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见他这副模样,眉心一跳。
陈恨进门,一蹬脚就关上了门:“听不懂?我说我给你。”
李砚双手揽着他的腰,仍将他压在墙上。
陈恨笑了笑,道:“你就这么喜欢这个?”
“你正经一点,把我当个男人看。”
陈恨反问他:“我不是个男人?”
李砚蹭开他的衣领,看见他的肩膀青了一块:“方才还没有的,你怎么了?”
“摔了。”陈恨闭了闭眼睛,“出去的时候一不留神,在楼梯上摔了。”
难怪那时外边响了一阵。
之后这两人都失了理智。
陈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弓起身子,将额头磕在墙上撞了两下,才勉强教自己回了神,咬着牙喊了一声疯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谁,大约说的是自己,怎的会因为李砚一句喜欢,就把自己洗干净了送上门来;大约也说李砚,陈恨的手死死按在墙上——疼啊。
他喊得轻,李砚却听得清楚,也以为他是在喊自己。只伸手抓住他的两只手,陈恨失了倚靠,往后一倒,直跌进他怀里,李砚道:“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陈恨犟嘴道:“……疯子。”
后来残存的酒水与痛楚终是教陈恨失了神志:“皇爷……爷……”
“你还知道我是爷。”李砚的动作一顿,低声问他,“你知道我是爷,那你记不记得,你在岭南答应过我什么?”
陈恨当然不会记得,于是李砚每顶一下,便问他一句:“你记得不记得?”
陈恨回过神,咬着牙回道:“我不记得。”
李砚却好无奈地道:“你敢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你竟敢不记得。”
“我就是不记得了,你别问了。你再问我也不记得。”陈恨歪着身子,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道,“只有你一个人当了真,我陈离亭说过的话……全他娘的是逢场作戏,哄你、开心用的……”
“你……”李砚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别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放松些。”
李砚又道:“我知道你一身文人傲骨,清清白白的,我对你的心思龌龊,你肯定不会喜欢。你放松些,你这一身傲骨,其实是可以为我软一些的。”
他愈发软了语气,双唇贴了贴陈恨汗湿的鬓角:“离亭,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把我的一颗心捧给你看,你睁开眼睛看看它啊。”
额上出了汗,滑入眼中。陈恨只觉得眼中酸涩,便闭了闭眼,微喘着气道:“我不看,你的心太脏了。你那不是真心,那就是一堆烂肉。”
李砚亦是红了眼睛,揽着他的腰,把他使劲往怀里按了按,微叹气道:“你是醉了才会这么说。”
陈恨嗤了一声,低头去看散在地上的梅花枝子。那梅花枝子被李砚赤足踩在地下,又染了别的东西,脏得不成样子。
一时间竟缓不过神来,究竟是如何就走到这种地步了?
李砚顺着他的目光去看,稍一用力,陈恨便仰起头,如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气。
陈恨又转过头去看墙上挂着的一幅青绿山水图。房中摆设全是他看过的,这幅山水也是他特意淘来的。
想起从前他与李砚说王希孟,他总以为李砚风雅,给他挑的画儿也风雅。
可他们却在最风雅的东西前,做这世上最肮脏的事情。
一直折腾到天将明,李砚把他抱在怀里,片刻也不肯松开。
李砚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末了,还在他的衣带上挽了一个结。
这是《源氏物语》里的故事,陈恨给他讲过。夕颜死时,光华公子在她的衣带上打了一个结,表示立誓,从此不会再喜欢别的人。
陈恨捻着那衣带看了看,抬头见李砚真真切切地盯着他瞧。
专要在他面前恶作剧一般,陈恨一抬手,就将那结给解开了。
李砚不依不饶,再挽了一个,这回又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那结。
冬日里陈恨的手凉,有炭盆子暖着,也还是彻骨的凉。
李砚搓了搓他的手:“这么些年了,你也该有些真心了,我陪你慢慢地把那真心养起来。你本该喜欢我。”
夕颜是死了,没法子再喜欢别的人,可毕竟光华公子还有这么多的女人。
陈恨不知道自己是要死的那个,还是妻妾成群的另一个。
李砚又道:“离亭,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第一回 和你……所以没完没了了些,你别生气。”
陈恨张了张口,酒是全醒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后,陈恨沙哑着声音道:“我讲故事时没讲清楚,要自己给自己的衣带打结才作数的。你错付了。”
“你剑术好,下回再遇见喜欢的人,直接就用长剑挑断他的衣带。”
他抓了下头发:“我也就是为了断了你的念想。要说真心,半点没有。”
“你自个儿也说你的心思脏,你把你那烂肉似的真心拾掇拾掇,我不喜欢,兴许还有旁的人要。”
梦境恍惚。
三清山后山的别院里,李砚从梦中醒来。
陈恨正拿着巾子给他擦脸,被他忽然睁眼吓了一跳,手一抖,巾子脱了手,就覆在李砚的眼上。
眼前一片黑,李砚仍闭了闭眼睛,一抬手就抓住了陈恨的手。
他的手仍是凉的。
“离亭……”
“诶?怎、怎么了?”
“你别生气。”
“好好好,不生气,不生气。”陈恨用另一只手去拿覆在他眼前的巾子,只看了一眼,便将巾子重新盖上去了。
李砚的眼眶红了。
陈恨一惊,装作看不见,只道:“皇爷要是倦了,不妨再歇一歇。奴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