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叶长遥能顺利除去雪怪罢。
他侧过头去问其余人:“那雪怪先前可曾出现过?”
客栈掌柜答道:“本地素有雪怪的传闻, 传闻雪怪仅在雪天出没, 一现身便要吃人。”
他追问道:“雪怪一般吃几人?”
掌柜已上了年纪了, 回忆道:“据我所知, 最多一回,吃了十人,最少一回,吃了一人。”
若是一人足矣,那么所有人都已安全了。
但若是十人……
可若是一人足矣,雪怪何必要攻击叶长遥?又何必要杀人?
他正思忖着,忽闻那曾被叶长遥吓得昏厥的少女发出了一声尖叫。
他环顾四周,非但门缝,连窗缝都有雪水漫了进来。
他本在客栈周围设有结界,但由于身体孱弱,结界仅能减缓雪水漫入的速度,不能彻底阻止雪水。
他被叶长遥所设下结界保护着,但亦被结界困住了,甚么都做不了。
他须得出了这结界才行,但这结界,他根本出不去。
目前,他与叶长遥的实力相去甚远,他如何能破得了叶长遥的结界?
过了半个时辰,雪水凝成了雪人模样,笨重地到了其余人的结界面前。
雪人身体臃肿,双眼是用人眼做的,鼻子是美人涂了丹蔻的中指,而一双手则是两根手骨。
他用手骨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结界,结界迟早会支撑不住的。
那些人全数是凡人,结界假若被破,定会被雪人捉去,献予雪怪。
换作自己却还有逃出升天的可能。
故而,他敲击着结界,冲那雪人道:“你为何不来捉我?”
雪人瞧来并未听见他的声音,仅仅是有节律的敲击着结界。
结界内的诸人已抱成一团,战栗不止,有一女童大声地哭泣起来,被其母抱在了怀里。
云奏束手无策,指尖点在了结界上,继而催动内息。
内息紊乱,使得他浑身上下的血液急急地往咽喉奔涌而去,不多时,他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胡乱地用衣袂抹了抹唇瓣,继续催动内息。
然而,这结界竟然没有丝毫松动。
反是其余人的那处结界已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快些,他必须快些破掉这结界。
结界乃是叶长遥所设,结界被破后,叶长遥便能感知到,这般做会令叶长遥担心的罢?
可见死不救,他是决计做不到的。
半刻后,那处结界已破开了十寸长的一个口子,而他所在的结界却仍旧纹丝不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雪人将手伸进了那道口子里头,又一把拎起了那女童的后颈。
女童挣扎不休,她的母亲更是紧紧地抱住了女童,但于雪人而言,如此弱小的反抗全然造不成甚么阻挠。
只听得数声脆响,女童母亲的双臂竟是骨折了。
女童哇哇直哭,却仍是被迫彻底地脱离了母亲的怀抱。
母亲双手垂下,眼中的光彩灭了干净,哭着道:“阿囡……”
雪人像是得了一个新奇的玩具般,用手指把玩着女童的脖颈。
女童白了一张小脸,生怕触怒了雪人,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雪人把玩够了,将女童一扔,又伸手将结界那十寸长的口子扯开了一些,去捉其他人。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住客加上客栈的掌柜、账房、小二、厨子,共计二十一人,其中一人已爆体而亡,叶长遥又出门去了,那么这客栈内应当有十九个活人,在场十八人,余下的一人想必在房间里头罢?
不知他安好否?
不知叶长遥安好否?
叶长遥……
云奏甚是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竟是气急攻心,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直至原本在那处结界当中的十七人尽数被雪人提了出来,他都无法出来。
十七人向四周窜逃,又因他设了结界而逃不出客栈。
地面上的雪水霎时凝成了一张网,将十七人收于其中。
雪人仿若堪堪觉察到云奏的存在一般,迟钝地到了云奏面前,口齿含糊着道:“孔雀……绿孔雀……云奏……”
云奏听他出声,陡然意识到这雪人竟是原身穷极无聊之时,随手堆的。
观翠山山顶长年积雪不化,原身素日不是在观翠山顶修行,便是下山作恶。
这雪人曾陪伴原身许多年,不知何时下了观翠山,又不知何时为雪怪所获。
他望住雪人,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放了他们。”
“云奏……可是……命令……”雪人神智低微,语言吃力。
云奏重复了一遍,雪人便拿那双原身用人眼做的眼睛看着他。
良久,那张由雪水凝成的细网碎了一地,其中的十七人随即被释放了。
雪人并没有理会那些人,而是径直对云奏道:“云奏……你还觉得……”
他未及将话说完,身体已然四分五裂了。
而将他变作四分五裂的乃是一只白雪凝成手,那只手足有半人高,却仅是一只手,旁的甚么都没有。
那雪手伸手一拍,云奏所处的结界登时生出了一条细细的裂缝。
云奏并不抵抗,由着那雪手将结界毁去了。
结界一毁,那半人高的雪手当即伸了过来,欲要去扣云奏的脖颈。
云奏闪身一躲,唤出一张弓箭来,以孔雀翎为箭,向着那只手射了过去。
原身性子傲慢,实力惊人,甚少会用到这张仅能以孔雀翎来驱动的箭,但假若不这么做他与其他人便会被这雪手捉住了。
生生地拔去一支孔雀翎实在是太疼了,这疼痛能与被吊睛白虎咬死相较。
射出一箭后,他顿觉眼前一暗,后退两步,以手撑住一张饭桌,才勉强站稳。
他缓了口气,抬眼去看,那雪手已被孔雀翎钉死在地面上了,弹指间,碎成了一堆雪块。
他喉头腥甜,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即将吐出来的一口血。
已被四分五裂的雪人努力地向他爬了过来,一触及他的足尖,却是动弹不得了。
他蹲下身去,抚了抚雪人,下一瞬,心口突地一凉。
他低首一瞧,心口处被一根白骨贯穿了,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雪人浑然不知自己做了甚么,兀自继续道:“寂……寂寞么……”
独自一人在观翠山的原身是寂寞的,才会堆了雪人。
但原身亦是凶残的,才会用人眼、美人指、白骨用来做雪人的双眼、鼻子、双手。
云奏一把将白骨拔出,丢弃于地,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着,忽闻一把苍老的声音道:“据闻吃下一块孔雀肉便能益寿延年,若是将一整只绿孔雀吃下,不知会如何?”
客栈四面墙应声倒塌,只剩下梁柱艰难地支撑着屋顶,但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风雪侵袭过来,宛若刀刃似的,在云奏面上割出一道道的血痕。
云奏在巨大的痛楚中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旋即结成了冰,冻得他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片晌,他便习惯了寒冷,亦习惯了疼痛。
不管是寒冷,亦或是疼痛,到了极致,便没有甚么厉害的了。
风雪中隐约出现了一个老叟,老叟到了云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