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3)(2 / 2)

这种感觉很新奇,是我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我想过它可能是什么,但我无法确定,因为我也担心自己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兴许过阵子这种感觉就会消失,所以一直都藏在心里,没有与你明言。

可是过去了几个月之后,那种感觉依旧很强烈,我才终于明白自己对你真的动了心!媛媛,你愿意接受我吗?”

酒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居然能怂恿人道出掏心窝子的话来。说出这番话后,他竟无比紧张,忐忑得好似儿时把功课交给师傅,等待批阅一般。

这是淑媛头一回见到萨喇善的另一面,褪去嬉笑与痞态的他神情凝重,言辞诚恳,几乎有那么一瞬,她都要信以为真了,但那一抹烙印在脑海的胭脂红又令她立刻清醒过来,思绪纷乱的她摇头连连,眼神明显闪烁,不似先前那般镇定,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等你睡醒再说吧!”

察觉她要起身离去,眼疾快的萨喇善一把拽住她腕,身子微微前倾,离她更近些,

“你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如何安眠?媛媛,有些事既然摆在眼前,就该勇敢直面,逃避无用。”

自小母亲就教导她,女人不能对男人对心,因为男人皆无心,他们的眼只有权势,心底只有情浴,所以女人应该守好自己的心,才不至于为谁而动荡,自我折磨,淑媛谨记这一点,也就不愿尝试改变,

“上回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我只求相敬如宾的过日子,不想谈情说爱陷进去。”

“九哥与九嫂夫妻恩爱,日子过得美满又甜蜜,难道你不羡慕吗?”

“九哥是特例,九嫂足够幸运,才会遇见他那样的好男人。”羡慕旁人的运气,大都是庸人自扰。淑媛认为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要懂得知足,便不会有烦恼,

“很多夫妻没有感情照样过日子,足以证明感情不是必须存在的。我从来都不会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怎么叫不属于她的呢?“你明明可以拥有!只需迈出一步,走近我,相信我,便能感受到温情。我知道今日跟你说这些可能有些唐突,我也不要求你立刻转变转念深爱着我,只希望你肯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别再排斥我。”

“接受之后呢?”她最怕的,便是未知的变数,“倘若我相信了你,而你又有了新欢,那我岂不是很痛苦?”

“哪来什么新欢?”他倒是想过找女人,奈何心里多了她这道坎儿,始终迈不过去,“自从咱们成亲之后,我就只有你一个,偶尔去花楼也只是听曲儿,再没碰过那些女人。”

淑媛暗笑他睁眼说瞎话,“上回的胭脂印又算什么?”

提起那胭脂,他肠子都悔青了,说到底还是他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我可以对天发誓,那的确是个误会,她是亲了我唇角,但我心里一直念着你,就推开了她,我本就是放荡不羁的人,大家都清楚的事,我没必要撒谎骗你!

对于很多夫妻而言,感情的确是奢念,我很庆幸老天爷让我娶到你,让我真切的体会到牵挂的滋味,有时候可能会酸涩,但更多的是甜蜜和慰藉。被人惦念是幸福的,而惦念一个人则是充实的,只有体会过爱与被爱,才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原本攥着她腕的慢慢下滑,萨喇善紧握着她的,莹动的目光恳切的锁着她,只盼着她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媛媛,你能否勇敢的尝试一回,试着相信我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淑媛只觉他的眸子深邃似幽潭,她望不见底,无法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更不知自己该如何应对。

许是太过紧张,她心尽是汗,热烫得令她无所适从,大脑一片空白,已然失去思索的能力。无措的淑媛挣扎着抽回自己的,仓惶起身,甚至不敢再与他对视,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你别再问了成吗?”

“现在开始想也不晚。今日是我的生辰,我不希望这个生辰留下遗憾,今晚给我个答复,可以吗?”

此刻的她满心迷惘,理不出头绪,也无法确定今晚能否想通透,便借口说孩子可能醒了,她要去瞧一眼,就此离去。

她没回答,他便当她是默认。把话说开后,萨喇善的心弦稍稍放松,但依旧紧张,像是犯了罪过的囚犯,等待着命运的判决。他这颗心是生是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回趟在帐,他明明很困,却左思右想,怎么也睡不着。

承恩公府的南月苑,傅恒在回程的马车歪了一会儿,这会子倒不怎么困。平日里他皆在宫当值,甚少像今日这般,白日里与东珊共眠。此刻温香在怀,他再也不必空念想,大可付诸行动,在美玉间缓缓游走,细细的感受温润与光洁。

天光清明下的她生怕旁人听到而紧咬贝齿,压抑低吟。

如此清晰的媚态更能激发傅恒的意念,使得他气血腾然上涌,越发放肆的自后方扣准丰硕的雪兔,穷追猛打,可怜的白兔想要逃脱,却始终逃不开他的掌心,每每将要挣脱之际,又被他给逮了回去。

她本想提醒他青天白日,不可乱来,怎奈他的像是有魔力一般,轻易就拨动心弦,尤其是他那双火热的唇,自耳珠下滑至颈项,寻觅相思果,惹得她心念大动,难以抗拒,顾不得当下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只想让勤劳的蜜蜂继续采摘。

感受着他的疼爱,东珊紧闭眸眼,羞得不敢睁开,只反回搂着他,意在鼓舞他再用力些。

领会到她的意思,知她正沉浸在欢愉之,傅恒趁哄道:“要不要骑马?”

她又岂会不懂他的意图,但现下如此亮堂,若她贸然坐起来,岂不是会被他瞧得一清二楚?尽管已成婚两载,她仍有些放不开,即便要尝试,也该是晚上才对。

心有顾虑的她与他好言商议着,“要不晚上再说吧?”

得她应承,傅恒心情大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等着今晚。”

应承过罢,东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对啊!明明这大晌午已然交了功课,晚上没必要啊!”

“用罢午膳还不是得用晚膳?你自个儿答应的,不许反悔!”说话间,傅恒狠狠的顶撞着她,意在提醒她不可分心,专心感受。

平日里他还算讲理,唯独在此事上惯爱胡搅蛮缠,东珊自认说不过他,干脆放弃,想着兴许晚上他有事耽搁便忘了呢?

极致的欢愉过后,两人相拥而眠,平时她午歇大约是半个时辰,今日被他这么一折腾,足足歇了一个时辰。

后来她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给吵醒的,上午还是暖阳高照,下午便飘起了雨,东珊暗自庆幸她们回来得早,若是继续呆在西郊,只怕要淋雨。

醒来她只觉浑身疲惫,还想再躺会儿,又担心午后睡太久,晚上睡不着,于是起身更衣,准备去看看福灵安。

傅恒这一醉,睡得格外沉,她也就没唤他。难得休班,实该让他好好歇一歇。

洗漱过罢,东珊才出寝房,便见傅新院的丫鬟麦穗撑着伞,怀抱着话本子过来,说是她家夫人看完了,特来送还。

上回东珊与李锦悦在后园偶遇,听她说无,便将自个儿的话本子借给她打发光阴。东珊也不晓得她是否看得进去,先给了她本,

“看得还挺快,六嫂可喜欢?”

麦穗笑应道:“夫人她可喜欢了,闲暇之时一直在瞧呢!不知不觉就看完了。”

喜欢就好,女眷们在后宅的日子大都很枯燥,东珊最乐得与人分享,“屋里还有,不若再给她拿几本?”

她家夫人正有此意,麦穗还没来得及说,九夫人便主动提及,倒省得她费口舌,“那可真是多谢九夫人!”

东珊还要去看福灵安,便让夏果儿回屋去拿。麦穗得了书,道谢连连,而后带着话本子回去交差。

近来李锦悦很怕与傅新相处,待在屋里太过寂寥,这些话本子正好可以解闷儿。

而此刻的傅新正坐在窗边看着外边的雨景。

初绽的杏花被雨水滋养,有的依旧清姿卓然,傲立在枝头,有的花瓣则被斜风细雨吹落于青石板上。地面上的水花如星盏,明灭间迸发出璀璨的银光,风雨声此起彼伏,本是惬意幽舒的声音,在他听来却有些嘈杂。

微蹙着眉头,傅新的指节紧扣着阵痛的的膝盖,咬牙强忍着,心神难定。

和他住在一起这么久,李锦悦自是晓得他的膝盖时常在雨天隐隐作痛,很是难捱,但他对她那般无情,她还关心他作甚?

怔怔的望着里屋的那道帘子,犹豫半晌,李锦悦终是没进去,起身到外头将麦穗唤进来,让她去准备药包,给他热敷。

当麦穗端着热水盆进去,准备帮他敷膝盖时,傅新瞄她一眼,淡声问道:“她让你来的?她人呢?”

“夫人正在看话本子,让奴婢进来为少爷敷腿。”说着麦穗蹲了下来,要为他脱鞋,他却不配合,冷声吩咐,

“让她进来。”

“可是夫人她……”麦穗也晓得两位主子在闹别扭,夫人明显不愿伺候少爷,她不敢再去劳烦夫人啊!

奈何少爷一意孤行,说是夫人不进来他便不敷药。无奈之下,麦穗只好出去。

坐在外屋的李锦悦听到他的话,心下忿然,又懒得与他争执,便假装没听到。麦穗出来相请,她借口很忙,不肯进去,麦穗顿感为难,

“少爷的腿伤一到雨天便会复发,如若不能及时缓解,一旦病情加重,太夫人若是知情,必会责怪奴婢伺候不周,可是少爷又不肯让奴婢侍奉,只能劳烦夫人帮把,还请夫人行行好,解了奴婢的困境吧!”

说着麦穗就此跪下,李锦悦见状,赶忙上前相扶,“说便说,你下跪作甚?”

她这耳根子一向松软,耐不住丫鬟苦苦相求,被逼无奈的她只得答应。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傅新并未侧眸,依旧在看雨。

窗外的雨雾似已弥漫在屋内,几缕寒气浮在半空缭绕成烟,他的侧颜在这样的雨天愈显清冷,让她觉得陌生又遥远。

犹记得才成婚时,她为着他的腿伤翻了许多医书,请教了几位大夫,才配制出这药包,在雨天给他敷药缓解他的痛楚。

起初他还不肯配合,犟着不许她碰,她实在没办法,便与他讲条件,

“我知道你嫌我烦,不喜欢听我说话,要不这样,只要你肯敷药,我便答应一天不与你说话,如何?”

见他不动摇,她改口道:“天,不能再多了!我保证天不烦你。”

她以此做交换,傅新才终于答应敷药。敷过一次之后,可能他也感觉到有所缓解,往后便没再拒绝。

如今她再也懒得说好话劝他,态度十分敷衍,“敷药这种事再简单不过,丫鬟也能做,你为何偏要指使我?”

自始至终,傅新都没正眼瞧她,神情傲慢,声音漠凉,“因为我是这个家的主人,我想指谁便指谁,你只能服从,没资格质疑。”

是了,在他眼里,她与他根本就不是夫妻,他从来就没把她当成自己人,和丫鬟没什么两样。李锦悦已然看开,不会再因他的揶揄而难过,疏离福身,容色淡淡,

“是,六爷!”

而后她扶他到榻上,拿靠背垫在他身后,捋起他的裤管儿,帮他将滚烫的药包敷上,再覆上几层热巾帕,而后展开薄毯为他盖好,

“敷两刻钟再换药包,六爷且等着便是。”道罢李锦悦预备出去,他却让她待在里屋,说是方便使唤,

“我可不想扯着嗓子喊你。”

无奈的李锦悦只得出去将话本子拿进来,坐在桌旁闲翻着,他一会儿要书,一会儿要茶,被折腾了好几回的李锦悦颇为不耐,咬牙忍气提醒道:

“你要什么能不能一次说完?”

孰料他竟道:“一次想不完,想到再要。”语毕,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她窝了一肚子火,他居然还笑?忿忿想着,李锦悦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傅新居然笑了?他这个常年面色阴翳的人居然也会笑?难不成他觉得耍她很好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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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吻

纵使心有怨念,李锦悦也懒得与他争辩,反正他这个人很自私,根本不会顾忌她的感受,她抱怨又有何用,他不会心疼的。

气呼呼的鼓着香腮,李锦悦瞥他一眼,转身又回到桌边,继续看话本子。

说来这话本子还真是有毒啊!明知道故事是假的,情节她也能猜到大半,但就是不自觉的想看下去,然而刚清气没多会子,傅新又让她拿蜜饯。

李锦悦满目狐疑的打量着他,怀疑他这是故意刁难她。

“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蜜饯吧?”之前她担心他喝完药之后嘴里苦,拿蜜饯给他,他却说不喜吃甜食,自那之后,她便再没拿过,今日他突然要蜜饯,实属反常!

傅新掠她一眼,唇角溢出一丝讥诮,“你记得倒是清楚,看来对我很关心。”

不可否认,以往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凡事都会为他着想,可那又怎样呢?她不求他心怀感激,也不求他回报什么,但至少应该善待于她吧?

可惜仅仅这一个小心愿都是奢念,无人添油,油灯终会熄灭,一再失望的李锦悦已不敢再倾心相付,对于他的猜测否认得十分干脆,

“我对谁都这么细心。”

“对别的男人也细心?”

察觉到他面色有变,声音陡然凉了几分,李锦悦很怕他又借题发挥,找她麻烦,怯声改口,

“对我弟阿致当然关心,有问题吗?”

默然片刻,傅新冷然警示道:“除却你父亲和弟弟之外,不准对其他男人上心。若被我发现你有二心,绝不轻饶!”

道罢此事,傅新又让她去拿蜜饯,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并未发生一般。

李锦悦心道自作孽不可活啊!谁让她当初一意孤行呢?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皆是报应!心知怨天尤人无用,她闷呼了口气,放下话本子,慢吞吞地去抱罐子。

看她唇瓣开合,似在小声说着什么,傅新不悦蹙眉,“嘀咕什么呢?在说我坏话?”

小声抱怨几句也不成吗?他管得可真宽!纵使心有怨怼,李锦悦也不敢明言,揉了揉脸颊,借口说是牙疼。

招了招,傅新示意她过来,“我瞧瞧。”

李锦悦心顿虚,不敢近前,“你又不是大夫,瞧也无用。”

“过来!”他一声低呵,吓得她心肝儿颤,抬眼便迎上他那不容置疑的冷厉眸光。掂量着后果,她终是没敢违抗他的意思,抱着蜜饯罐子走了过去。

把蜜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之后,她双交握,规规矩矩地立在榻边,傅新拍了拍榻,示意她坐下,又命令她张开嘴。

反正牙疼这种事不会露馅儿,她便乖乖照做,张开小嘴,谎称左边大牙疼。

傅新盯着她的檀口仔细瞧了瞧,没发现有龋齿,也没见牙龈红肿,却不知她是真痛还是假痛,遂命麦穗去找姜片。

一听说要把姜片含在口,李锦悦登时哭丧着脸,“啊?大可不必吧?”

然而他竟道:“既是牙疼就得治,除非你在诓我。”

对!她就是在诳他,但她很怂,不敢承认,唯有将错就错,老老实实的把麦穗拿来的姜片含在嘴里,用牙咬着,那滋味简直无法形容,又辣又呛,太折磨!

最可恶的是,傅新居然在旁悠哉悠哉的吃着蜜饯,吃就吃吧!他还非得评价一句,“既酸又甜,确实不错。”

惹得李锦悦心痒痒,很想尝一颗,咬着姜片的她不敢把嘴巴张太大,声音含糊地道:“好像不疼了哎!可以吐掉了吧?”

傅新却是不许,“还没到一刻钟,再忍忍。”

此时的她后悔莫及,暗恨自己就不该撒谎啊!

好不容易过了一刻钟,她立马吐掉姜片,拿清水漱漱口,怎奈姜的味道还在,着实难受,她便去往榻边,想拿蜜饯压一压。

孰料傅新竟将罐子藏在怀里,一本正经地道:“牙疼不可食甜。”

“现下已经不疼了。”

“吃了便会复发。”傅新坚持不肯给,她只好去抢,偏他胳膊长,将罐子背在身后,她根本够不着!

就在她奋力去抢时,耳畔骤然传来他的声音,“离我这么近,有何企图?”

李锦悦愣怔当真,侧眸时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和他几乎贴着面,登时颊染飞霞。窘迫的她下意识想要逃离,却被人扣住腰身,她尚未反应过来,唇已被两片温热贴覆!

她以为自己又要被咬,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的他并不凶狠,噙着她的唇辗转轻触着,再到后来,他的臂加重力道,将她紧紧的圈在怀,捉住她的柔舌,吻得更深,那种缠绵的滋味令她渐渐失去意识,脑海一片混沌,空茫无物,下意识的被他引导着。

直至两人呼吸微喘,傅新这才松开了她。

长睫半垂的他微歪头,用掌撑着床榻,打量近在眼前的人儿,被亲吻过的唇瓣越显红润,似窗外的花蕊,娇娇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平复心底的意念,轻声问了句,“还难受吗?”

李锦悦捂着心口气喘吁吁,茫然点头,但听他又轻笑出声,“那继续?”

察觉到他眼的戏谑之意,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表错了态,赶忙摇头拒绝,“不需要,牙不疼,也不难受了。”

道罢她仓惶起身,足无措,竟不知该做甚。

榻上的傅新终于不再逗她,将罐子递向她,“不是要吃蜜饯吗?”

这会子她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心慌意乱的她并未近前去接,愁眉紧锁涩声道:“你自个儿吃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待会儿麦穗会帮你取药包。”

这一回,她不再管他是否答应,转身便走。

出得屋子,一阵沁凉迎面扑来,小雨已停,檐角仍有雨水汇聚,滴滴答答的雨声如诗如禅。被雨水浸润过的枝叶嫩绿怡心,花叶间皆有雨珠,缓缓滚落着,不经意间滑至湿润的泥土,滋养大地。

周遭尽是泥与青草的芬芳,李锦悦深吸一口气,顿感舒畅,不似在屋里那般压抑。

今日他似乎与她说了很多话,原本这该是她最期待的场景,她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他曾伤害过她,她应该记恨他才对,为何方才被他亲吻时,她的心间竟会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心烦意乱的李锦悦暗暗告诫自己,他只是百无聊赖才会拿她寻开心,她千万不能因为一点点的温柔就忽略他曾经的恶行,实该守住自己的心,不要再为他而动,否则只会被他伤得更深!

屋内的傅新已然将药包取下,兀自下榻,行至窗畔,他分明看到院的李锦悦正垂着小脑袋暗自思量着什么,樱唇紧抿的她满脸忧郁,哀戚意味那么明显,却不知她在为何事叹息。

难不成他的行径令她很不满?他可是她的丈夫啊!亲她一下怎么了?她何故如此介怀?难不成……她真的心有所属?

目睹她那失魂落魄的情状,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敷在身后的缓缓攥起,只觉嗓喉发苦,不是滋味。

不愿待在屋里,李锦悦出去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月苑附近,反正无事可做,她干脆进去看看福灵安。

彼时东珊正在逗孩子,听丫鬟说六夫人来了,便起身去迎她。

如今福灵安已有四个多月,睡得比以往少些,人一逗便笑,灵可爱,尤其是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灵目炯炯,特讨人喜欢。一瞧见孩子,李锦悦心都化了,忍不住伸去揉他,

“好可爱啊!软软糯糯的,好想捏捏他的小脸啊!”

东珊笑打,“你也快了!到时候给福灵安添个堂弟,他才有伴儿不是?”

说起孩子,李锦悦登时羞红了脸,“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想起上个月听来的消息,东珊小声闲问,“我听额娘说,你们已然圆房?”

还不是婆婆出的主意,若非婆婆自作主张,她也不至于被他欺凌,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来,默默吞咽着委屈,勉笑以应,

“是圆了房,不过身孕这种事不好说,但看天意吧!”

实则此时的李锦悦并不希望自己有孕,毕竟傅新对她没感情,怀了孩子又如何?她可不希望整个孕期都在郁郁寡欢度过。

不愿再提这些扫兴之事,李锦悦打岔说起了旁的,东珊看她闷闷不乐,虽不知他们夫妻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终是识打住,没再多提。

看了看时辰,申时刻,东珊念着傅恒醉了酒,打算给他做些皮蛋瘦肉粥,清淡暖胃。

说起这粥,李锦悦在娘家时也做过,但她尝试过几回都做不出外面的味道,东珊神秘一笑,只道做粥也有诀窍,遂带着她去往南月苑的小厨房,实践并讲解着,

“做白粥只需直接加水熬煮即可,但瘦肉粥不同,做瘦肉粥的米需要提前腌制,加盐浸泡两刻钟左右,最好再加两勺油。”

李锦悦奇道:“粥里加油,不会很油腻吗?”

“添油是为了让米更加绵烂,煮粥时油会慢慢被蒸发,煮好之后不会油腻。”

怪不得她煮的瘦肉粥不对味儿,原是没腌制呢!

约摸半刻钟后,米已腌好,肉也焯过水,东珊开始将食材往锅里放,“先加一个切成丁的皮蛋,和米一起煮,皮蛋会被煮烂,粥里也会有皮蛋的香气,再将肉丁放进去,外加两片姜。”

一提到姜片,李锦悦不由想到了那个吻,面颊微烫,恍了一瞬的神,东珊的声音又拉回了她的思绪,“先用大火熬,两刻钟之后再用火,慢熬半个时辰,快出锅之前再加一个皮蛋,煮一刻钟即可。”

这简单的一道皮蛋瘦肉粥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呢!李锦悦甚感佩服,笑赞道:“还是你懂得多,看来我得时常过来跟你学学厨艺,往后也可以试着自己做。”

“我也是在家无才做些美食打发光阴,你若有兴致,咱们倒是可以时常探讨。”东珊做的粥多,留她在此用晚膳,李锦悦倒是愿意的,但一想到傅新曾怀疑她对傅恒有意,加之今晚傅恒也在家,她若是留在这儿与傅恒同桌用膳,傅新可能又会胡思乱想。

即使她问心无愧,却也怕他无理取闹,权衡利弊后,李锦悦终是选择婉拒,“傅新他还在家呢!我得回去照看他。”

东珊笑打,“家里不是有丫鬟吗?难不成六哥离了你不能吃饭?”

没她在身边,傅新应该觉得很清净才对,此乃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李锦悦没好意思与人说,窘笑着借口道:

“倒也不是,只不过我出来的时候没与他说,下次吧!得空我带壶好酒,咱们一边饮酒,一边品美食。今儿个我就不打扰了,毕竟九哥还在家,多有不便。”

掩唇一笑,东珊提醒道:“如今你嫁给六哥,成了我们的六嫂,合该管傅恒叫九弟才是。”

这九哥唤了那么多年,骤然成亲,实难改口啊!

两人正说笑着,忽闻门口有人道:“还是甭叫九弟了,直接叫名字听着更顺耳。”

东珊循声望去,原是傅恒。

他才起身,问了秋霖才知东珊在小厨房里,刚过来就听到她们在讨论对他的称谓。

也对,哥哥变弟弟,李锦悦唤不出口,还是叫名字吧!为避嫌,她就此告辞,东珊没再强留,相约下回一道用膳。

送她出了院子,东珊回往里屋,傅恒已然闻到粥的香气,打算今晚吃两碗,才不辜负媳妇儿的心意。

就在此时,小厮领人过来,原是萨喇善派人来请他晚上去吃酒。

晌午萨喇善只请了傅恒,没请旁人,他那些朋友们都记着今日是他的生辰,下午直接过来给他送礼,那他得招待啊!于是就在酒楼定下几桌宴席,又差人来请傅恒。

傅恒想着晌午已用过宴,没必要再去,他并非嗜酒之人,若非特殊情况,实不愿一日喝两回,便给婉拒了。在他看来,大鱼大肉还不如东珊做的粥香。

孰料晚膳将上桌,那边又有人来请,说是今晚客多,鄂容安与广廷皆在,是以萨喇善才又派人请他过去。

傅恒甚感无奈,不太愿去,但萨喇善毕竟是他的妹夫,连请两回,他若是不去,岂不让人难堪?

东珊明白人情世故难以推辞,也没留他,“磨不开面子你就去吧!没关系,我自个儿用膳即可。”

傅恒颇觉愧疚,“可你辛辛苦苦为我熬粥,煮了那么久,我还没来得及尝就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我可不是小心眼的人,不会怪你的。”

媳妇儿如此善解人意,傅恒甚感欣慰,实在推脱不过便去了。

实则鄂容安、广廷二人与萨喇善无甚往来,只不过他们皆与傅恒沾亲带故,同在一桌吃过酒,便算是认识了,念在萨喇善是傅恒妹夫的份儿,他们才会过来捧个场。

晚宴过罢,众人相约要去花楼继续饮酒,傅恒实在没兴致,毕竟明日还要入宫当差,他不便在此耽误太久,与萨喇善交代一声便走了。

鄂容安与广廷皆不是爱玩儿之人,亦告了辞。

实则萨喇善也不愿再去花楼,他还等着淑媛的答复呢!奈何那些个友人兴致颇高,今日他做东,不便扫人雅兴,无奈之下唯有硬着头皮请他们去听曲儿。

晌午那会子,萨喇善表明心迹之后,淑媛虽没个答复,心里一直不安宁,总在琢磨此事,反反复复的想着他的话。

感情的泥沼,她真的要踏足吗?一旦陷进去,她便没有退路了啊!

可诚如萨喇善所言,若是不尝试,那便永远体会不到爱与被爱的滋味,人生即使富贵安平,却终究枯燥,徒留遗憾。

扪心自问,近来萨喇善对她极有耐心,的确无可挑剔,她若还不肯接受,似乎有些不识好歹,她是不是真的应该勇敢的往前迈一步,领略新的景象?

可若迈出去之后,日子会是什么样呢?就像今晚这般,将近亥时,他仍未归来,单是酒宴不可能耗费两个时辰,所以这会子他可能又去了花楼吧?

心无他时,她不会管他何时回来,一旦付出感情,指不定她也会惦念着他的归期,猜测他去了哪里,有没有跟女人纠缠不清,猜忌的日子着实难熬,她实不希望自己沦落到为男人而失去自我的地步。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萨喇善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他的确没必要骗她什么,近来这几个月他几乎日日都在家陪着她,与才成亲时相比,确有很大的转变,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试着信他一次?

淑媛反复思量,犹豫不决,看他久不归来,想着他可能会耽搁到子时,叹了口气,没再等他,让丫鬟备水洗漱,预备先入帐。

丫鬟才把热水端来,忽闻外头传来匆急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有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夫人不好了!少爷他受了伤,额头上好多血啊!”

“怎么会这样?”惊诧的淑媛立时起身,忙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去庆生吗?怎会受伤?”

丫鬟支支吾吾不敢答,淑媛再追问,她才说了实话,“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小厮说少爷在花楼里为了一个女人跟人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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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缘(双更合一)

订阅比例达到80%即可看到最新正确章节!今日的傅恒并未出去应酬,而是直接回府,去看望他那六岁的小侄子明瑞。这孩子太调皮,嬷嬷一个没看紧他便爬上假山,摔伤了腿,现下正躺在帐将养着,他整日的说无,傅恒便从外头带了本《西游记》的话本子,让下人念给他听。

果不其然,一开始讲故事,小明瑞便老老实实,再不哼咛。

四夫人见状,欣慰笑赞,“还是九弟你有法子,我怎么哄都难如他的意。”

眼瞧着孩子在受苦,四夫人舍不得打骂,唯有顺着,偏他只想下床跑,正愁没法子管教呢!傅恒带来的书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同为男子,傅恒更加了解少年心性,“现下他腿脚不便,无法再跑出去玩耍,自是急躁,男孩子才不稀罕什么吃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向往神话故事,尤其是这种英雄事迹,这故事长着呢!足够他消停几日。”

如此,四夫人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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