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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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有多大

才酝酿好的感情被她骤然打断,傅新不禁扶额哀叹,“你这小脑瓜子整日的都在想些什么?你觉得自个儿很大?你是没见过大的吧?”

李锦悦登时挺直了脊背,拧眉恼声质问,“你还见过谁的?谁的比我大?”

虎口撑着下巴,傅新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你这般在意,莫不是吃醋?”

“谁吃醋了?”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强烈,她心虚垂眸,尽量平复情绪,故作无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爱说不说,想看便看,我管不着。”

猜测她可能有所误会,傅新坦笑澄清,“大小这种事还需要解开衣衫亲眼见证吗?即使穿着衣裳,无意扫一眼也能瞧出来吧?”

“什么无意,我看你就是刻意去瞄姑娘家,”越想越不平气,李锦悦恼嗤道:“男人果然都是好色的。”

听着她的奚落,他也不恼,反倒心情大好,微弯的眼角盛满了愉悦,“我竟不知你这般在乎我,你若不喜,往后我刻意回避,再不乱瞄便是。”

心像是被人戳了一下,正好戳在柔软之上,李锦悦满目窘迫,连声否认,“我才不在乎,你不要自以为是。”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不承认便罢,傅新也不恼,倾身凑近,玩笑道:“来,让我丈量一下,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他那轻佻的举动吓得李锦悦赶忙将锦被拢起,围在脖颈间,紧捂着自个儿,“并没有,我瞎说的,你不必当真。”说着她顺势往下一滑,回趟在帐,说是困了要休息。

傅新亦在她身畔侧躺着,以支额,附于她耳边低语,“你不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一字字滚落在她耳廓里,不断的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搅得她不得安宁,却又怕着了他的道,

“嘴巴是你的,你想说便说,卖关子最是讨人厌!”

“若我不卖关子,你便会喜欢我吗?”

“你……”回首嗔他一眼,李锦悦想了半晌竟不知该说什么,只红着脸嗤了句,“歪理!”

歪便歪吧!反正今日他誓要把话说开,他本打算等她自己领悟,今日才发现她那么呆,让她自己体会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那就只能自己主动点儿,

“我可以把答案告诉你,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听到条件二字,李锦悦仿佛已经看到前方有个大坑,专为她而挖。

“很简单的问题,你只需说出实话即可。”

可她怎么觉得这是个陷阱呢?就在她犹豫之际,傅新已然先开口,“我所图的,无非就是你的心,希望你还能像从前那般喜欢我,信任我,依赖我。”

图她的心?到底是他说错了还是她听错了?李锦悦登时紧张起来,但看他神情肃正,墨瞳间似乎流淌着一丝莫名的情愫,不像是在开玩笑。

毫无防备的表白震得她心惊肉跳,视线立马自他面上转移,舌头直打结,捋都捋不直,

“什……什么从前?我哪有喜欢过你,你不要乱说!”

就猜她不会承认,傅新早有预料,才会提条件,“这就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果然是套路啊!李锦悦立马摆,“等等,我还没答应呢!”

“你也没否认啊!我就当你默认了,反正我已经将真心话告诉你,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这都可以?明摆着坑她嘛!傅新这么严肃的人,怎么可以耍无赖?

无视她的忿然,傅新定定的望着她,鼓起勇气,问出内心深处的疑惑,“你喜欢我吗?在我没被下药之前,在我未曾伤害你之前,或者说年少之时,你可曾……喜欢过我?”

为防她否认,傅新提前申明,“抬头尺有神明,你必须说真话,不能撒谎。”

她可是信佛之人,被他这么一警示,顿时心惶惶,“为何你非得问这个问题?追究过去的事并无意义。”

“对我而言,意义很重大,我都可以正视自己的心,你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被薄纱遮挡的烛火幽幽暗暗,李锦悦低垂着羽睫,心咚咚的跳着,只因傅新一直在盯着她,他的目光那么锐利,仿佛已将她的心事看穿,令她无所遁形。

傅新满怀期待的等了半晌,未听她言语,她似乎还在犹豫。

心知姑娘家大都害羞,此刻她并未饮酒,不可能像那晚那般大胆的表明心迹,既然她不愿说,那就由他来说,

“我的生母去得早,嫡母待我还算过得去,但毕竟不是血亲,我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温情,头一桩婚事你也知道,那个女人背叛了我,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好女人,没有人真感情!

我一直认为你是被迫嫁给我,对我好也只是遵从额娘的意思,你心里应该是嫌弃我的,直至那晚你醉后吐真言,我才晓得,成婚竟是你自愿!

你大约不会知道,得知真相之后我有多震惊!我以为自己只是芸芸众生最普通的一个人,我以为真情不会眷顾我,直至那一日,我才晓得,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姑娘一直在默默的关怀着我,不在乎我有腿疾,愿意陪伴在我身边。

她为我付出那么多,却一个字也不肯与我提,我非但没有回报她,反而一而再再而的伤害她,即便她伤心难过,可心里依旧是向着我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呢?”

终于将闷在心里的话尽数道出,这一刻,傅新只觉无比轻松,脉脉的注视着她,情浓声柔,

“千金易得,真情难觅,你既真心相待,那我自当把所有的柔情都奉给你。你不必再默默的为我付出,往后余生,该由我来疼爱你,呵护你!”

听着他评价她的那些话,那些深藏在她心底的酸楚顷刻被激发,汹涌的溢出眼角,她不敢哭出来,赶忙将脸侧过去,让泪水自眼角滑落至另一边,再悄悄的抬抹去,不愿被他看到。

情话如此动人,美到令她觉得太不真实,梦境里的场景终于实现,喜悦却没有如约而至,此刻的她,唯一的感受便是忐忑,

“你是听到我醉酒后的话,知道我喜欢你,才决定对我好?也就是说,你对我只是感动,并非发自内心的感情?”

怔了一瞬,傅新没能明白她的意思,“这两者有何区别?”

“区别很大,”吸了吸鼻子,调整情绪过后,李锦悦才缓声道:

“所谓的感动,只是因为我对你好,你觉得亏欠于我,才会勉强自己关心我,算是一种报答,而感情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不管对方是否有回应,都不会轻易改变。”

他对李锦悦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的情愫,傅新从未仔细想过,少时他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可两人相差五岁,他根本不可能对年幼的她产生男女之情。成亲后,他依旧对她有防备,并未敞开心扉,她醉酒那晚所说的话彻底震撼了他,他才决定对她改变态度。

但这究竟是感动还是感情,他还真不确定,被她这么一说,他越发糊涂,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实则才听到他承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懵了!说不欢喜是假的,但下一瞬她就开始思索,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说出的那番话,连番追问之下,李锦悦的心再一次沉至湖底,连他自己都迷惘,那就应该只是感动吧?

回想之前的情形,傅新喃喃道:“最开始你时常与我说话,我嫌你烦,后来你不再理我,听不到你的声音,看不见你的身影我又觉得很不安,所以那次才没让麦穗给我敷药,特地将你叫进来,就是想看看你,想听你说说话,哪怕你与我斗嘴,我心里都是欢喜的,这……算不算是感情?”

上一段婚事不过是父母之命,是以傅新活到二十二岁仍旧对所谓的男女之情一知半解。连他都疑惑,未能肯定之事,李锦悦又岂敢往好处去想?她只会认为这是他的错觉,

“那只是一种习惯的依赖,突然改变,才会觉得不适应,并非爱意。”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掺杂了感动的情意持续不了多久,她也不稀罕这样的虚情,失落漫过惊喜,李锦悦蜷缩在被,不敢再问下去,

“还是等你考虑清楚之后再说吧!”

傅新是个实在人,不懂得拐弯抹角,他不确定之事,断然不会随意许诺,“我会认真考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需要考虑的,还是真感情吗?又或者说,深思熟虑的,才是真心?是与非,真与假,李锦悦不得而知。

今夜无月,狂风四起,吹得枝叶南倾,呼呼作响,此刻的两人皆被心事淹没,无心再玩笑,“情”之一字,如何书写才算正确,他们皆在探索,唯有脚踏实地的走过,真情实意的感受过,方知个真谛。

年底的一日,傅恒带着东珊去鄂容安家用宴,说是鄂容安升了品官,傅恒起哄让他请客,本来说好的去酒楼,但苏棠想见见东珊,妇人们去酒楼不大方便,最后便决定到他家去。

东珊心道不愧是好兄弟,连官职品阶都一样,“所以你们两个都是品官咯?鄂容安是什么职位?”

“詹事府设满汉詹事各一名,休如为满人詹事。”

东珊从未听说过这个官职,却不知是做什么的,马车的傅恒乐得为她解惑,“这詹事府的官员本是辅佐东宫太子的,打从康熙年间,太子被废之后,再不曾明着立太子,是以詹事府也被废止,而今的詹事府已成为翰林官迁转之阶。

休如被提拔做詹事,起先鄂堂还不敢接受,帮休如推辞,说是休如年纪尚轻,难担此任,皇上却说先帝早就看休如,认为他是可造之材,将来是要进入军处的,所以才将他安置在詹事府。”

东珊恍然大悟,鄂堂虽然德才兼备,但毕竟年事已高,看来乾隆这是打算培养一批年轻的贵族人才,为己所用呐!

闲聊间,两人已到得襄勤伯府。

上回两姐妹碰面还是在福灵安的周岁宴上,一眨眼又过去两个月,苏棠很是想念小侄儿,问她怎的不把孩子抱来。

东珊倒是想带孩子出来走走,奈何这天儿不太适宜,“今儿个风大,怕他喝风,就没让他出来。”

说起福灵安,东珊还在为此事惆怅,“他都一岁零两个月了,还不会走路,原本我没在意,但我那位五嫂总说孩子不正常,说得我心里毛毛的,担心孩子的腿有什么毛病,请大夫来诊断,大夫却说一切正常,让我再等等看。”

苏棠只道无妨,“我哥家的孩子一岁四个月才会走路呢!现下正好是冬日,孩子们穿的厚实,学走路更难,等开了春便容易些,而且我听人说啊!说话早的孩子走路晚,福灵安嘴巧,说话也清晰,走路晚些不妨事。”

听她这么一说,东珊心里才稍稍安慰。

成了亲的女人坐在一起,提的最多的便是孩子,自小产之后,苏棠已然养了一年半,至今仍没动静。

换作旁人家,早就张罗着要给自家儿子纳妾,好在鄂堂本身就是个专情之人,娶了夫人之后终身未纳妾,是以儿子的事他并未多管,但子嗣毕竟是大事,所以他私下里给儿子定了个期限,年之内,苏棠有孕最好,若然依旧无孕,那么鄂容安必须得纳妾。

这事儿鄂容安并未告知苏棠,怕她会有压力,他是想着反正还有一两年,兴许哪日就有喜讯了呢?

一直没消息,苏棠难免焦急,打算将福灵安认作干儿子,东珊自是乐意,没什么意见,不过认干亲可是大事,她不能自己做主,得等回去问过婆婆之后再答复。

回去的路上,东珊与傅恒说起此事,傅恒自是赞同,毕竟他与鄂容安关系匪浅,认作干亲更是亲上加亲。

傅恒这边无异议,待回府之后,东珊又抽空与婆婆说起此事,章佳氏却觉不妥,

“鄂尔泰乃朝元老,又是当朝首辅,他的身份非比寻常,咱们富察家亦是几代为官,做皇帝的最忌讳什么,忌讳世家联合,我晓得恒儿与鄂容安走得近,你与苏棠又是闺友,你们只是念着朋友之谊才想结为亲家,但这事儿若是被皇上知晓,可能就变了意味。

如皇上正在培养恒儿和鄂容安,将他们提拔为品官,他二人实该避讳些,不能走得太近,否则便会有结党营私之嫌,所以认干亲这事儿还是免了吧!对他们两个影响不好。”

被婆婆一提点,东珊才惊觉这看似简单的一件事,背后的利害关系竟是如此深远,

“额娘之言甚是有理,是儿媳思虑不周,既然不合时宜,那我便寻个理由婉拒此事。”

干亲虽未成,但也不影响傅恒与鄂容安的关系,少年人意气风发,都期待着能为国效力,在官场上大放异彩!

开了春便是乾隆六年,年一回的选秀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东珊的两位妹妹,芸茹和芸珠今年皆得参选。

东珊暗自祈祷着,希望她们可以落选,如此便可慢慢的为她们挑选良配。

然而事与愿违,四月底,复选的结果便出来了。

娘家那边差人来传信儿,说是四姑娘芸珠被皇上留在了后宫。

芸珠她才十四岁啊!居然被皇上看了?这样的结果着实出乎东珊的意料,震惊的她长眉紧拧,连连啧叹,跟着又问,

“那妹呢?姐妹二人不可能都进宫,芸茹被撂牌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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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产

小厮恭敬答道:“四姑娘已被留在宫,姑娘被皇上指了婚,现下已回到家。”

妹也被指婚了?东珊心下一紧,“哦?指给了哪家少爷?”

“听说是指给了愉郡王。”

愉郡王?怎的听着如此耳熟?皇家的王爷太多,东珊很容易记混,疑惑的看向蔷儿,蔷儿小声提醒道:

“就是咱们在西郊放风筝时遇见的那位王爷。”

原来是那个唤萨喇善为小叔父的少年啊!东珊已记不清他的模样,只隐约记得,此人名唤弘庆。

皇上居然会为这两人指婚?这也太过巧合了吧?尽管东珊觉得不可思议,她也不能改变什么,毕竟赐婚旨意已下,除了遵从,她们别无选择。

以往日头落山之际,傅恒早已到家,今日暮色四合,星子陆续闪烁着微光,府各处已然掌灯,仍不见他的身影。

丫鬟来请示是否上晚膳,东珊只道再等等。

开春后福灵安便学会了走路,小人儿在嬷嬷的搀扶下迈着小腿跨进门槛,一进来便松开嬷嬷的,急急的跑至他母亲身边。

坐于黄花梨木椅上的东珊张开,含笑相迎,嘱咐他慢一些,“才学会走路,你跑那么快作甚?”

跟在身后的嬷嬷笑道:“小少爷是觉得走路很新奇,这几日都不让人抱呢!”

福灵安一瞧见母亲便咯咯地笑着,不停的叫着额娘,先前只会叫娘娘,如今学会了两个字,他便叫个不停,东珊教什么他都乐得去学。

“乖儿子,叫声阿玛!”

东珊闻声抬眸,便见傅恒大踏步进屋,笑望着他们母子。

福灵安已与父亲混熟,再也不排斥他,一见他便挣脱母亲的怀抱,跑至父亲身边,张开让他抱。

傅恒欣笑着将儿子抱起来,指了指脸颊,福灵安会意,将小嘴巴凑过去,在他面上亲了一口,傅恒不由感慨,

“儿子真乖,可比你额娘乖多了!”

东珊笑嗔他一眼,提醒他屋内有人,不可乱说话。

傅恒最喜欢听的,便是东珊唤他夫君,儿子叫他阿玛,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无比幸福。一家人和和美美,实乃老天眷顾。

抱了会儿儿子,晚膳已备好,傅恒便将儿子放下,这些菜福灵安还不能吃,嬷嬷便将小少爷给抱了出去,不打扰主子们用膳。

用罢晚膳后,傅恒起身时不自觉的晃了晃肩膀,秋霖想着主子可能累着了,说要替他按捏,东珊正好有话与他说,便打发秋霖出去,她亲自来给傅恒锤捏。

她的力道稍轻了些,不似秋霖那般重,力道太轻,不解乏,但傅恒并未说什么,他并不在乎东珊的法是否精妙,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便觉安心。

捶背的档口,东珊闲问道:“今日宫有事?怎的耽搁这么久才回来?”

捏了捏眉心,傅恒疲声道:“监察御史仲永檀向皇上密奏,说兵部尚书鄂善受贿一千两,起初皇上还不信,认为仲永檀污蔑鄂善,后来派人查审,鄂善拒不承认,你猜皇上怎么着,他居然哄着鄂善让他说实话,还说此乃小事一桩,并不严重,主要是得给言官一个交代。只要他肯认罪,皇上就会从轻发落,将责任推给他的家人,说是鄂善的家人背着他受贿,与鄂善无关。

鄂善信了皇上的话,于是供认不讳。刚一招供,皇上立马翻脸,斥他为一千两而枉顾律法,辜负了皇上对他的信任。”

东珊心道乾隆还挺精的嘛!堂堂皇帝,居然还给臣子下套!“所以皇上到底怎么处置他的?”

“收受贿赂,按律当绞,但皇上念在鄂善为官多年,于朝廷有功,遂命其自尽。鄂善一看情势不对,又临时更改口供,说自己没贪污,如此反复,自相矛盾,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下令移交刑部严审。

今日审出结果,皇上命我带人将鄂善押至养心殿,我得等着皇上审完将再他押回去,这才耽搁了,白白耽误那么久,再审还是维持原判,赐自尽。”

东珊奇道:“对于贪官来说,一千两不算什么吧?之前不也有贪得更多的吗?也没见赐死啊!”

“可不是嘛!律法是严,但往往不会真的严格执行,此次皇上之所以重视此事,正是因为年初有桩案子。”

一听傅恒说有案子,东珊便来了兴致,支着下巴认认真真的听他讲述着。

且说工部的凿石匠俞君弼因艺绝佳,攒下万贯家财,但膝下无子。在他去世后,他的女婿和义孙为争夺家产,各自贿赂朝臣,据监察御史仲永檀所奏,军处的大臣们亲自去给工匠吊唁,迎来送往,连张廷玉也在其内。乾隆认为朝重臣为工匠吊唁有伤风化,便命鄂善去审查此事。

鄂善查出此事与顺天府尹张鸣钧和内阁学士许王猷有关,乾隆下令将其治罪,至于涉及军处官员的,乾隆认定这是子虚乌有之事,只警告官员们不许与富商结交,而后便不了了之。

查一半却不查了,东珊不禁猜测,“皇上是觉得闹大了没颜面,所以才不予追究吗?”

此事的真相,傅恒不得而知,军处官员们个个撇清自己,即便有证据,也早已被毁,加之皇上无心再查,便没了下,而东珊的猜测与傅恒的想法一致,

“大抵便是如此吧!处置两个官员即可,皇上总不能将自己的军处班子都给罚了。”

听到此处,东珊更觉怪异,“身在军处的可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啊!他们为何愿意给一个工匠吊唁?”

饮了两口茶,傅恒接着为她解惑,“说到底,还是为一个财字,富商们与官员结交,说出去有面子,而官员们与富商结交,出去消遣有人结账,他们不需要花自个儿一分钱,还能收到许多好处。

譬如这工匠的女婿就给官员们承诺,只要来吊唁,便能收到一大银票,他是想靠这些官员的威慑力去镇压那个义孙,继而霸占他岳父的财产。

偏偏这银票全在礼部侍郎吴家驹,本该由他分发给各官员,但吴家驹提前收到风声,恰逢他要回家守孝,便卷款奔丧去了。其他官员没收到银子,自然也就不承认此事,好巧不巧,躲过一劫。”

听了半晌,东珊又糊涂了,“那鄂善不是负责查案吗?怎的他也被参了?”

但听傅恒道:“那些人是被工匠的女婿贿赂,鄂善则是被工匠的义孙贿赂,前脚才刚查办了顺天府尹,紧跟着仲永檀又参了鄂善,皇上如此信任鄂善,鄂善竟也收受贿赂,是以皇上格外愤怒,即便只有一千两,也要置他于死地,以儆效尤!”

所以鄂善这是撞在了枪口上啊!东珊恍然大悟,暗叹果真是伴君如伴虎,皇上心情好,朝臣犯再大的罪也能找理由赦免,一旦皇上不高兴了,再小的罪也能置人于死地。

话说回来,东珊还以为乾隆最近一直忙着选秀看美人呢!未料他选秀之后还要处理朝政,

“上午赐婚秀女,下午赐死朝臣,当皇帝真够累的。”

说起芸茹被赐婚一事,傅恒也觉巧合,“今年适龄的皇室子弟有好几位,弘庆和芸茹偏就成了一对儿,却不知到底是谁的主意。”

“还能是谁的主意?不是皇上赐婚的吗?难不成愉郡王还能自个儿请旨赐婚?”

“一般情况下,没人敢向皇上提要求,不过太后那边倒是好说话。”傅恒笑得意味深长,东珊微顿,猛然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是弘庆向太后请求娶芸茹?这不应该啊!他们才见过两回面,弘庆不至于如此用心吧?再者说,我阿玛去得早,家就剩我哥一个男丁,如今我哥的官职并不高,太后怎么会同意让我妹妹做王爷福晋?”

桌上摆着切好的凤梨,傅恒拿签子扎了一块,酸酸甜甜,甚是爽口,尝了两块,他才又接着道:

“需知选秀不单单只看这一代,还要往上追溯代,你们的曾祖父乃是宰相明珠,单凭这一点,芸茹足以配得上弘庆。至于这婚事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弘庆的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我与弘庆并不相熟,得空我找萨喇善打探一下,看此人品行究竟如何。”

东珊却觉得打听这些并无用处,“即便愉郡王声名再好,若是对芸茹不好,也没用啊!反观萨喇善,他的声名可不怎么样,起初淑媛对他很不看好,后来两人成了亲,萨喇善反倒改邪归正。所以还是得看夫妻二人是否相合,看芸茹的造化。”

与此同时,躺在帐的芸茹亦未此事而犯愁,她晓得芸珠并不想入宫,芸珠年纪尚小,活泼开朗,一心想等着落选之后找个好夫婿嫁了,哪料竟被皇上留在了宫。

姐妹俩分离之时,连个悄悄话都没会说,回想起芸珠被人带入后宫,最后回望那一眼,芸茹便替妹妹感到绝望。

那双眼,已被无奈与惶恐浸染,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从此便要居于深宫红墙之内,她过得好不好,会否被人欺压谋害,皇上是否会眷顾,她们这些做家人的,皆无从知晓,除了默默的祈祷之外,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而今四妹已入宫,她的终身也被定下,自她将金鱼玉坠归还之后,弘庆便没再来过,芸茹以为她和愉郡王不会再有什么纠葛,万未料到,皇上居然会将她许给愉郡王!

这天意未免太过巧合,不仅芸茹惊诧,连宁琇的夫人索绰络氏也觉得怪异,“四妹入了后宫,妹被许给愉郡王,皇上对咱们家的姑娘也太重视了些,我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毕竟她只是芸茹和芸珠的嫂嫂,并不是姐姐,两位妹妹选秀皆被选,索绰络氏颇觉自豪,并不会太过在意她们的感受。

宁琇却觉得很正常,“还不是因为东珊嫁得好,东珊既是皇后娘娘的弟媳,那么咱家的女儿也会被重视。当年旁人总笑咱家女儿多,男丁少,如今这些姑娘们个个都争气,与皇室宗亲联姻,谁还敢嚼舌根儿?唯有羡慕的份儿。”

说来这愉郡王府办事也算利索,两日后便差媒人过来,预备择日子正式提亲,愉郡王今年已十岁,不可再耽搁,王府那边希望两人能尽快完婚。

宁琇自是无异议,四月二十八,愉郡王府差人来送礼提亲。

考虑到六月间皇帝要移驾避暑山庄,且暑天不宜举办婚仪,再等便得到九月,两家商议之后,便将婚期定在六月初。

自始至终,芸茹皆未表态,反正她的婚事是家事,并不是她自己的事,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愉郡王品行如何她管不着,是好是歹她都得嫁,且这婚事还是她高攀,她哪里有资格说什么。

此刻的芸茹很想见一见二姐,她的心里话只敢与二姐说,奈何大哥说她很快便要出嫁,不便出府,她只能继续困在闺房里,旁人皆在为她的婚事欢喜的筹备着,而她则茫然的立在窗前,看着游飞于花丛间的彩蝶,对将来的日子充满了畏惧。

芸茹并非虚荣之人,她只想嫁至小门小户,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媳妇,如今却要让她给王爷做福晋,那样的深宅大户,勾心斗角必是少不了的,单是想象她便觉可怖,实不愿踏进那幽深似海的王府大门。

东珊与妹妹心有灵犀,她猜着妹妹骤然被赐婚,估摸着心里头没个着落,便打算抽空回一趟娘家,见一见芸茹,也好让她有所宽慰。

五月初,东珊终于得空,她已经跟傅恒说过,说今日想回家一趟,只为见芸茹,没什么大事,便没让傅恒相陪,傅恒照旧入宫去当值,东珊正在梳妆之际,夏果儿进来扬声道:

“夫人,六夫人屋里有动静,好像是要生了呢!”

东珊与锦悦相处得很是融洽,得知锦悦临盆,她临时改了主意,今日先不回娘家,先去瞧瞧锦悦的状况。

傅新本想留下陪伴,可官员若是不请休便缺席,会被记录在册,若只是扣俸禄倒也不算什么,最紧要的是影响政绩考核。

礼部侍郎吴家驹因收受贿赂已被革职查办,傅新若是表现好,极有可能升任侍郎一职,在这个紧要关头,他更加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章佳氏也劝他,“锦悦有我们照看着,你尽管放心,先去千步廊,公事要紧。”

李锦悦也不愿耽误他,此刻的她坐立皆难受,斜倚在塌边,捂着腹部忍痛道:“我没事,现下才开始阵痛,稳婆说还得等着,你留在家里作甚?并不能替我受着,还是先去忙公务吧!”

斟酌再,傅新才点了点头,“我先去礼部点个卯,如无要事,我会尽快赶回来。”

待傅新走后,一众妯娌皆在此陪着她,东珊命人去做碗牛肉汤,趁着她还没生,赶紧吃点儿。

李锦悦艰难的摇了摇头,只道吃不下。腹痛的厉害,她实在没心情吃东西。

“勉强吃点儿,这还得等几个时辰呢!不用膳,没力气,待会儿如何生孩子?”

几位嫂嫂是过来人,皆晓得生孩子就是靠着一股子力气,虚脱之际,谁也帮不了,四下皆劝说,等牛肉汤端上来时,李锦悦这才忍着痛勉强吃了些。

且说傅新到得千步廊的礼部,点卯之后便与礼部尚书泰讲明情况,说今日夫人临产,想提前回去。

泰为人谦和,对于这种特殊情况自是理解,加之傅新又是富察家的人,遂行方便之举,将他今日要办的公务交由他人暂代处理,准他先行回府。

待傅新匆匆赶回府时,李锦悦羊水已破,正痛苦的躺在榻上,由稳婆接生。

傅新被拦在外头,焦急的等待着,院的那片紫罗兰在风来回轻摆,听着屋里的哀呼声,他越发慌乱,不禁回想起少时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时的她很喜欢紫罗兰,但她家没有这种花,他便在花园起了几棵,放在花盆,让她带回家。

几年之后,他摔伤腿,在家躺着养伤,李锦悦曾来看望过他,还给他带了一盆紫罗兰,说是摆在房,瞧着心情会好一些。

当时他失落到极致,满身戾气,不论谁来说好话他都听不进去,甩便将那盆花给挥落在地,花盆就此碎裂,泥土与花散落一地。

他非但不领情,反倒恶狠狠的冲她发脾气,“我的腿都废了,看花有什么用?你们根本不懂我的感受,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滚!都给我滚出去!”

当时的李锦悦委屈的直掉泪,他心情烦躁,懒得安慰,不耐呵斥,“你哭什么?哭丧呢!我又没死,晦气!”

许是受不了他的责骂,李锦悦哭着跑了出去。

很多事当时他并没有在意,今日骤然回想起来,忽觉自己的言辞太过恶毒,按理来说,锦悦应该很恨他才对,可她竟然没有记仇,反倒想方设法要嫁给他。

纵然是块石头,他也被她暖热了,可锦悦却说这只是感动,不是感情,为此他自我纠结了许久,始终无法确定自己对她究竟是感动还是感情,以致于他到现在都没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直至这一刻,在她遭受临盆之苦时,他的整颗心全都扑在她身上,哪怕瞧不见,也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里头的动静,他甚至感觉到有种陌生的情绪在内心不断的翻涌着,之前他一直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此刻却由模糊到清晰,真实而又奇特的感知终于冲破心间的迷雾,直奔灵台而去!

屋内的李锦悦并不晓得傅新究竟在想些什么,孩子胎位不正,到现在都没瞧见头发,她已被折腾得浑身无力,到得阵痛时,稳婆让她加把劲儿,她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一身虚汗,衣衫尽湿,喘着粗气的她喃喃道:

“我……我好累……能不能不生了?”

“傻丫头,这会子说什么胡话,箭在弦上,由不得你做主啊!”章佳氏在旁给她鼓劲儿,东珊耐心的教她如何调整呼吸,她很想调整,奈何呼吸紊乱,她下意识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像是离了水的鱼,几近窒息。

其他几位妯娌生孩子似乎都挺容易的,怎的到了她这儿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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