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阵脚,遂强自镇定,吩咐丫鬟去将大夫请过来。
紧握着她的,鄂容安神慌心颤,双眸酸涩,眼尾泛红,不敢相信苏棠避不开这一劫,她才十啊!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老天爷怎么忍心让她出事?
“苏棠,你不是说我们是天作之合吗?你说要与我白头偕老,要和子孙讲述我们相遇相知的故事,你说你对苏州很向往,最大的愿望便是去苏州走一遭,我答应过你,往后定会帮你实现愿望,带你踏遍大好河山,我对你的承诺尚未兑现,你不能就这么沉睡下去!
苏棠,快醒醒!你快起来,睁开眼看看我!孩子我可以不要,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苏棠,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此时的苏棠只觉自己漂浮于白茫茫的混沌之,无边无际,什么也看不到,摸不着,没有路,也失去了方向,更感受不到光阴的流逝,深深的绝望包裹着她,令她渐渐窒息,连最后一丝意识也要消亡。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谁,谁在呼唤她?那声音缥缈而遥远,仔细一听,好像是鄂容安。
他喊她作甚?真若舍不得她,对她有感情,又怎会与别的女人睡在一起?
亏得她还好心炖了汤给他送去,未料看到的竟是雪念躺在他身边,衣衫不整的情形!
她对鄂容安的一腔情意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她不奢求他回应同等的爱,只希望他能认真的对待。
可他背着她和雪念纠缠在一起,究竟将她当成了什么?
一想到那凌乱不堪的场景,苏棠的心便似被他亲扎了一把锋利的白刃,疼得彻骨,浑身冒冷汗,一阵恶寒!
既然这份感情他不在乎,她又何必再去痴心相待?倒不如就此去了,一了百了,省得再去面对他们,徒添痛楚!
就在她心伤难耐之际,依稀听到他仍在絮絮叨叨的解释着,“苏棠,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可以向你发誓,没有碰过雪念,我对你身心皆忠,这件事肯定有蹊跷,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倘若因为她而害得你们母子一尸两命,那我定要雪念为你陪葬!”
因为被他的话气到,苏棠竟然眼皮微动,指轻颤,努力睁开眸子后,她拼尽力气甩开他的,怀着满腔恨意,愤声质问,
“你自己做的事,何苦怨怪旁人?”话音未落,她便被剧烈的腹痛感折磨得哀呼出声!
喜塔腊氏看她醒来,双合十,感谢上苍保佑,稳婆劝她莫要动怒,先生孩子才能保命,
“夫人醒来就好,你且忍一忍,尽量使劲儿,孩子很快就能出来,万不能再耽搁了!”
她倒是想使力,偏偏浑身无力,虚弱得厉害,无奈之下,稳婆只好请容爷立在夫人后方,将她扶起,双臂自她腋下穿过,紧扣着她的双肩,好让她反向使力。
两厢配合之下,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孩子终于出来了!
苏棠累得气喘吁吁,动弹不得,鄂容安拿巾帕替她擦着汗,却被她一把挥开。她实在不愿面对他,一看到他,便想起早上的场景,连呼吸都是疼的!
稳婆暂松一口气,喜塔腊氏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奇怪的是,屋里很安静,意想之的啼哭声并未到来,喜塔腊氏笑容顿僵,行至稳婆身畔一看,一颗心登时揪在一起!
苏棠缓缓抬眸,瞄见婆婆的神情,便知情况不妙,忙问孩子怎么了,“额娘,孩子怎么不哭?”
喜塔腊氏鼻间酸涩,一时说不出话来,用帕子紧捂着,缓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先别慌,可能是呛到了,让大夫瞧瞧再说。”
此时大夫已然在外屋候着,稳婆忙将孩子抱出去给大夫诊断,喜塔腊氏亦跟了出去。
心知她担忧,鄂容安安慰道:“你辛苦了,且先歇着,我去瞧瞧孩子。”
苏棠并未理会,满目哀怨的恨瞪他一眼,扭过脸去,不肯接话。
鄂容安心下有愧,轻叹一声,起身到外屋去。
太夫细细查看之后,想尽各种办法,终是无力回天,摇头叹息着,“还请太夫人和大少爷节哀,小少爷他……他许是憋得太久,断气儿了。”
鄂容安闻言,如遭雷劈,难以置信!昨日他还在与苏棠猜测孩子是男是女,应该起什么名儿,今日就突逢变故,苏棠若是知情,只怕难以接受吧?
屋内的苏棠许久听不到动静,担心孩子出事,挣扎起身,丫鬟劝她躺下休息,苏棠只觉这是废话,
“我的孩子生死未卜,我如何能安心休息?”
夫人坚持要到外头去瞧瞧,丫鬟拦不住,只得扶她下来穿鞋。
忍着伤口的疼痛,苏棠艰难缓行,才行至棉帘处,便听见大夫的话。
她满心期盼的孩子居然就这么没了!历经艰辛才将他生下来,可他居然没能活下去!承受不了这结果,苏棠心窒了一瞬,扶着墙的她再次晕厥。
鄂容安正在想着该怎么告诉苏棠,下一瞬便听到丫鬟紧张的呼唤声。暗叹不妙的他疾步冲过去,迅速将人抱起,放至帐,盖好锦被。
大夫来为其诊脉,只道她这是伤心过度才会这般,当需控制情绪,万不可再伤怀。
儿子刚出生就断气儿,夫人又几度昏倒,鄂容安气急败坏,当即命人去将雪念找来问罪。
昏迷了一刻钟,苏棠终于醒来,抚着自己的腹部,已然平坦,她方知方才那一切不是梦,想起大夫的话,苏棠绝望的闭上了眼,豆大的泪滴自眼角滑落,紧攥着指节,压抑的紧咬牙关,哽咽低泣着。
她那瘦弱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着,断了线的泪珠落在枕边,滴在他心扉,烫得他心塞至极,感同身受的鄂容安拉住她的想出言安慰,却被她一把挥开,再不许他触碰。
心知此事无法挽回,此刻他说什么都不能抚平她内心的伤痛,但鄂容安还是想对她说一声抱歉,“对不起,苏棠,我对不住你!害你承受这样的苦痛,一切都是我的错!”
出乎他意料的是,苏棠并未怪他,只呆呆的望着帐边垂着的流苏苦笑道:
“容爷哪里会有错?您想纳妾实属人之常情,错在我,是我不该太天真,天真的奢求着忠贞的感情,怪我承受能力太差,动了胎气,才会使孩子早产,以致于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人世,就遗憾离开……”
怀了六个月的骨肉,说没就没了,她如何能不难过?只要一想起,她便透骨酸心,悲痛欲绝!
“容爷”二字,生生的拉远了两人的距离,苏棠从未这样唤过他,今日这般说,明显是对他恨之入骨,才会如此生分。实则鄂容安与她一样,都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也曾许诺过,此生除你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女人,雪念的事真的是意外,苏棠,我可以向你发誓,我绝对没有碰过她!”
她多么希望他说的都是真的,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再做梦,“落红仍在,你居然还好意思狡辩?”
“我不知道那落红是怎么回事,总之真的不是我!”所有的证据皆指向他,鄂容安百口莫辩,悲愤不已,
“你我成亲这么久,我是怎样的人你应该了解,倘若我真对她有意,大可与你直说,何必这样偷偷摸摸?诚如你所言,男人纳妾很正常,我又何苦说谎来骗你?”
她当然知道鄂容安的人品,否则也不会如此深爱着他,可如今这状况,已然超出她的想象,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也许你本无此意,但你酒后乱性,强要了她也不无可能。即便不是你本意,却终究是事实!你占有了她,便得对她负责,往后你我之间便多了一个人,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最后这一句,着实戳伤鄂容安的心,他还想再说,却听丫鬟来报,说是雪念已找到。
自夫人胎动难产开始,雪念自认闯了大祸,吓得躲了起来,小厮们找了许久才将人找到。
当鄂容安看到雪念时,双目赤红的他难掩心愤怒,上前便是一脚,狠踹她腿弯,吃痛的雪念一个趔趄,登时摔倒,跪在地上,整个人惶惶不安,止不住的发颤。
怒气填胸的鄂容安微俯身,右紧扣她脖颈,厉声质问,“老实交代,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出现在帐?爷根本没碰你,为何会有落红?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雪念吓得直哭,加之他下太重,掐得她几近窒息,已然说不出话来,痛苦的抓扯着,想掰开他的。
苏棠见状,勉强抬身,趴在帐边咳了几声,呛得满面通红,鄂容安见状,顿时紧张起来,当即松开雪念,疾步来到帐边,为苏棠顺着背,提醒她莫要动怒,当心身子。
这样的柔情再也无法令她感动,苏棠忿然抬眸,剜他一眼,肃声恨斥,“是你趁醉要了她,现在又来质问她,鄂容安,你怎么好意思把责任都推给旁人?”
并非他推卸责任,而是雪念心怀不轨,饶是被冤枉,鄂容安依旧耐着性子向苏棠解释道:
“昨日之事定有蹊跷,若非她作怪,你不会动胎气,孩子也不会出事,咱们的孩子不能白死,雪念必须给孩子陪葬!”
趴跪在地上干咳着的雪念哭得梨花带雨,满目委屈的澄清道:
“夫人,奴婢没有作怪,只是给少爷端参汤而已,谁料他喝得太醉,紧搂着我不撒,还将我按在帐,我想反抗的,可我一个弱女子,根本挣脱不开少爷的钳制啊!夫人,奴婢对不住您,求您原谅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勾引少爷,是他强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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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坏主意
纵然他醉酒,却也是有些意识的,雪念之言分明就是无生有!听着她的虚辞,鄂容安眯眼扫视,越发笃定她有鬼,
“我是喝过你端来的汤,喝过之后便自个儿入了帐,根本没有触碰过你,你为何要撒谎污蔑于我?”
他们各执一词,苏棠已懒得再听,每一句对质落入她耳都是一记飞刀,刺得她千疮百孔,心间鲜血淋漓,再难痊愈!
痛苦的苏棠捂着耳朵摇头祈求,“求你们别再提了,别再我面前提起昨晚的事,已然发生的,再去论谁对谁错有何用?你们终究已然在一起,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见不得她如此伤痛,鄂容安暗恨自己一时情急,竟是忘了顾及她的感受,望向她时,他的眼再无凶狠,眸光瞬柔,
“苏棠,不管你怎么看待我,我还是那句话,没有碰过她,她居心不良,害死我们的儿子,罪该万死!”
昨夜他们还缠绵床榻,今日他就动了杀念,苏棠只觉鄂容安这恼羞成怒的抉择有些太不近人情,
“你夺了她的清白,现在却要杀了她,不觉得自己很冷血吗?难道你认为杀了她,这件事就可以当成没发生吗?”
“我没有欺负她,为何你宁愿相信她的一面之词都不愿相信我的话?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事实摆在眼前,”正因为太信任,当此事发生时,她才会格外痛心,只因她找不到为他辩解的理由,
“女人的力气终究抵不过男人,难不成还能是她强了你?”
所有人都这么说,以致于鄂容安自己都快相信了,然而雪念的话明显有假,这当肯定有假,只是这种事根本无法证明,哪怕是被冤枉,他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那你要我怎么做?把她留在身边?”怒视着跪在地上装可怜的雪念,鄂容安只觉她心毒似蛇蝎,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她今日敢算计我,指不定明日还会谋害你,这样的女人留不得!”
同为女人,苏棠本不想为难雪念,可她心里实在过不去那道坎儿,“雪念,当初我心疼你无家可归,这才收留了你,我自认从未亏待过你,你与我相伴几年,最是清楚我对他的心意,可你竟然背着我和我的丈夫有染!
就当我小气也罢,自私也好,总之我无法接受和自己的丫鬟共侍一夫,尤其还是在我的孩子发生了意外的情况下。
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那早殇的苦命儿,所以我不能再留着你。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到你!”
苏棠自认让她离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哪怕雪念背叛了她,她也始终做不到对其狠下杀,这是她最后的仁慈,然而雪念竟然不肯走,抹着泪哭诉道:
“奴婢已经是少爷的人,已非完璧之身,没人愿意娶我,奴婢恳请夫人开恩,让奴婢继续留在府,奴婢不要名分,只要能侍奉在少爷和夫人身边即可,求夫人不要赶奴婢离开,我若出了这府门,往后可怎么活啊!”
做出这样的决定,已是苏棠最大的让步,她的孩子都没了,她都没有想着惩罚雪念,孰料雪念并没有顺着台阶而下,反倒得寸进尺,向她提要求,
“你……你居然还想留下?是不是非得把我气死才罢休!”
气结的苏棠猛咳不止,肺都是疼的!鄂容安再也顾不得与雪念对峙,忙去相扶,“苏棠,你没事吧?她这种人没有心,恩将仇报,你无需再对她留情,依我之见,实该杀了她为儿子报仇!”
少爷句句狠厉,雪念如芒在背,汗湿了衣裳,哭着求饶,“奴婢是无辜的,还请夫人可怜奴婢,为奴婢做主啊!”
“夫人对你一向优待,你做出此等对不起夫人之事,居然还有脸求情?”出言斥责的落英乃是苏棠自娘家带来的丫鬟,一心向着自家夫人,她心直口快,本就看不惯雪念这种娇滴滴的小丫头,如今雪念居然背主求荣,落英越发厌憎,忍不住数落她的卑劣行径。
乔儿乃是襄勤伯府的丫鬟,性子柔软,与雪念谈得来,两人相处这几个月,也算有几分情意,赶忙跪下为她求情,劝雪念不要再乱说话,
“夫人大发慈悲,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你还是赶紧出府去吧!别再惹夫人伤心!”
眼看着少爷的态度如此冷漠,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雪念没得选择,只能放弃,伏在地上朝着夫人深深一拜,指节紧紧的蜷缩着,只觉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连磕个头,她才含泪起身,不情不愿的收拾包袱离开此地。
鄂容安再不甘心,也不敢违逆苏棠的意思,以免她再动怒伤身。
人虽是走了,可伤痕仍在,今日这变故,犹如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苏棠的心扉,烫得伤口滋滋作响,甚至还冒着烟儿,痛得人浑身痉挛,难以承受!
不论鄂容安与她说什么,她都不愿接话,只缩进被蒙着头,企图逃避这一切,实不愿再提及。
苏棠的母亲知情后亦来看望女儿,可她又能说什么,毕竟她丈夫的官职不如鄂尔泰,女儿嫁过来实属高攀,她哪里有资格去训责鄂容安,唯有劝女儿想开些。
所有人都认为男人有几个女人很正常,苏棠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敢告诉母亲,自己对鄂容安的情意有多深重,假如她不那么喜欢他,看到那样的场景时,大约就不会反应那么剧烈了吧?
这些话听得多了,她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她这个做母亲太失职,承受能力差,没有保护好孩子,才会害得孩子丧命。
思及此,苏棠心底越发阴郁,再难有笑颜。
众人皆来劝过,苏棠依旧郁郁寡欢,鄂容安实在没法子,想起东珊与她交好,便让傅恒带东珊过来。
东珊正有此意,就等着傅恒得空带她一起去。
犹记得上次见到苏棠时,她还欢欢喜喜的摆置着孩子的衣裳鞋帽,而今再见,她正忍着心痛将衣物焚烧,祭奠她逝去的孩子。
那双曾经绚烂如朝花的眸子再无一丝神采,已被绝望充斥,黯然失色,东珊见状,心酸不已,忙上前将她扶起,劝她节哀。
一见到东珊,苏棠压抑许久的悲绪再也控制不住,倚在她身边痛哭失声,只因东珊是唯一了解此事的人,除东珊之外,她真不知该与谁倾诉内心的苦楚,
“倘若鄂容安真是薄情寡义之人,我也无话可说,偏偏他不是,他给了我希望和承诺,让我以为我们可以相守到老,没有其他人打扰。可他和雪念的纠葛却是抹不去的事实,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听罢苏棠的讲述,东珊深思片刻,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揣测着,“此事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鄂容安醉酒乱来,要了雪念。当然前提是他微醉,男人若是烂醉如泥,是不可能有反应的。
要么就是雪念心怀不轨,故意趁着他喝醉失去意识之际爬入帐,可能是爱慕鄂容安,也可能是为了得到名分和富贵。”
所有的可能,苏棠都琢磨过,“其实我也想过,也许他是冤枉的,也许他并没有主动,只是醉酒失去意识才会酿成这后果,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止不住的心痛,实在无法像从前那般,毫无芥蒂的与他相处。东珊,我是不是太小心眼,太固执?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公平?”
目睹她含着泪的自我怀疑,东珊颇为震动,心生感慨,原来深爱一个人时,纵然受了伤害,纵然心有怨,依旧会忍不住为他着想。
悄然立在屋外的鄂容安听着苏棠的话,紧攥着指,眼眶不自觉的变得红润。
这两日苏棠一直不肯理他,他以为她恨透了她,对他失望至极,甚至以为她不再信任他,今日方知,原来她的心也在煎熬着,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仍在介怀雪念和孩子,才不愿搭理他。
轻拍着她的背,东珊心生怜惜,温声道:“你说的我都懂,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假如这些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也会崩溃。
至于那些大道理,我们都懂,但谁都希望自己的感情和和美美,骤然被人横插一脚,自是膈应。若然没有孩子,兴许此事也没那么严重,牵扯到孩子,这代价太大,所以你才难以承受。
伤口愈合是需要时日的,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你不必过于严苛的要求自己,还是顺其自然吧!等过段时日,伤口结痂之后,痛感没那么强烈,慢慢的也就释然了。”
东珊之言如月细雨,柔缓倾洒,滋养着苏棠那几近干涸的心田,这几日她思虑深甚,都快把自个儿给逼疯了,听罢东珊之言,她豁然开朗,死胡同里的那道心墙终于倒塌,她不至于再把自己困死。
见她眸光愈亮,似乎有了两分神采,许是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去,东珊甚感欣慰,趁热打铁继续劝道:
“需知外伤好医,心伤难治,感情是虚的,身子是自个儿的,你得学会放空自己,不要给自己施加那么大的压力,养好了身子再说其他。”
瞧了瞧这屋子,门窗紧闭,一片黯淡,东珊遂起身推开窗子,朗笑道:“外头春景颇佳,实该透透气,多看看花草,人也精神些。”紧跟着她又对落英道:
“外头桃花开得正盛,你去折几枝,放在花瓶里,摆在苏棠跟前儿,赏心悦目。”
“还是九夫人想得周到。”眼瞅着夫人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颜,落英欣慰之至,破涕为笑,转身出去采花。
苏棠对东珊最信任,愿意听她的劝,鄂容安稍稍安心,轻抬步离开此地,只因傅恒还在厢房等着他。
先前图海已然上报,傅恒只知大概,并不晓得内情,今日见着兄弟,一打听才知自己猜得没错,鄂容安果然没碰过那丫头。
鄂容安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苏棠之事,可假象太刺眼,苏棠先入为主,已然当真,“加之有落红为证,我跳进黄河洗不清,这事儿已令苏棠有了阴影,亦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如若不拔出,我心难安稳。”
“落红算什么?谁晓得是哪里的血?”傅恒不以为意,瞎猜道:“兴许是指的血呢?”
被他一点拨,鄂容安灵光一闪,暗恨自个儿被愤怒冲昏头脑,竟然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倘若他没碰她的话,那血应该是假的!可这要怎么验证呢?
傅恒只道把人抓来,找嬷嬷验身即可,“若然她仍是黄花大闺女,即可证明你的清白。”
给女人验身?这种法子未免有些不上台面,鄂容安略有迟疑,“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饮了口茶,傅恒哼笑道:“她爬到你帐时可没想过什么道义,对待这种毫无羞耻心的女人,无需留情面。这是唯一的法子,你若对她心软,那便只能自己背黑锅。”
雪念用这种下滥的法子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鄂容安对她恨之入骨,自然不会心软,细思傅恒之言,他也认为此法可行,但仍有顾虑,
“但若她不是洁净之身呢?那我岂不是还得担这罪名?”
若然雪念一早就与人苟且,那还真不好证明,傅恒未敢确定,只能博一把,“现下管不了那么许多,先将人抓来再说!”
为消除夫妻二人的芥蒂,鄂容安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法子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奈何苏棠已放雪念离开,鄂容安不知她的下落,派人去找了一整日也寻不到踪迹,她的老家并无人影,却不知她去了何处,京城这么大,要寻一个人,一如大海捞针。
苦思许久,鄂容安决定换一种方式。
月底的天,处处生盎然,桃红柳绿,翠竹如波,乔儿正行走在竹林边的小道上,口默默叨咕着。正走神的她将将拐弯儿便撞拐弯见一道高大的人影!
眼前人着一身竹叶青的袍褂,不是大少爷,又会是谁?无需抬眸,乔儿已然猜到来人身份,赶忙福身向其行礼。
鄂容安淡应一声,闲问她在念叨什么。
乔儿不敢隐瞒,如实道:“回少爷的话,如今雪念已离府,她的差事便落到了奴婢头上,譬如今日午膳夫人用什么菜,奴婢得到后厨去交代,因着是头一回,奴婢生怕说漏了什么,便在默背着落英姐姐交代的话。”
他还在想着该如何开口,乔儿正好提及雪念,他便顺水推舟,状似无意地问道:“平日里你与雪念最相熟,近日可有往来?”
骤然被询问,乔儿的心没来由一紧,怦怦跳着。拂面的春风明明是暖洋洋的,她却热燥难当,生怕少爷会惩处雪念,乔儿支支吾吾地回道:
“雪念离开府邸之后便未再与奴婢联络,奴婢并不知晓她的去向。”
她的双眼眨个不停,明显心虚,八成是见过雪念的。鄂容安紧盯着她,下颌线紧绷着,闷呼一口气,他努力的调整心态,愧声慨叹,
“这两日我仔细回想此事,亦觉自己当时太过冲动,就这般将雪念赶走似乎太不近人情,她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万一被人欺负可如何是好?所以我想把她接回来,你可知她住在何处?”
少爷的态度很温善,眼满含愧色,与之前大不相同,乔儿信以为真,以为少爷要给雪念名分,便放下戒备,将雪念的落脚之地告诉了他。
为防她泄露此事,鄂容安还特地嘱咐乔儿不要将这事儿知会夫人。
殊不知,这番话正巧被竹林后方的人给听了去,方才落英嘱咐乔儿去后厨报菜,后来想起有句话忘了交代,便追了过来。
无意听到少爷的话,落英登时火冒丈,粉拳紧攥,恨他虚伪薄情,居然被那狐狸精给迷惑,蒙骗夫人,简直可恶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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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什么贞洁烈女?(双更合一)
亏得夫人对他一片真心,少爷竟全然抛诸脑后,被雪念给迷惑,还想将人给带回来!既对她有情,那日又何必假惺惺的说要杀雪念?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他怎可如此愚弄夫人的感情?
夫人的满腔情意,到底是错付了啊!落英替夫人感到不值,很想揭穿大少爷的真面目,但又顾念着夫人正在坐月子,九夫人才来劝过,夫人的情绪有所好转,她若在此时将这事儿道出,夫人本就心细,若然知晓少爷在骗她,只怕会一蹶不振!
念及后果,落英终是忍住冲动,没将此事禀明,但又不愿让雪念得逞,苦思许久,她终于想到一个法子,找来一名信任的护院,让他去找雪念,
“你且告诉雪念,就说是乔儿吩咐你来的,说少爷对她动了杀念,不肯放过她,已经打听到她的住处,要派人来了结她,让她赶紧逃离,以防不测。”
达毅不懂,悄声问道:“少爷真有此意?”
这达毅亦是苏棠自娘家带来的,为人忠诚,是以落英才会找上他,既是自己人,落英也不瞒他,
“少爷打算将雪念接回来,她若是真做了姨娘,肯定作威作福,反过来祸害咱们夫人,所以不能让少爷找到她,你要尽快赶过去,将她撵走,劝她离开京城,夫人才能清净。”
原来是为这个啊!达毅轻叹道:“恕我直言啊!这男人若是有了二心,女人防不住的,即便没有雪念,也会有其他人。”
这道理落英不是不懂,只是不愿让雪念如愿,“纵然少爷要纳妾,也不能是雪念!她可是夫人的丫鬟,夫人对她恩重如山,她怎可反过来与之抢男人?”
他没有一口应下,令落英很不悦,“连你也替她说话,难不成你也觉得她可怜?”
达毅浓眉一皱,大呼冤枉,“我跟她又不熟,她的境况我才不关心,我只是不希望你瞎操心,主子们的事,咱们做下人的不便多管,以免惹祸上身。”
“旁的事我不管,但夫人正在养病,我绝不允许雪念回府来伤害夫人,这事儿你到底能不能办?你若不愿,我再想办法便是。”
说到最后,落英已然冷了脸,达毅一看她恼了,再不多说,立马答应,“你交代之事,我哪敢不从?我这就去,你莫恼。”
应承之后,达毅再不耽搁,按照落英的意思去安平巷里找雪念。
正如落英所言,雪念果然在这儿,达毅此人不苟言笑,是以他来传话,雪念并未怀疑,真当是乔儿的意思,为保小命,她立马收拾包袱,离开此地。
雪念前脚刚走,紧跟着便有人找来。
那帮人到屋里搜查,没找着人,发现灶屋里的灰烬尚未完全熄灭,领头的猜测人应该才走,立即出去追踪。
且说雪念仓惶逃走之际,慌不择路,紧抱着包袱闷头向前疾行,冷不丁撞上一人,她道歉连连,打算绕道而行,却被那人拦住了去路,
“小雪念,这么慌张,欲往何处去?”
一听到这熟悉的嬉笑声,雪念的心登时提到嗓喉眼儿,惊抬眸,便见一张狞笑的脸容映入她眼帘!怎么到哪儿都能撞见景额?心生恐惧的她怯怯后退,舌头都打结,
“表……表少爷……”
如今再见这丫头,景额再不客气,只余鄙夷,“爷把你捧在心里,你不肯从,爷还以为你多么洁身自好,岂料你转头就爬进我表哥的帐!最可笑的是表哥他还不要你,丢死个人!”
“住口!你住口!”那不堪的经历于雪念而言是不愿提及的羞耻,偏偏景额还刻意嘲讽,撕开她的伤口,狠狠的羞辱!
“怎的?敢做还怕人说?”之前景额还拿珠宝首饰去哄她,想用温柔的方式博得美人心,自打她被赶出府后,景额已然对她改观,再无耐心,一双眼似饿狼盯着白兔一般,冒着欲念的火光,
“小浪蹄子,既然你那么饥渴,那么想男人,那爷就满足你,放心,爷可不会像表哥那样翻脸不认人。”
邪佞一笑,景额将人挤在墙角,一把拥住,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女儿香,雪念拼命挣扎捶打,不愿让他得逞,
“放开我,求你放开我,我是容爷的女人,你不能伤害我!”
听着她的话,景额只觉她痴傻,“那也得表哥承认啊!人都不要你,你还舔着脸说自己是他的女人?可别作践自己了,只要你肯乖乖的服侍本少爷,把爷伺候舒坦了,爷自会不计前嫌,好好待你。”
奈何雪念对他没有好感,嫌弃他粗鄙,不愿屈从,一再挣扎,景额笑意顿敛,紧攥着她的腕冷哼道:
“你都能服侍鄂容安,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下作的东西,爷看上你是你的荣幸!”
为防她乱喊,景额一掌劈在她后颈处,小人儿再不挣扎,瞬时失去意识,歪倒在他肩膀上。
景额满意一笑,将人打横抱起,抱至停在附近的马车,暗笑今晚总算有乐子了。
且说鄂容安派出去的人找了许久都没见人,无功而返,鄂容安心下生疑,琢磨着到底哪里出了岔子,“难不成乔儿撒了谎?”
护院拱道:“少爷,我们去时,灶房里还热着饭,那里头肯定住的有人,但卑职派人盯了大半日,并未见人回来。是以卑职猜测乔儿应该没撒谎,雪念应是住在那儿的,只不过有人提前报信儿,她才会临时逃走。”
“会是谁通风报信?”鄂容安就怕乔儿坏事,一直派人盯着她,并未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迟疑片刻,护院道:“卑职在那巷子附近偶遇达毅,那地方很偏僻,却不知达毅为何会在那儿,会不会是他通风报信?”
巧合得过分便是有鬼!为查明真相,鄂容安当即派人将达毅带过来问话。
彼时落英正在屋里伺候夫人喝药,苏棠喝罢药,用清水漱了漱口,一小丫头匆匆跑进来,说达毅被大少爷给抓走了。
苏棠询问因由,小丫鬟只道不清楚,唯有落英心如明镜,暗叹不妙,猜测可能是达毅找雪念时被人给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