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平生第一回 醉在了素酒里, 他入了梦。
梦见他重生之前的故事。
忠义侯府有一座两层小楼,对外说是观景楼, 其实竹树掩映着,观不得什么景, 旁的人在外边也看不见它。
小楼周围有十来个人巡视,一层也有十来个人轮值看守。
陈恨造反之后,李砚就被关在二层。
二层的摆设是陈恨亲自安排的, 临窗的长榻、长榻上的小案、小案上的书册, 全是按照李砚的习惯来的。
永嘉元年的除夕, 忠义侯府的梅树下一别, 李砚足有一年没见过他。
陈恨不敢来见, 李砚也不想见他。
李砚在楼里住着,也不记得日子, 只知道是一个落了雪的晚上, 有人在外边敲门。
炭盆烧着,房里正暖和。为防发出声响,地上还铺了厚厚一层毛毡。李砚只着单衣, 赤着脚下了地, 去给人开门。
此处从未有人造访, 李砚心里隐约知道是谁, 但又好像不知道是谁。
门外的人站得不稳,仿佛是靠在门上的, 门才开, 他就顺势扑进来了。
李砚后退两步, 凝眸看他:“你来做什么?”
陈恨踉跄着步子站好了。他抱着几枝开得正好的梅花,却全不见梅花的清香,只有很浓的酒气,他低头:“我……过来看看。”
“喝酒了?”
“壮……壮胆,一不小心就……喝得有点多了。”说着,陈恨还打了个酒嗝,“对不起,一开始我是都想保全的,过几天我就……”
李砚一抓他的手腕,再把他往身边一扯,一踢房门就将门给合上了。
陈恨甩了甩手腕,却没能挣开他的手,便道:“你抓着我当人质也没用,楼下的人不会放你走的。”
李砚一手推着他的肩,就把人压在了墙上。
陈恨又道:“你要是想揍我两拳出气,那还是可以的,我不喊疼,楼下的人也不会知道。”他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你打吧。”
李砚看着他心里就起火。
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造反造反,赢的人不是他吗?他不是手段了得吗?现在这副模样又算是什么意思?
陈恨醉得站不住了,被靠着墙,胡乱把怀中梅花塞给他。李砚也不接,任那梅花掉在脚边,抖落下花瓣与月华。
可是陈恨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李砚的拳头落下来。
李砚近前半步,踩在梅花枝子上,却将他死死堵在墙边。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李砚附在他耳边说完这话,双唇便轻轻蹭过他的脖颈与耳后,偏了头凑过去吻他,吃尽他唇上残存的酒水,细细地研磨。最后才发了狠,循着酒香撬开他的唇。
陈恨大约是吃醉了酒,听他那话,尚且不大清楚。
还吻着他的时候,李砚手指一勾,便将他的腰带拽下来了。
那时李砚只着雪白中衣,披散着头发,干净纯粹得仿佛仙人。
可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善人,近一年不见光的日子,又生生将他逼成最阴暗的模样。
总归是陈恨自个儿找上门来的。
用腰带将他的手绕了一圈又一圈。
李砚抱着他的腰,将他圈起来,低着头,像从前一样,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轻吻着向下,却不用手,用唇齿将他的衣带衔开。
“……放手。”陈恨清醒了些,被绑着的双手挣不开,才提脚要走,李砚便发了狠,把他按在墙上,再以膝盖抵在他双腿之间。陈恨慌了:“李寄书,放手!”
“别喊,楼下可全都是你的人。”双手梭巡着探入衣襟,李砚搂着他的腰,将他转了个面,按在墙上,“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陈恨知道,他问的是造反的那件事儿,李砚问他造反想要什么,“我不过要我们两个都活着罢了。”
“我不一样,我要你。”双手搭在陈恨精瘦的腰身上,李砚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随说话的声音,轻轻地揉他的腰,“离亭,你听我说。”
“你是神仙,我陷在泥里。从前没得你的允准,我舍不得动你,也不敢动你。”
李砚偏了偏头,想要吻吻他的唇角,陈恨一别头,只将后脑留给他。
李砚倒也不恼,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知道我喜欢男人,从那时在岭南你随手翻出那本图册你就知道。但是你把它放回原处去,问也不问我一句。”
“你知道我喜欢男人,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的是哪个男人?”
“我喜欢你。”
“你不知道,我每回见你,每回都想把你这么按着。我对你的心特别脏,特别不干净。”
“你别紧张。”李砚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转过来,吻了吻他的眼角,“你气得眼睛都红了,你别生气。”
“我把心捧给你,你看看它。”
“你不看。”李砚双手圈着他的腰,往前顶了顶,“你不看,你怎么不看看我对你多动情?”
陈恨怔怔的,由他抱着自己抱了许久,干涩着嗓子开口:“什么时候?”
“很早的时候。”李砚想了想,“我记不清。”
李砚又问他:“可曾有过半点动心?”
陈恨不语,半晌道:“你放手,我想想。”
李砚到底最害怕他生气,陈恨第三遍让他放手时,他就往后退了半步,还解开了绑着陈恨双手的腰带。
陈恨只将腰带随便一围,理了理衣襟,转身就走。
若不是瞥见他的眼角还是红的,李砚几乎以为他根本没听见那一番剖心剖肺的话。
门外乒乓一阵乱响,李砚不自觉就要开门看看,可才迈出半步,便停下了。
李砚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还没来得及将散在地上的梅花枝子拾起来,外边又响起了敲门声。
一开门,陈恨好潇洒地抛给他一个什么东西:“给你。”
他说完这话,便捂着眼睛,苦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手里是装膏药的小瓶子,李砚不会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陈恨身上的酒气不那么重了,头发披散着,发尾仍湿着,衣裳也穿得不齐整,腰带还是原先那个,他洗过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