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着实过于真实了,使得他误以为自己尚是那个十九岁的云三郎,不是那个害死了外祖母的云三郎,亦不是那个成为了云奏的云三郎。
映入眼帘的事物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错觉。
回想适才的梦境,他不由地情绪低落起来。
自己当时为何会有这般阴暗的心思?
表妹出嫁乃是一件喜事,他除了羡慕与欢喜,竟然不曾祝福过表妹。
一年前的他太过自私了。
“叶长遥……”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听着自己的嗓音,忽觉自己好似在向叶长遥求救。
叶长遥将内息运转了一个周天后,便伏在了桌案上,他向来警觉,一听得云奏唤他,当即直起身来,走到了云奏面前,问道:“出了何事?”
“无事。”云奏下了床榻,“你睡罢,我已睡够了。”
偏巧这时,外面陡然传来了一慢二快的打更声——三更。
云奏从入睡到醒来,不过花费了一个余时辰。
他心中发闷,披上外衫,对叶长遥道:“我去外头透透气,待会儿便回来。”
未及叶长遥阻止,他已开门出去了,方才走出数步,依稀有古怪的声响没入了他的耳蜗。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循声而去,一直到了主屋北房。
细细一听,那古怪的声响乃是□□相撞之声,其中间或有低泣声。
里头莫不是有人在受刑罢?
他正欲推开门去,将那低泣之人救出来,却猝然闻得一把柔软得几乎能化出水的嗓音道:“淙郎,快些。”
却原来,并不是在受刑,而是在**么?
**会发出这般的声响么?
他困惑不已,心知自己不该听人**,立即转过了身去,正欲快步离开,却瞧见了叶长遥。
叶长遥一听,便意识到里头的赵淙与宁湛是在**,立刻压低了声音道:“走罢。”
云奏同叶长遥回了房间去,一进房间,便被叶长遥责备了:“眼下已是初冬,入夜后,气温骤降,你受不得凉,原不该出去,更不该走得这般快。”
云奏有些委屈地道:“我听见了古怪的声响,以为出了甚么事,没想到竟然……”
说到这,他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叶长遥见云奏一副委屈模样,自我反省起来,他相貌可怖,适才的语气又重了些,才令云奏觉得委屈了罢?
“全数是我的过错。”叶长遥微微垂首,“但我是关心你的身体才会责备你的。”
“不是你的过错。”云奏奇怪地道,“你为何说是你的过错?你又为何要垂下首去?”
叶长遥听得这话,抬起首来,凝视着云奏,正要开口,却突然察觉到了一事:云奏方才分明走得极快,竟并未咳嗽,亦并未气喘吁吁。
云奏的身体决计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了这样大的好转,那么显然是自己的内息起了作用。
他思忖着道:“倘若我每日渡内息予你,是否能改善你的身体状况?”
云奏断然否定了:“不能。”
叶长遥提议道:“为何不试上一试?”
云奏语气冷硬地道:“不必了。”
叶长遥见云奏态度坚决,知晓云奏是怕他浪费内息,欲要再劝,那云奏却又道:“何必白费力气。”
叶长遥叹了口气,并未勉强,而是指着床榻道:“快去睡罢。”
“我已睡过了。”云奏坚持道,“你才应该快去睡。”
俩人僵持不下,末了,还是由云奏睡了床榻。
再次转醒时,天色终于大亮了。
他们各自洗漱完毕后,正要去饭厅用早膳,却听见两个小厮在角落低声闲谈:
“听闻城西的莫公子病逝了。”
“莫公子尚未而立罢?英年早逝,当真是可惜了。”
“莫公子素来心善,乐善好施,较他那个小气的爹好上不知多少。”
“不过有传言道莫公子是……”
望江怨·其四
忽而有一把声音打断道:“死者为大,你们勿要随意道人长短。”
话音落地,又有拐杖点地之声响起。
云奏放眼一望,来人果然是宁湛。
宁湛昨日身着寻常的粗布麻衣,今日已换上了一身绫罗绸缎。
昨日的宁湛瞧来可怜而无辜,而今日的宁湛眉眼间却是忽生贵气。
当真是人靠衣装。
两个小厮乖顺地齐声道:“宁公子说得是。”
宁湛不再理会小厮,径直往饭厅去了。
显然宁湛已经颇为熟悉此地了,脚步流畅,并未有些许迟疑。
云奏目力上佳,因陡然瞧见宁湛耳根的一枚红印子,而不由地忆起了昨夜之事。
昨夜宁湛在同赵淙**,明明低泣着,却催促赵淙快一些。
不过既然哭了,为何要赵淙快一些,这快一些又该如何快?
再细看宁湛,宁湛的双眼微微有些红肿,应是哭过的缘故罢?
那赵淙难不成强迫了宁湛?
昨日,他偶然从宽大的衣袂中瞧见了宁湛的一双手腕子,上头各有一道破口,应当是被人用麻绳或布条之类的缚住了双手所致。
宁湛又自言身体已经不干净了,明显宁湛落入渣滓手中后,便被缚住双手侵犯了。
宁湛若是不愿意同赵淙**,侥幸逃出来后,断无再入火坑的道理。
且从宁湛昨日的表现看来,宁湛的确甚是依恋赵淙。
他想了通透,正要与宁湛打招呼,却听得其中一小厮嗤笑道:“不过是公子的男宠罢了,还真当自己是这赵府的主子不成?”
宁湛距小厮已有三丈,小厮的声量又低,宁湛原不该听见。
但宁湛目盲,听力较寻常人敏锐许多。
云奏瞧见宁湛红了眼圈,顿了顿,末了,却是继续往前走去了。
偏巧这话亦被随后而来的赵淙听见了,赵淙仍是一身锦衣,端正的五官由于气愤而横眉竖目,他对着两个小厮厉声道:“你们俩人签的都不是死契,去账房将工钱结了,今日便出府去罢,勿要让我再瞧见你们。”
言罢,他快步走到宁湛身边,揽住宁湛的肩膀,温柔地道:“你为何要一个人出来,假若摔着了该如何是好?”
宁湛羞涩地道:“我有些饿了,见你还睡着,便想去庖厨找些吃食。”
俩人说话间,俩小厮面有惊色,又冲上前来,“噗通”跪在了赵淙足边。
赵淙连瞧都未瞧他们一眼,吻了吻宁湛的眼帘道:“让下人们送到房里来便是了。”
宁湛摇首道:“那会吵醒你的。”
赵淙笑道:“你一从我怀中出来,我便醒了,只是稍微赖了一会儿床,才会现下才赶上你。”
宁湛红了脸道:“抱歉,将你吵醒了。”
赵淙半咬着宁湛的耳垂道:“却未想你一大早便有力气起床了。”
他满意地看着宁湛的脸更红了些,又牵着宁湛的手往饭厅走。
走了数步,他发现了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