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徐歇在府上,他也不敢回去,只能一个人走着回宫。
途经糕点铺子,他从钱袋子里翻出两个铜板,买了两块梨花糖吃。
冬日里天晚得早,一过酉时便有人在街上打更。
正吃着糖时,听见打更的声音,陈恨才忽然想起,昨晚上他与李砚约定好了,要是这时候还不能回去,李砚就要去徐府找他。
陈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梨花糖用油纸一裹,塞进袖中,迈开步子赶忙往徐府的方向跑。
倘若李砚真去了徐府,那才是惹了大麻烦了。
打草惊蛇不说,什么事情都没部署好。正面与徐歇对上,徐歇门生府吏众多,根基深厚,李砚只登基一年,谁胜谁负实在难测。
天色渐渐暗了,自徐府两条街外,就没有了行人。
陈恨留心看了看,李砚人全躲在小巷子里,腰间佩刀佩剑,已然出鞘半寸,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他只能加紧了脚步跑上前,最后在长街街尾看见李砚。
李砚一身窄袖便装,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背靠着墙,抬眼看了看天,天色暗了,他冷声道:“不等了。”
不等什么了,自然是不等陈恨自个儿从徐府出来了,他预备要进去了。
李砚拧着眉头,他后悔,他就不该让陈恨一个人出来。
“皇爷!皇爷!”陈恨疾跑两步上前,用气声喊住他。
李砚猛地回头,看见是他,一伸手就抓着他的胳膊,把他给捞起来了:“你……”
想骂他两句,好让他长长记性,却舍不得开口。
“皇爷……”这时吴端小跑着上前,“欸?离亭找到了啊?”
李砚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陈恨,道:“找到了。”
陈恨却转头去看吴端:“循之,你怎么也在?”
“我手底下管着几个人,皇爷说你出了点事儿,不好动用禁军,就让我带上人快过来。”
吴端还以为陈恨是被谁捉了,这时候正哭哭啼啼地等着他去救呢,谁知道还没等他去救,他就自己跑回来了。
吴端再看了他两眼:“不过人没事儿就好。”
陈恨问他:“那个,循之……你带了几个人来?”
“不多,也就两三……”
李砚冷着声调打断了他的话:“两三个。”
吴端将“千”字咽回肚子里,讪笑着将李砚的话重复了一遍:“两三……个。”
“不止吧?我从两条街外就看见……”
李砚面不改色地继续撒谎:“那就是二三十个。”
吴端不大自在地低下了头,镇远府的吴小将军一说谎,就会被吴老将军拿鞭子抽,所以他不习惯说谎。
其实那两三千人,一直排到了二十条街之外,城门口还有。
天色不明,那些人全都隐在夜色之中,陈恨看见的人不多,他想了想,二三十个确实也差不多,便不再计较这件事。
“吴循之,你去把离亭的马牵回来。”
李砚一边吩咐吴端,又一把抓住了陈恨的手腕,转头看他,一字一顿道:“回家了。”
他问:“这么晚了,你还在外边瞎逛什么?”
“没有。”陈恨往回收了收手,无奈李砚抓得紧,“出了点事儿……”
一听这话,李砚一怔,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往身前一带,另一只手将他摸了一遍:“出什么事儿了?受伤没有?你哪儿不舒服?”
光上下摸了一遍,还不算完,李砚还预备解开他的衣襟看一看。
里里外外的,都要查一遍。
“没有没有。”转眼见吴端牵着马回来了,陈恨忙拍开他的手,“回去再说。”
吴小将军将带来的人都遣散了,牵着马护送皇爷回宫。
回宫的路上,李砚大约是还生气,也不说话。他不说话,陈恨也不敢说话,吴端更不敢说话,三个人都不说话,很是尴尬。
“那个……”陈恨将藏在袖子里的梨花糖拿出来,“我在路上买了些糖,你们吃不吃?”
梨花糖他一共买了四块,在路上吃了两块,现在只剩下两块了。
陈恨有些不好意思:“只剩下两块了,我吃过了,要不你们一人一块吧?”
李砚却摘下腰间玉珏丢给吴端:“糖不够了,你若要吃,自己去买。”
丢出玉珏,拿回糖块儿。
他将梨花糖抓在手心,像另一只手抓着陈恨的手那样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