢不从,遂用银钱贿赂她家的小厮,苦候两日,终于得到消息,赶忙回府向主子汇报,

“爷,有消息了,那小厮与奴才说,东珊姑娘后日会去南郊的观音庙还愿,却不是独行,据说她的嫂嫂也会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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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庙中见东珊

庙还愿?这可是个好会,灵一动,傅恒决定休后日的假,又央着妹妹帮忙打掩护,请她一起去庙里。

九哥突然有此要求,淑媛自当问清楚他到底有何企图。

既然想让人帮忙,就不能再隐瞒,傅恒硬着头皮直言说是准备去庙偶遇东珊。

淑媛了悟一笑,“九哥是想再见见这未来的夫人?先前不是已经见过么?”

她并不晓得两人先前相识,还以为御花园那日是他们的初见呢!

干咳一声,傅恒顺水推舟地借口说那日离得远,没瞧清楚,得知东珊后日会去庙,就想再见一面。

九哥一向疼她,难得他开口,淑媛不好回绝,便应了他的请求。

妹妹肯应承,这事儿就好办了,傅恒与她商议着,到时候由她将东珊的嫂嫂支开,他才有会与东珊说话。

然而淑媛不擅应酬,更怕与陌生人交谈,“九哥你也晓得我口才不好,不怎么会说话,不晓得该如何与她嫂嫂周旋,要不把四嫂也带去,反正你们有婚约,四嫂肯定和她嫂嫂有话聊。”

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妹妹毕竟太年轻,若是把事情搞砸可就麻烦了,还是四嫂更妥帖些,思量再,傅恒又生一计,微偏头,附耳悄声与妹妹交代着。

淑媛一一记下,点头应承着。

两日之后,东珊随着嫂嫂一起出门去还愿。打从赐婚圣旨下来之后,索绰络氏就忙得不可开交,只因每日都有人送来贺礼,恭贺东珊被赐婚之喜。

先前那些个对她爱搭不理的人居然也来巴结讨好,再一次印证了何谓拜高踩低。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索绰络氏不会与她们计较,客客气气地收下礼,心里为有这样一个小姑子而感到无比自豪,现下两人正在马车,她还在与东珊感慨着,

“你是不晓得有多少姑娘都想嫁到富察家,她们都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希望,最后这圣旨居然落在咱们家,那些个福晋夫人们面上祝贺,实则心里嫉妒着呢!你嫂嫂我呀!就喜欢看她们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听着嫂嫂的炫耀,东珊的内心毫无波动,倚在小桌畔的她以支额,耷拉着眼皮,整个人瞧着恹恹的,不时的唉声叹气。

她可从不觉得嫁给傅恒是多么荣光之事,只在想着她和傅恒的那些过节,两人一见面就争执,这难道不是传说的八字不合吗?怎么测算八字的还说是良缘?

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就他俩这水火不容的性子,纵使勉强成亲也无法和睦相处吧?

将来的日子不敢想,一想她就绝望。索绰络氏并不晓得她的担忧,还在夸自己慧眼如炬,

“当初我就看出来傅恒对你有意,我说皇上会为你赐婚,你和你哥皆不信,如今可是应验了吧?”

不过一句戏言,宁琇兄妹初听时浑不当回事,哪料如今竟成了真,饶是如此,东珊也觉得这只是巧合,但还是堆着笑违心地夸了句,

“嫂嫂您这嘴大约是开过光的,实该去算命。”

“成,明儿个我就支个摊儿,算一次一两银子,如何?”

嫂嫂心情颇佳,满面春风,东珊不好表现出愁绪,勉笑以应,殊不知她们这辆马车后方不远处正有人默默跟随。

说来傅恒也是头一回跟踪一位姑娘家,他有事找东珊相商,实属无奈才会这般,同行的四夫人却以为九弟是惦记着将来的夫人,暗叹这木头孩子终于开窍,晓得看姑娘了。

临行前傅恒再嘱咐四嫂千万为他保密,不要将此事告知额娘,四夫人虽是爱说话,却也知道轻重,断不会胡言,遂与他保证,绝不外传。

南郊云莱山下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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