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从成亲后,我时刻谨记自己是富察家的媳妇,即便我不喜欢你,却也不会想念旁人,你这样误解我就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怒火烧的茗舒险些背过气去,且她惊觉腹部绞痛难当,勉强撑着桌子在旁坐下,只觉底下有什么在流动。
傅玉见状慌了神,忙去扶她,问她怎么了,她疼得直咬唇,默默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生怕她旧疾复发,他哪里还敢在与她争执,忙命人去请大夫。大夫来诊脉之后,说她这是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
此时的傅玉方知她竟已怀了身孕,将近个月,而她竟一直瞒着他,怪不得这两个月她一直不许他亲近,只推说身子不适。他为她的身子着想,也就没强求,如今才明白,她应是早就晓得怀孕一事。
时隔一年,再回想起当初的情形,傅玉后悔难当,“我若晓得她有身孕,断不会说出那样的混账话,以致于她气极动了胎气。我是孩子的父亲,却也是杀害他的凶,她的身子本就不好,我还害得她小产,大伤元气,我对不住她……”
至此,傅恒才明白,为何那时候哥对嫂小产的原因只字不提,原来他二人之间的误会竟是这么深!
得知来龙去脉后,他竟不知该如何评价,若说哥有错吧?他只是对茗舒一见钟情,一心想娶她而已。
若说二哥有错吧!他只是为了自己的胞弟,再者说,二哥只是开出条件,应不应关键还得看茗舒的父亲,她父亲应下此事,那就不能算是二哥一个人的错。
若说嫂太狠心吧!她与意人被迫分离,也确实可怜。说到底都是被命运掌控,无法自主做选择罢了。婚后哥对她情真意切,并未亏待过她,若然真相未揭穿,兴许他二人也会慢慢培养出感情来吧?
琢磨半晌,傅恒竟是无言以对,只能感慨一句,天意弄人呐!
“事到如今,你们已是夫妻,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往前看,别再计较过往。”
“谁说不是呢?”过往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纠葛随着傅玉的倾诉残留在唇齿间,以致于今夜这酒竟是越饮越苦涩,
“她小产之后,对我的态度更加冷漠,我一直很自责,也曾劝她多次,希望她能摒弃前嫌,忘记过去的争端,重新过日子。
然而她根本不搭理我,无奈之下,我只好与丫鬟们打成一片,企图博取她的关注,令她吃醋,事实证明,不论我做什么,她都不愿多看我一眼,相敬如冰,不外如是。”
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个头,难道一辈子都要如此吗?傅玉煎熬了那么久,却不敢与人讲,今日才鼓足勇气告诉老九,然而老九只是叹息,并未多说什么,傅玉不觉纳罕,
“你和弟妹才成亲便那般恩爱,究竟有何秘诀?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我该怎么做才能改善这局面?”
他的秘诀?这个傅恒还真说不好,抚着下巴沉吟道:“大约是……看脸吧!”
“……”傅玉忍不住白他一眼,“难道我丑?府里的丫鬟都夸我长得俊,多少人争着抢着想给我做妾,我都不稀罕!”
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瞥他一眼,傅恒轻嗤道:“得了吧!你以为她们图你什么?图你这张脸?好看能当饭吃?还不是看你少爷的身份,贪图荣华!”
心知肚明就好,说透就没意思了吧?干咳一声,傅玉让他少打岔,帮忙想个法子。
他俩的矛盾这么深,还是个死结,傅恒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你这是在为难弟弟我啊!”
“我不管,是你说要听,听罢帮我出主意,你那么灵,肯定能想出破解的办法来。”
敢情哥这是赖上他了,傅恒此刻十分后悔,没事儿就不该探听旁人的秘密,这下好了,直接被缠住,他脱不了干系了!
耐不住哥那略带威胁意味的请求,傅恒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将这团乱麻理出头绪,灵光顿闪的他展眉欣笑道: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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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鬼主意
傅玉面露惊喜,忙问他究竟想到什么好办法。实则傅恒只是灵光一闪,“这个想法不太成熟,且有些冒险,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十成,八成也可。”
摇了摇头,傅恒如实道:“五成。”
“……”等于没说,饶是傅恒不敢肯定,傅玉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法子,“你且说出来,咱们商讨一番,看究竟是否可行。”
听罢老九的话,傅玉眉头紧皱,面露忧色,“这样不太妥当吧?万一被戳穿,她可能彻底不理我了。”
“所以我说有风险,轻易别尝试。”傅恒也怕好心办坏事,事先声明,“我只是提议,毕竟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够了解,能否付诸行动,还是得由你自个儿来评定。”
茗舒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怕是不好糊弄,傅玉心有顾虑,但又觉得他和茗舒的关系已然僵到极致,他挖空了心思也无法回转,老九的法子虽是冒险了些,至少还有希望,只是一旦尝试,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傅玉犹豫不决,吃着酒心神不宁,傅恒也不强求,毕竟此事非同小可,得让老好好考虑一番。
两兄弟只分了一壶酒,傅恒劝他莫多饮,免得醉酒糊涂,回去又跟媳妇儿撂狠话。
宴罢,两人各自回房。
夜凉如水,薄风来袭,吹得挂在树枝上的灯笼微微晃动着,地上的枝影也跟着摇摆。此刻的东珊尚未入帐,哼着小曲儿倚在院的躺椅上,一摇一晃的看着迢迢银汉,繁星漫空。
儿时看天幕,总会联想到各种神话故事,美丽传说,后来再看,想到的便是行星的名称,宇宙的浩瀚,人类的渺小,空间的变数,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思绪如脱缰的马儿,东奔西闯,四处游离。
往常这个时候,夫人大都已入帐,蔷儿请她进去歇息,她却道不困,实则是心有期待。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东珊赶忙坐起身来,笑眯眯的望向院门口。
披着一身星光的傅恒刚踏进院内,就见朦胧的烛火下,东珊那满怀欣喜的眸子闪着幽亮的光,正一眨不眨的盈着浅笑凝视着他,看得他心情大好,快步近前,在躺椅边的小圆凳上坐下,心满意足的笑问,
“可是想我了?”
然而东珊竟是十分耿直的否认道:“日日见你,有什么可想的?”
傅恒笑容顿僵,捂着心口一阵抽痛,感觉聊不下去了,“你就不能说假话骗骗我?”
“撒谎的甜言蜜语你觉得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他就是想听一句软话,怎么就那么难?“我不管,就要听你说想我。”
他向来不害臊,东珊早已红了脸,凑近他小声提醒道:“蔷儿还在呢!没个正形,也不怕人笑。”
饶是夫人的声音很小,蔷儿也听得一清二楚,忽觉自己有些碍事,即刻申明,“奴婢耳背,什么也听不到。”紧跟着她便找借口说要进屋拿东西,迅速闪人。
傅恒就欣赏这么敏的丫头,随后笑眯眯地看向东珊,“现下没人了,说吧!我等着听。”
让她说这种肉麻话,实在是难为情,东珊推阻四,支支吾吾,只道讲情话需得气氛好,酝酿出感情才能顺其自然的说出来,现下实在没感觉,
“等会儿入帐再说,你先告诉我,哥找你作甚?他们俩为何一直不对付啊?我听四嫂说嫂曾经小产过,你可知因由?”
敢情她不是在等他,就是想听闲话啊!意识到这一点,傅恒大失所望,才被哥为难的他一到家又被媳妇儿给围堵,傅恒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按理说,咱们是夫妻,我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哥确实把真相告知于我,这点我不瞒你,但我与他发过誓,不透露给任何人,所以我究竟该不该跟你说?”
转了转眼珠,东珊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没再继续追问,“那还是不要说了吧!违背承诺不太好。”
她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呢?会不会怪他?不放心的傅恒试探着问了句,“你会生我的气吗?”
“不会啊!”东珊无谓一笑,“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也并不是一定要知情,再者说,若然表姐与我讲了什么秘密,嘱咐我不可外传,那我肯定也不能告诉你的对不对?纵然是夫妻,也可以留有自己的方寸之地。”
她的理解令傅恒很是欣慰,庆幸自己的媳妇儿居然这般开明。哥信任他才会告诉他,那他自当为其保守秘密,
“对了,有件事忘了与你说,这天越来越炎热,明日起,皇上自宫搬至避暑山庄,侍卫们需重新调配,所以明晚我可能回不来,要留在山庄部署。”
果然皇帝极会享受啊!东珊不觉好奇,“皇上成日的住在山庄行宫里,那大臣们如何上朝?你们全都要跟去吗?”
转着她的团扇竹节扇柄,傅恒十分乐意为她解惑,“先帝登基时国空虚,朝局紧张,几乎日日都要上早朝,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朝局渐渐稳定,基本上每隔两日上一次早朝。
若哪日有早朝,大臣们便得在四更天时起身,到宫门外等候,皇上卯时上朝,冬日里则往后推迟半个时辰。
一旦夏天移驾避暑山庄,行程更远,那么大臣们更天就得起身准备。侍卫大部分都会伴随圣驾,宫亦留有侍卫戍守。”
山庄离家那么远,东珊单是想象便觉头疼,“每日来回都得耽误许久,那也太辛苦了吧?你们就不能住在宫里吗?那样岂不省事?”
傅恒笑叹她想得太简单,“即便是行宫,照样戒备森严,晚间除却宿卫之外,任何人不得随意留宿,所以我只能回来。”心生不满的傅恒捏了捏她的鼻子,
“回来陪你不好吗?难道你希望我每日住在外头?”
她本想拉开他的,却被他反攥住指节,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心知反抗无用,她干脆放弃,任由他拉着,小声嘀咕道:
“我是觉得你来回奔波太辛苦,并无嫌弃之意。”
于傅恒而言,这点辛劳不足挂齿,不付出,何谈回报?“既想当官,又不愿吃苦,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不过她的担忧倒是令他很欣慰,
“放心吧!再熬两年,待皇上给我安排职务,我不再做侍卫时,便不必每日去戍守,时常能在家陪你一起睡懒觉。”
一提睡觉,东珊就心慌,故意转移话题,说他指甲上的月牙形状很标准,一看就是身体康健,无甚疾病之人。
这不废话嘛!“我体力如何,旁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说着傅恒先行起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骤然离开躺椅,东珊没个防备,生怕摔倒,惊呼一声,下意识抬圈住他脖颈,一抬眸,迎见的便是他那噙着悠悠笑意的眸子,那么近距离的凝望,一眨不眨,似在诉说着无声的渴望。
许是他那宽广的肩挡住了夜风,才沐浴没多久,她竟觉浑身热燥,心也开始怦怦乱跳,跳动的声音那么清晰,她很担心傅恒也能听到,心虚的她不敢再与他对视,窘得将脸埋在他颈间。
她那冰凉的鼻尖贴在他颈侧,惹得傅恒喉结微动,惑声低语,“你不是说入帐后再说想我吗?我迫不及待的想听。”
推辞之言罢了,他居然还记得。
傅恒才不管她是否愿意,步并作两步,到得帐边便将人放下,顺势压覆,自她香腮处滑至耳珠畔,火热的唇轻易就燃起她那沉睡的意念,轻“嗯”一声,东珊嘤声怪道:
“你果然是一夜不肯歇的,怎的就不知疲倦?”
“明晚我回不来,你好生歇着,不过今晚我要两回,算作补偿……”说话间,傅恒继续放肆,勤勉浇灌着他珍视的花蕊,期待她再次在他身下娇艳绽放,盛开出最美的姿态!
夜渐浓,帘重剪双影,香缭凝幽情……
于东珊而言,这夜是漫长的,但于傅恒而言,夜晚总是那么短暂,还没睡几个时辰又得起身。
待东珊醒来时,旭日已然东升,傅恒早已入宫。
昨日夫人派人过来,将那位女医的住处告知于东珊,东珊已差人回娘家报信儿,为表谢意,她准备带些小礼品去夫人那儿坐坐,秋霖正在帮忙挑礼,夏果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说是爷院出事了!
“奴婢听她们说,昨晚爷醉酒回房时走路踉踉跄跄,一不小心跌进池水,额头撞在假山硬石上,当时就昏了过去。夜间大夫来瞧,说是皮外伤,清理了伤口,包扎了额头,应该没什么大碍,孰料今晨人醒来时竟然出现了异常!”
“什么异常?哥他怎么了?”毕竟人是从她们南月苑喝酒之后才出的事,东珊自是关切。
但听夏果儿又道:“据她们所说,爷醒后谁也不认得,丫鬟的名字叫不出,连夫人也认不得。”
呃……听着夏果儿的描述,东珊不禁猜测着,“莫非这就是传说的失忆之症?”
夏果儿也觉这病情很诡异,“小厮又将大夫请来,大夫也是束无策,再查验说是人无大碍,就是脑子有点问题。也不知是撞傻了,还是失去了记忆。”
东珊暗叹糟糕,昨晚可是傅恒陪老喝酒的啊!老出了事,傅恒怕是脱不了干系的,也不晓得嫂会不会怪罪傅恒。
担忧的东珊也不送什么首饰了,直接让人换成补品,去看望老。
待她到场时,章佳氏已然在屋里,看傅玉这状况,百思不解。她只见过受了巨大刺激变成失心疯的人,但那种人疯疯癫癫,说话语无伦次,甚至还会伤人,傅玉瞧着倒还算正常,没有那样的迹象。
大夫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怕耽误爷的病情,遂提议道:“太夫人,恕老夫直言,爷是半夜出事,会不会是碰见了什么脏东西?要不找巫师来瞧瞧?”
东珊心道巫师也不顶用吧!然而满人信奉巫师,她若说这是迷信,婆婆肯定不高兴,于是东珊闭口不言,行至嫂身边,愧疚的与她道歉,
“都怪傅恒没个分寸,给哥灌了太多酒,他才会受伤。”
茗舒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自然明白傅恒是无辜的,“弟妹千万别这么说,傅玉他本就爱饮酒,是他自个儿没个节制,怪不得旁人,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看着此刻半坐在帐,眼神疏离,对周围人很防备的傅玉,茗舒这心里五味陈杂,暗叹老天爷是不是在耍弄她,怎的好端端的,出了这样的意外。
眼下没有其他的法子,担忧的章佳氏只好派人去请巫师过来。
巫师开坛做法,振振有词的念叨着,东珊也听不懂他到底在念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就见巫师烧了些符水,让丫鬟给病人灌下去。
被灌符水的傅玉生无可恋,暗叹这都是老九出的好主意啊!难喝得让人想吐!可他不能吐,一旦吐出来,巫师还会继续灌,是以他只能强忍着不适咽下去。
巫师忙活了许久,煞有介事地跟太夫人说少爷是碰见了厉鬼,被鬼上身,才会失去自己的记忆,他已先将厉鬼镇住,待回去炼好灵药,明日再来,定将厉鬼祛除,少爷便能恢复正常。
傅玉咬牙问候他大爷,心道这人可真能扯,不就是想骗银子嘛!奈何他得装失忆,不然早就窜起来拆穿他的鬼把戏!
好一番折腾之后,章佳氏命人送上丰厚的礼金,而后又着人送巫师出府,嘱咐茗舒好好照看傅玉。
茗舒应声称是,恭送婆婆离去。
东珊打量着老,像是打量稀世珍宝一般,她一直觉得失忆是很神奇的病症,没想到今日竟被她给碰上了!
好奇的她试探着问道:“哥,你可认得我?”
傅玉故作谨慎的盯着她瞧了瞧,漠声道:“姑娘,你我素不相识,请你离我远一些。”
嘿!原本爱与姑娘家说笑的傅玉居然变得这般洁身自好?东珊甚感震惊,“失个忆居然连性格也变了?这么严重?”
茗舒见状,唉声叹气,无奈摇头,“你看他谁都不认得,这可如何是好?”
神情冷漠的傅玉望向茗舒时竟弯起了唇角,温笑道:“我认得你,才刚那位妇人说她是我的嫡母,说你是我的夫人,是我最亲近之人。”
东珊顺势又问,“那你记得你成亲多久了吗?”
摇了摇头,傅玉只道不记得,“没印象,但她这么好看,肯定就是我的夫人。”
“……”这个脑回路,东珊给满分!
问了许多问题,他都答不上,东珊是彻底没办法了,“看来真的失忆了,嫂,他现在不认人,可能也不记路,你可得看好他,别让他跑出去。再观察两天看看,指不定遇到什么事,勾起过往的回忆,也就恢复了。”
茗舒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状况,虽说她对傅玉并不在意,但现在傅玉受了伤,人也不正常,身为他的夫人,她必须将人给看紧,万一出什么意外,婆婆定会怪罪她。
东珊陪了她会子,眼瞧着帮不上什么忙,她便与嫂道别,先回南月苑。
平日里,茗舒都不怎么理会傅玉,他已然习惯,不会来打扰她。可今日他竟不与那些丫鬟说话,总爱跟在她身后,
“夫人你绣的鸭子真好看,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句诗是谁写的来着?”
她若不理,他也不急,一直重复追问,耳根子不清净的茗舒只得答道:“苏轼。”
晌午用膳时,傅玉一本正经的提醒道:“夫人,才刚我给你夹了菜,你是不是也得给我夹个菜,这叫礼尚往来。”
他真的好烦呢!无可反驳的茗舒扶额哀叹,生怕他再啰嗦,顺给他夹了块羊肉。
到得晚间,丫鬟给他备水,预备伺候他沐浴,孰料他竟义正言辞的拒绝,“我已成亲,是有媳妇儿的男人,不能让旁人看我,把夫人叫来,我要让她给我沐浴。”
“啊?”巧素甚感为难,心道夫人怕是不会来的吧?然而少爷不许她们伺候,她实在拗不过,只得去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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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珊头一回主动接近傅恒
彼时茗舒才将自己调制的香丸放进足铜炉点燃,仔细感受着香的气息,是浓是淡,而后再加改进。听罢巧素的传话,茗舒诧异抬眸,
“让我去伺候他沐浴?”
夫人那轻拧的长眉明显挂着一丝不愈,巧素也觉不妥,“这本是奴婢们该做之事,但爷他愣是不许奴婢们靠近,还说……说只有夫人才能看他。”
盖上炉盖,茗舒心情烦闷,点什么香料也无法宁神,实在想不通这个傅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原先他时常摸那些丫鬟们的,巴不得府里的姑娘们都围着他转,如今竟是这般克制守礼,连丫鬟给他沐浴他都不许。
茗舒不愿过去,便让巧素去应付,“你跟他说我在忙,想法子哄一哄,让他赶紧沐浴,回头还得给他额头上的伤口换药。”
巧素应声退出房门,说尽好话请主子沐浴,傅玉犟着不肯,这热水才烧好,再等等又该凉了,无奈的巧素只得再次去请夫人。
茗舒心道此人失忆后变得越来越麻烦,怎的像个孩童一般爱耍赖?
强压着心头的火苗,茗舒来到浴房之,隔着仕女绢纱屏风,隐约瞧见他板着一张脸,脊背挺直,正襟危坐,尚未解衣。
眼下人在病,她不好发火,只得立在屏风外耐着性子劝说,“你是富察家的少爷,理当由丫鬟们侍奉沐浴,多年来皆是如此,都被人看过多少回了,这会子何苦闹别扭?”
“有吗?”傅玉装傻充愣,“我毫无印象,她们又不是我的夫人,凭什么碰我?我才不要她们给我沐浴。”
“这可是夏日,不沐浴会有汗臭味儿。”
“那你帮我。”傅玉一脸诚恳的看向她,茗舒担心再僵持下去水会凉,再烧热水又得耽搁许久,两厢麻烦。犹疑再,她终是选择妥协,摆让巧素退下,由她亲自来侍奉。
傅玉对她一向疼宠,宽衣这种事,从不指她伺候,昨晚经九弟一指点,他才惊觉自己对她太顺从,有时候男人必须强势一些,夫妻之间才有乐,才能尝到更多的甜头,是以今日他才借着失忆向她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说来今日还是头一回让茗舒来为他解盘扣,看着近在眼前,密长的美人睫,轻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清荷香,傅玉心下窃喜,眸间闪动着簇簇火焰,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以免太过轻浮会吓到她,于是他按照九弟的建议,装作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模样,端端正正的立在那儿,目不斜视地任由她宽衣。
虽说两人成亲一年半,但每回亲热对茗舒而言都只是例行公事,她从不会多看他一眼,今日却得给他解衣,她难免发窘,解盘扣的微微轻颤着,樱唇紧抿,低垂着眸子不发一言。
傅玉虽清瘦,却也是侍卫出身,时常练武,身上肌理分明,呼吸之间,腹肌若隐若现,茗舒只瞄了一眼,已然面色发烫,迅速别过脸去,移开视线。
眼见她面颊红若云霞,傅玉心下暗喜,莫非夫人害羞了?正等着她继续宽衣,她却停了,让他自个儿褪长裤。
转过身去,茗舒闷声提醒道:“你是伤了额头,又不是脚受伤,自己能动便自己来。”
此刻的傅玉暗自后悔,早知这般,就该把自己的也伪装成受伤的样子,便能继续享受她的服侍。
不过茗舒本就清傲,肯为他宽上衣已是难得,于是傅玉见好就收,没再为难她,自个儿褪掉剩下的衣物,大大方方的跨进木桶之。
看她仍旧背着身子立在那儿,傅玉摆起了谱儿,指使道:“那边有个水瓢,你舀些水来,往我身上浇。”
怎么这么麻烦呢?茗舒十分不耐地回头瞪他一眼,但看他额头上还包着纱布,不好与他计较,慢吞吞极不情愿地走过去,拿起水瓢照做,自始至终,她都侧着脸没看他,只用余光来打量,敷衍的往他肩上浇着水。
夏日时常清洗,倒也不怎么藏垢,无需搓澡,只将澡豆加水融开,涂在身上,便有清洁之效。
而后傅玉微弯身,将木桶底部的塞子拔开,桶的水尽数沿着地面上特意留出的一条窄沟排至屋外。
而后他站起身来,让茗舒舀着桶的清水再次为他冲洗。
方才他坐着还好,这会子一起身,茗舒晃眼瞥见剑柄挺立,心下微紧,窘迫难当,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傅玉见状,故作懵然,“你我不是成亲已久吗?应该什么都看见过吧?为何还害羞?”
“那……那都是在帐,有被褥遮掩,我从未去看过……”说到后来,她声如蚊蝇,不肯再答话,让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而后再为他舀清水。
难得被夫人侍奉,傅玉自是惬意,然而当他回首时,发现她停顿片刻,扶了扶腰。
来回弯腰去舀水,她怕是有些受不住,想起她月事没来,兴许是有了身孕,万不能受累,傅玉暗恨自个儿只顾享受,竟忘了顾及她,遂将水瓢接了过来,让她歇一歇,他自己冲洗。
沐浴过罢,傅玉出得木桶,站在蒲席上,没敢再央她,自个儿擦干,换上干净的月白衣。
不到两刻钟的光阴,她竟觉漫长无比,待他出来,茗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回房后,他依旧不许丫鬟们接近,茗舒依照大夫的嘱咐,亲自为他换药。
打量着她细心为他涂药的模样,傅玉恍置梦境,只因两人的关系太僵,经常一整日都不说话,今日她虽是不怎么耐烦,但终究还是没逆他的意,肯接他的话,也肯与他坐得这么近,两人之间的仇恨似乎被这伤势给冲淡了些。
这样的场景令傅玉感慨万千,他甚至不敢入眠,一直睁只眼,看着茗舒。
躺在帐的茗舒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若搁以往,她肯定不会理他,只会翻过身去,但现在情况不同,他有伤在身,她得时刻关注他的变化,以防病情加重,遂问他这是怎么了,
“可是伤口疼?”
骤然被关怀,傅玉受宠若惊,面上却反应平淡,“嗯,涂了药感觉又蜇又痒。”说话间,他忍不住抬触碰纱布,却被茗舒给按住腕,
“哎---别挠,痛痒正常,证明伤口正在结痂愈合,你且忍一忍,千万别乱挠,否则会再次流血,以后也会留疤。”
她指的触感那么柔滑,傅玉心念微动,忍不住反握住她的,茗舒顿感不习惯,下意识抽离开来。
往常他要与她行周公之礼时,茗舒不会拒绝,因为她很清楚,这是她的职责,但若要拉亲吻,这样亲昵温存的举止,她断不愿配合。
是以成亲至今,她的唇,傅玉只吻过一次,被她躲将开来,严词拒绝之后,他便再没去违逆她的意思。
心知她仍旧对他有所排斥,傅玉倒也没强求,今日算是一个好的开端,茗舒对他的态度稍有好转,他实该知足,不能太过分。两人的关系需慢慢和缓,他有的是耐心,等待她回心转意。
今日府发生这么大的事,东珊回去后怎么琢磨都觉得老这失忆很怪异,不过转念一想,她都能穿越到此,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她本想将这个重大的消息与傅恒分享,到得晚间,没见他归来,她才想起昨夜他交代过,皇上今日摆驾避暑山庄,他随行护驾,今晚回不来。
以往他成日的在身边,她嫌他话多,今晚帐无人,她可以随意的摆大字,她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在想着,傅恒若是知道他哥失忆,会是什么反应?
这会子他应该已然到达山庄了吧?正在做什么呢?部署兵力?宫应该会管饭的,也不知伙食如何,他的嘴巴那么挑,会不会吃不惯?
转念一想,东珊又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他这么大的人了,肯定会照顾好自己,她何必瞎忧心?
一夜梦乱,东珊醒过两回,睡得并不安稳。
以前她睡得太沉,几乎都听不到鸡鸣声,今晨却是听得清楚,一早就起了身,想着嫂可能很无助,她闲来无事,便打算去陪陪她。
彼时几位兄嫂都在那儿,皆在担忧老的伤势,傅玉又被巫师灌了一次符水,恶心的直反胃。
满怀期待的章佳氏问他感觉如何,傅玉强压怒火,忍了又忍,淡淡地道了句,
“难喝。”
章佳氏又问他可有想起些什么,傅玉默了片刻,看了看在场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太夫人和茗舒身上,
“您是额娘,她是夫人。”
这些都是昨日教过他的,等于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啊!焦虑的章佳氏向巫师询问状况,巫师借口说是这鬼太厉害,还得继续做法。
傅玉瞳孔微紧,倒吸一口凉气,忍住骂娘的冲动,紧拽着茗舒的腕,委屈巴巴地向她求救,
“夫人,他们看我病了就欺负我,我讨厌他们,你快让他们走,人太多,晃得我头疼。”
大家伙儿都是关心他才过来的,茗舒怎么好将兄嫂们赶走?只好拍拍他的,劝他莫担忧,
“额娘和兄嫂们都希望你能尽快恢复记忆,并无恶意,你别怕。”
“那我想不起来,总不能硬逼着我吧?我乖乖的,我不闹腾,茗舒你别再让我喝符水,真的很难喝!”
见他这般惶恐,茗舒心有不忍,但这巫师是太夫人请来的,太夫人一片好意,她也不好说什么。
东珊根本就不信什么巫师,再这般折腾下去,只怕老没病也要被折磨疯了,茗舒有所顾忌,她可不怕,直接对婆婆道:
“额娘,要不先别做法事,喝了两回符水也不顶用,现下哥没什么其他的伤,这若是再喝坏肚子岂不麻烦?先等两日,看看是否有所好转再做打算。”
她这番话真是说到了傅玉的心坎儿上,碍于失忆,傅玉不便表达,默默地望着她,对东珊投以感激的目光。
章佳氏也是病急乱投医,眼瞧着无甚效力,她也就没再折腾,将巫师给打发走,又嘱咐其他人都回去,不要扎堆挤在这儿,
“傅玉这病,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的,都散了吧!让他安生养着,观察几日再说。”
章佳氏一发话,众人便各自散去,东珊也跟着走了。
回去的路上,日头躲在云层后,周遭渐渐起风,一阵浓郁的香气飘来,东珊远远望去,便见前侧方密密匝匝的嫩绿刺槐叶上挂满了成串的莹白小花朵,银堆玉砌,煞是喜人,风过时,便似蝴蝶般在尘间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