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问他:“你做什么?”
“奴……吹口哨呢。”说是吹口哨,但是陈恨再也不敢吹了,掀开帘子一角瞧了瞧。
不是回宫的路。
“皇爷,这是去哪儿?”
“回府。”
“嗯?回哪个府?”
李砚挑眉:“就许你什么也不说,朕凭什么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
李砚悠悠道:“你从前讲那个韩子高的故事。”
“没有。”陈恨急忙否认,“那是明代王骥德讲的。”
这个故事确实是陈恨与他讲的。
那时候在岭南,陈恨收拾屋子的时候翻出来一本图册,知道李砚喜欢男子,又觉着他小小年纪的,怕他陷入怀疑自我的泥淖中,就亲自披挂上阵,充当了一回情爱讲师。
也就是那时候与他说了男王后韩子高的故事。意思是告诉李砚,人生在世,喜欢男子女子都是一样的。他恨哥哥永远不会嫌弃他,永远会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
恨哥哥要是那时候就知道小兔崽子喜欢的是谁,绝对不会多嘴多舌。
现在想想,那就跟他在暗示李砚什么似的。
李砚又道:“你从前还讲过金屋藏娇的故事。”
“我没有。”陈恨仍是嘴硬,“那是班固讲的。”
“也给你建了座金屋子,现在把你关进去。你预备一辈子都待在那儿罢,朕每日下了朝就去看你。”
“皇爷……”陈恨哪能不知道他就是逗他玩儿?
李砚盯着他瞧:“朕总觉着你这个人跟块糖儿似的,这辈子就仰仗着你赏点甜味儿了。朕养着你,你开心的时候,就让朕吃两口,行不行?”
这话听起来怪黏的,陈恨往边上挪了挪:“不行。”
李砚笑着摇了摇头,朝他招手:“同你说着玩儿的,你慌什么?都越坐越远了。”
陈恨越想越不对劲,再转头掀开帘子看了看。
这回他倒是认识路了,这是去忠义侯府的路。
李砚又问他:“现在看清楚了?”
陈恨点头:“皇爷是要去侯府?”
“你不是说回侯府吃饭么?晚饭是赶不上了,宵夜还是能赶上的,不好叫张爷白白等一个下午。”
与门房张大爷分开的时候,陈恨是与他说过要回侯府吃饭的。
只是后来李砚不许,一句话让人把养居殿门窗都锁了,他就找了个小太监回去报信儿,说他被事情绊住了,回不去了。
想不到李砚还记着这事儿。
“谢谢皇爷。”
“你现在可以过来些了吗?”
“可以可以。”猫猫摇着尾巴靠过去。
不消多时,也就到了侯府。
门前两盏灯笼正亮。
忠义侯府不同长安城中其他的宅子,那是江南独有的白墙黑瓦,竹编的篱笆整整齐齐,临街的墙边靠着几竿青竹。
不要说没有镇宅的石狮子,就是门上铜环的狴犴,竟也有些可爱的模样。
门虚掩着,陈恨一推就推开了条缝儿,可怜陈猫猫那样胖的一只猫,竟然也能喵的一声跳起来,从那条缝儿里挤出来,用身子蹭他的靴子。
陈恨失笑,俯身摸了摸它:“现下倒是认得我了?”
张大爷正坐在门内台阶上,用鱼汁儿给猫拌饭,不知道李砚也在,头也不抬地同陈恨闲话:“爷回来了?宫里来人,说爷迟些回来,白日里爷又说晚上一起吃饭,等着等着天就晚了。我与陈猫猫,一个老头子,一只猫,挨不住饿,想着皇爷也不会叫您饿着,我们就先吃了。”
他将猫用的小瓷碗磕在地上,一听见这声音,陈猫猫也就知道开饭了,不再围着陈恨的衣摆打转儿,蹭的一下就跑到了饭碗前,吐舌头舔了舔饭食。
“它可吃第四顿了。”张大爷拍了拍猫毛茸茸的脑袋,自台阶上站起,“爷吃过没有?厨房里还有鱼汤,要不也拌点猫饭吃?”
陈恨假咳两声:“不用,我又不是猫。”
这时候张大爷才看见陈恨身后的李砚,笑着应了句:“是是是,爷从来不吃猫饭。厨房里留了宵夜,我去热一热。”
陈恨道了声谢,转身去问李砚:“皇爷也一起吃点儿?”
李砚憋着笑问道:“一起吃点儿猫饭?”
陈恨举起双手,做猫爪吓唬他:“我从来不吃这个。”
可李砚分明不信。
陈恨将正门一关,又把正在吃饭的陈猫猫抱起来:“不许吃了,猫饭有什么好吃的?平白惹人笑话。”
话是这么说的,却还是把猫吃的小瓷碗也端起来了。
其实陈恨是要把它抱到房里去吃。
张大爷知道陈恨的口味,他又许久没有回来,特意给他搓了糯米圆子,这时候放下去滚过一滚,当宵夜吃正好。
陈恨架着腿坐在榻上吃糯米圆子,转头去看地上的陈猫猫。没注意看,一抬手就把勺子伸到了对面李砚的碗里,从他的碗里捞了一个圆子。
这日子美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