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两点他很清楚,
第一,他不想死。
第二,老天爷究竟是不屑收他这样的人,还是怜悯他的遭遇,他管不着,但他憎恨这样的天。他要赖活着、折腾着,绝不安息。
穿越前的年代反复思考过,最早的设定是来自革命年代,但在编辑指导下全删了,因为不能写真实背景的革命军人。后来又准备设定成现代,但近年我国关于上古考古太可观,非专业如我不敢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的东西,只能设在七十年代前,《山海经》传统文化的东西架空不了,无可避免会撞上时代。对该时代不回避不渲染也没多少着墨,作为普通背景几笔带过。大家也不用担心,这种程度是在线内。我求生欲一贯很强。谢大家的雷和营养液。开文继续发红包~
刑讯
藤茅直到给方征递了三四种药后,那可怜的脑袋瓜才转过来一点。
“为什么选我,对付枭阳的办法,为什么不直接和玄思长老谈?”
方征冷笑:“你以为他们真不知道?”
炎热夏天,藤茅背后却直冒寒气,手在颤抖。
方征继续把让她如坠寒冬的想法说出来:“可是,不能告诉你们啊。女人都不怀孕了怎么办?宗主国会先责怪谁?”
藤茅抱臂在地,她从来没有那么冷。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虽然她们是宗主国的战败部落,可她们没有被带走,至少待在自己家里,“家长”就是一直照顾她们的长老们。
方征见状,继续在心中叹息,这个时代啊……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一双苍老的手上珍重地从栅栏里递出纸张。
——养父研究了一辈子的《山海经》,提出了灿烂文明的“山海大国说”,被斥为天方夜谭。
这个学说的核心是,在夏初期,存在的社会图景并非是的早期奴隶原始社会,而是拥有了一定社会分工、等级、秩序的方国,甚至大国……
如果您真的看到这愚昧、落后、野蛮的原始部落图景,不知会多难过。
血腥争斗、赤.裸自私的人性丑恶,果然才是社会的法则真相。《山海经》上古时代,根本不可能有灿烂守序的礼制大国存在于夏商周之前或同期——虽然夏商也有许多鬼神和血腥祭祀,按照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礼”不到哪里去,不过从社会制度发展的进步意义来看,好歹是有了一些规范,且在“神鬼祭祀”的程序中,孕育着理性因素,最终引导周王朝时期“礼成”。
然而在此之前的原始莽荒社会,当然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在礼法未成之前,展露着人性原始的丑恶面。
讽刺的是,几千年文明的不断演进,到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却又倒退回去,那般野蛮、愚昧和疯狂。恶心极了。
方征愤世嫉俗地想:他真是从一个最恶心的时代,穿越到另一个最恶心的时代。
藤茅给方征看了几十种药,方征挑中了两种,却没让藤茅马上给他用,而是让她先记下来再放回去。
从此之后,藤茅就变成了偷偷摸摸给方征递药的人,每天都会照方征的指示行动。尽管她不情愿,也不得不做。
绩六对她离开期间发生的交易一无所知,此刻她一边缝制皮毛一边照顾方征,给他换药,这个受伤的少年让她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婴儿,是个男孩。
方征醒来不住咳嗽,绩六又给他拍背,见他醒了,非常犹豫地喂了一口自己的野菜汤。
野菜汤属于偷着加餐,是她们自己采的。公社平时吃的东西实在太少。
她口粮不多,不过这个少年真的看上去好可怜……她说服了自己。
方征喝下那口菜汤后,用沉默复杂的视线盯了绩六很久,她边缝皮还边回头柔声问他疼不疼?
就像慈爱地看着一个孩子。
“你的腿。”方征终于开口了。
绩六瞥着已经不流血的伤口,那里还是隐隐作痛,让她头很热,可是她摇头“没什么”。
方征轻声道:“用最细的刀割开,把伤口里的脏东西洗干净,再找紫色的药粉擦上。”
这个女人的伤口周围,已经出现了典型的破伤风前期症状。为了中和梭菌的毒素,需要洗干净后采用抗毒剂,方征刚才看过那上面的所有药罐,知道一种叫做茈草磨成的紫粉能解大部分毒,是《山海经》记载草药的知识,但这种伤口处理方式,是他自己的经验。
绩六还傻乎乎地笑了笑:“不用那么麻烦,明天就好了。”
方征看着那傻笑心中一痛,在心里骂笨,哼了一声:“好什么好,会死人,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
绩六这才吓得脸色发白,她想到了自己的婴儿,也是受了细细一道伤口过几天就死了,她慌张道:“可是我……紫色药粉,我没有紫色药粉。长老不会给我的。”
方征终于忍不住骂:“蠢,你自己去那边架子上找啊。长老又不在这里。”
绩六一脸震惊的样子:“你说,偷?不,不能偷。而且长老会知道。”
方征他感到无力,气得简直说不出话,“听不懂吗?你要死了。算了,随便你,我就不该多嘴。”
他干脆利落地闭嘴,合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这种傻瓜女人,他真是脑袋进水了才会想去救一把。
过了良久,架子那边响起梭梭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方征感到有人在轻轻扯他的没受伤的手指。
方征睁开眼睛,只见绩六满脸期待地举着个石头罐子,把里面紫色药粉递给他看:“是,是这种吗?用多少?”
“涂平伤口就行。”方征应了,“还不算朽木不可雕。”
“你说什么?”绩六听不懂这个歇后语,但是方征又闭眼不理她了,她也不难过,高高兴兴地擦着紫粉,收拾好后又给方征清理头发里的血渍和小虫,一边说:“谢谢你告诉我。”
方征没发声,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救她只是因为无聊罢了。他闭上眼睛后并没有看到绩六频频投向婴儿床那边的惨白脸色。
在晚上长老们回来后,方征有新的硬仗要打。
玄思和乌虚长老同时进来,整个晚上,玄思长老在场的时候,就没让乌虚长老靠近离方征一米之内。
一直耗到夜深。
“我对你的麻烦没兴趣。”乌虚长老欲盖弥彰虚张声势,先走一步。他没有找到机会查看方征伤口是不是被动过手脚。
直到他走了,玄思长老才皱眉,取了枚细小的骨片,一道一道地翻方征的伤口看,无论是他被割的伤口还是被烧焦的伤口。
方征疼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嘶地倒抽冷气,睁眼说道:“别看了,他没有得手。”
玄思长老顿了顿,道:“他派了谁?”
方征不说话,玄思长老又挥了挥手:“算了,显而易见,藤茅。”
方征觉得玄思长老和乌虚不是一个段位,问:“既然你知道他要捣鬼,为什么还要派个谁都能忽悠的傻女人来守我?”
玄思不说话,拿出一套原始的小骨刀,回头对方征冷冷道:“白天乌虚有句话说得对,让人不死,但不好过的方式,多得是。”
方征眉头一皱:“我以为你该对我好些。”
玄思人狠话不多,他手中取了枚小得多的骨针往方征太阳穴旁扎下去,道:“如果很简单就能解决问题,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
方征一瞬间被痛得灵魂出窍,却无法昏过去,同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受控制地朝外回答。在那痛意弥漫上来的前一瞬间的最后清醒念头是:不会造成实质伤害又能制造疼痛,对大脑进行特定刺激诱导说真话,好专业的逼供手法,原始部落的人也掌握到这个水平了?生产力如此落后,却□□思琢磨催眠术。令他一瞬间想起了自己出生年代那种吃不饱饭也要去造原子弹的思路,但原子弹是为了捍卫大环境,国不存家亦亡,可以理解。眼下这小部落都战败了还能保留这些手段,可见战争年代的侦讯有多发达。
又或许,这是所谓“巫”的神秘力量?
他仿佛被攥走了嗓子,以不属于自己意志的机械嗓音,双眼茫然,往外蹦字眼。
“从哪里来。”
“北京。”
玄思长老皱眉,这是什么鬼地名,从来没有听过。东西南北四大宗主国里重要的地名,没有这个。
“多大。”
“二十三。”
玄思长老又皱眉,这少年身体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正是黄金年龄。二十三就老了。这里的人寿命普遍都只有三十多岁。
“做什么。”
“打架……”
玄思长老一脸莫名。
方征脸上冒出许多汗珠,他的太阳穴突突跳,整个人眼睛凸出,浑身开始颤抖。
“有父亲吗?”
能传承家族谱系的,只是少部分尊贵者后裔。大部分人只有氏族和部落,没有单独的“父亲”。玄思是为了确认这个少年是否出自共主国的高贵家族。
“父……”
青草泥土的味道,掌心下的皱纹,桦树皮的笔记本……
方征眼睛猛然一缩,大吼一声,太阳穴上的骨针掉了下去,他眼神一瞬间恢复了清明,一口“呸”地吐向玄思长老,破口大骂:“我草你.妈!”
玄思长老被唾了一头一脸,尽管听不懂,不妨碍他理解这是最生气的脏话。
然而下一瞬间,玄思长老又把小针捡起来,吹吹灰,手疾眼快地又给他扎了下去,自个脸上唾沫还没干。
“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背。”
“谁教你的。”
“……啊呸!”方征又挣扎醒过来,继续唾他。
玄思长老猛地又把针扎下去。
“刀伤谁砍的。”
“仇人。”
“烧伤呢?”
“雷……呸呸呸!”方征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骂,然而还没骂出第二个字又被针扎,痛不欲生。
“怎么来这里的。”
“穿——呸呸呸!”方征陷入晕厥的时间越来越短。下一次玄思把骨针刺到太阳穴旁边那个位置时,方征就不会昏了,虽然醒着被疼得死去活来,眼泪齐流。
玄思又扎了他几次,方征一次也没昏过去。
“咳咳,呵呵,”方征边流泪,边撑着扭曲的笑容,艰难道:“你以为……这就……很痛……吗?”
玄思长老折腾了半天,方征再痛都没昏过去,双眼通红死死地瞪他,一副恨不得咬穿他皮肉的样子,若是目光能杀人,大概玄思长老已经成了个超级浓缩的鬼魂。
玄思长老终于停手了,若有所思地打量方征,抿紧嘴唇不发一言,良久才问了微不可闻的一声——
“杀过猛兽吗?”
方征眼里悉数是嘲讽的光芒,“你心里想法很多啊?”
玄思冷冷道:“彼此彼此。”
方征挑眉:“没杀过,如何?”
玄思直白道:“我会用药改造你,直到你能杀掉一头兕。”
兕的外型像古代的独角犀牛。它头顶的独角堪比象牙长度,硬度也和犀渠相当。虽然按外表被分类在犀牛里,却并非是食草动物,而是和虎并列的高级猎食者。在诗文中出现的“虎兕相逢大梦归”就是比喻血腥的争斗。当然,它的体型也比现代虎、豹要大上数倍。直起身几乎有三人之高。部落起码要出动五十人,才能捕获这样一只猎物。
方征眼里划过一抹惊异,改造?还有如此药物?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健康玩意。
他随即讽笑起来:“给我用?为什么不给那些女狩?”
玄思长老一脸“你是不是傻”的嫌弃脸:“她们毕竟是自己人。”
果然那种药物副作用很大,或许用了会早死或者身体受损无法逆转。方征啧啧:“自己人?乌虚控制蓇蓉的数量,也不见你干涉。”
玄思长老冷冷道:“为了生存,有些事情必须忍耐。”
方征玩味道:“你都不假装笼络骗我一下?”
玄思淡淡道:“我不和你这种人费口舌。”
“这么看得起啊。”方征大言不惭,继而皱眉思索:“我记得‘兕皮如铁’。它的皮像铁一样硬。不好剥下来,更不好制作柔软的贡皮——”
方征声音低沉下来,露出牙齿——“倒是适合制作战甲”。
玄思露出一抹嘲讽之色:“不是说没有杀过猛兽?”
“不妨碍我知道。”
那些无聊枯燥的知识,真用上了,竟然能探询到这些刺激的内情。
方征也知道这个部落的地理情况,生产部落就像是宗主国的卫星,但在生产部落外围,还有一圈更坚固的防御部落,由战奴组成,那才是直面恐怖自然威胁的屏障。
普通生产部落周围,不可能遇到兕这种体量的猛兽,更不可能还要对付更大的猛兽。
但这个长老却要杀兕,真有意思。
玄思长老说:“你知道得太多了。”
无论是对药草、野兽知识的掌握,抑或是他的推断能力。
方征道:“多谢夸奖。”
玄思长老又直白问:“像你这样的人……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方征思量了片刻问:“活几千年的长生不老药,有吗?”
——如果这个时空真的是和现实相通的上古时代,自己长生不老,像个老怪物似的活了几千年,活到1967年,是否能赶上那场批.斗会,在漫天碎屑中救出奄奄一息的养父?
方征又神经质地低低笑了起来,神话背多了,满脑子都是天方夜谭。
玄思长老一副“果然无法合作”的表情,手心摊开那枚过度使用的骨针,已经碎裂了。
在数度重复的痛觉冲击中,太阳穴的震动竟然能把骨针震裂,抵抗的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这人的意志,是铁做的么?
顽强坚韧,心硬如铁,脑子好使,油盐不进。
这样的人,在用完之后,是一定要杀掉的。
方征观察到玄思长老眼中一抹而过随即又掩饰住的杀意,无声在心里讽笑。
——有杀意的,可不止你啊,老东西。
社会我征哥,
逆鳞
方征再度醒来的时候,玄思长老正在往他伤口上擦药,他又是被痛醒的。
“宗主国的人十几天后就来了。这么短的时间,你治得好么?”方征一边抽痛,一边倒吸冷气。
玄思冷笑:“你对我的药误解很大。”他故意把淡黄状膏体用力上下擦拭。方征又差点痛昏过去了。
不过,长老的药效,的确立竿见影,他前几天才擦药,这几天竟然感觉伤势恢复了不少,他自己体质本来就容易愈合,如果照这种药效,过几天他就可以活动了。
这个牛黄状的膏体里面不止有一种药,方征暂时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空气里的氧气浓度好像更高些,呼吸非常轻松,也加快了他伤势的恢复。
这个时代大气含氧量都要高不少。
玄思长老自从那天看到方征在骨针下的反应后,就跟发现了完美做**实验的狂热科学家似的,开始捣鼓各种弄不死方征但刺激他疼痛神经的办法。他对方征的疼痛阈值非常感兴趣,每天不是在折磨他就是在折磨他的路上。
方征伤处主要都在正面,前两天不能动也不能翻身。但今天不少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玄思长老就把他翻身过来。
腰侧结实的曲线展示着这具身体曾经的结实。这是他十六岁时的身体,长着细长条束、并不臃肿、却真正有用的肌肉线条。
适合打架斗殴,他也的确学过杀招。
方征背上,在两片展翅欲飞般的突棱肩胛骨下方,靠近背后脊椎骨的位置,有一处暗色的旧痕。形状像个水滴,已经痊愈,结痂的褐色早已脱落,却永久留下一片比别处更深的痕迹。
玄思长老把手指按在那道痕上,却意外发现方征竟然颤抖了一下,很轻微,却没有逃过他的触感和眼睛。
这几天,无论他怎么给予这个少年的身体刺激痛感,方征痛昏过,留下生理泪水过,呼喊过,破口大骂过,可从未表现出“害怕”,而是不断嘲讽。
玄思长老猛地朝那个疤痕按下去,方征身体仿佛下意识般僵□□来,他脸部朝下埋住,玄思长老扭过他的头,发现这个少年死死地咬住牙关怒视他。
玄思长老故意加重了按压那里的力道,仔细观察着方征表情:压得重了,方征倒是无所谓。但当他看似漫不经心轻轻拂过的时候,方征却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双眼变得通红——
玄思长老捻了一枚骨针,在那枚疤痕边缘戳探:“这底色倒是适合纹个战奴的标志。”
战奴的纹身一般就是该部落的图腾,虽然这是个战败部落,从前也有图腾,也只有这些长老能记得了。
方征死死咬着嘴唇不发一言,玄思长老说纹就纹,用骨针朝着方征那处疤一扎。扎出了一点血珠。方征痛呼一声,两手捏成拳爆出青筋,双眼猛然瞪大,在那一瞬间,像一只猎豹般弓起身,背部绷成弓弦弧度,瞬间从床上积蓄力气弹起来,一手死死卡住了玄思长老的脖子,把他扼在地上。
“不——许——动——那——里——”方征每蹦出一个字,手中扼得就死力一分。他整个人汗珠满头,呼吸因为忽然的剧烈动作而渐困难。
方征这几天串通藤茅,在玄思长老不在的时候,口服了一些他自己挑出来的加快痊愈的草药。恢复得比玄思长老想象中更好一些。再加上方征本来就暗藏一些普通人发现不了的力气,所以玄思长老只是觉得方征体质好,却不知道他已经有余力动手。
方征本来想再隐忍几天,到时候杀人就更有把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提前动手,那一下突然弹起和扼喉已经耗尽了他积攒的所有力气,并且牵动所有伤口,会反弹伤势,本来不应该。
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那里的旧痕就像他的逆鳞,不许被破坏,不许被纹成别的东西。他血涌上头,不假思索就做了。
方征和玄思长老僵持着,玄思长老尽管呼吸困难,却还是在拼命扳动。方征在最初那一下突袭后,后续力气剧烈流失,几乎要被他挣脱。
方征双手都扼着他的脖子,分不出手去。玄思长老蹬踢着马上要挣脱了。方征大吼一声,以同归于尽的姿势拖着他一起撞向石床,先把玄思长老撞上去,他自己则凭借对方的躯体缓冲。
昏倒之前,他看到玄思长老的后脑勺流出了鲜血,而他也彻底陷入了黑暗。
方征没料到还能第三次从黑暗的沉眠里睁开眼睛。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自己倒是没有受其他伤。玄思长老软垂在他旁边。方征立刻庆幸还没人来——下一瞬间,他看见藤茅呆呆站在血腥现场旁边,两只眼睛都木了。她高举着女狩用的长矛,似乎下一瞬间就要刺入方征身体。
方征立刻像是捞到救命稻草,不假思索对藤茅吼道:“快擦血迹,和我一起杀乌虚!”
“你在说什么?”藤茅哭起来,举着矛的手颤抖,“这几天我干了什么,我给你偷了药,我背叛了他们……你,你竟然把长老杀了,我要杀你!”她猛地朝方征扎来。
方征用最后一点力气躲开,吼道:“杀就杀了!他们都是巴甸国的走狗!他们控制你们、利用你们!为什么不杀!”
他们斗殴的声音和互吼声把公社里的婴儿惹得放声大哭,很快就会有人前来。
藤茅也放声大哭:“控制也没办法啊。宗主国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杀掉!打不过的。”
方征心想我才不管你们死活呢,然而他正在想如何把藤茅拖下水的说辞,玄思长老的尸体居然微微动弹,他睁开眼奄奄一息地说:“给我止血……我有办法…和宗主国……斗………”
方征蓦然想到玄思长老准备杀兕的主意,老东西看来有很多秘密。眼下正是讨价还价的好时机,他无视彻底傻掉的藤茅,迅速道:“老东西之前还想控制我,你这是求我救命的态度?”
“合作……咳咳……给你……”玄思长老像个漏风的老罐子似的喘着气。
方征紧张听着外面动静,有不少部落女人已经听到里面不同寻常的动静,也嗅到了血腥味,正准备进来。
“乌虚长老呢?”方征抓紧时间确认最后一个问题。
玄思长老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朝他眨了眨眼,方征就懂了。
“去拦几句话的功夫。”方征果断清晰指挥藤茅,“玄思长老要杀了乌虚。”
藤茅吓傻了,捂住嘴巴,手中长矛掉落,全身瘫软:“不……我……”
然而这时候从旁边婴儿睡的床后方转出一个躲在那里的身影,是平时只会洗衣煮饭的胆小的傻乎乎的绩六,她孩子已经死去了,但她还有奶水,所以每天都要来喂这里的婴儿。她刚才一直躲在死角,谁都没看见她。
“我去拦。”绩六伤腿已经托方征的福,每天擦那种紫色药粉愈合,以对她来说从未有过的冷静语气,对方征说道。
方征眼中闪过一抹惊异,并不知道这个在他眼里“傻乎乎”小女人,其实有一段痛苦的记忆——
绩六抱着男婴求乌虚长老:“这里有一个小伤口,要不要擦药。”
乌虚长老看了一眼,摇头:“这种小伤,几天就会好。”
过几天那个男婴死了,绩六伤心欲绝,虽然有些疑惑,也自认倒霉。
直到那天方征告诉她——那种细小的伤口会致命,并且告诉她用紫色药粉涂上去。
绩六虽然听不懂那个病的名字,心却凉透了。
乌虚长老既然有这种药,怎么可能看不出呢?连她当时都觉得婴儿伤口附近有些不寻常的灰败。
婴儿那么小,伤口更细,那么大一罐紫色药粉,为什么乌虚长老不可以分一点点呢?
因为是注定成为战奴的男婴,所以就不救了吗?
所以绩六就走出去了,站在门口,用方征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什么,那些女人真的暂时被拦在外面。
方征趁着这时候,把玄思长老扶起来,他后脑勺的伤口并不深,方征迅速取下柜子上一个大药罐,挑出里面剩下的黄色膏状敷上,外面扑一层草绿色的粉末,再包垫一些草叶,给他下面垫了一块相对柔软的麻衣,然后把玄思长老放平在榻上。
玄思长老睁开眼睛,吃力道:“先杀……”
“懂,这事儿,我能做。”方征转过身招呼动弹不得的藤茅:“赶紧把他的脸和上半身盖住,留条缝不要闷死,把我扶到床后面去。”
方征本来就伤势沉重,刚才折腾半响,现在全身都在叫嚣罢工,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倒下,这场仗刚刚开始。
藤茅好似终于回过神来,尽管还是满脸崩溃为什么的神色,但已经机械地照做,找了一大块有孔隙的麻衣披在玄思长老的脸上,盖住了他大半个身子。并且把方征扶到床后面的石墙后藏着。
方征指着玄思长老身边床侧靠尾某个位置。
“待会你和绩六让乌虚长老单独进来,走到那个地方,一定是那个距离。一定不要有其他人。而且你们千万不要让他掀开那个布,乌虚到那个位置时,你从背后按住他,把乌虚的头按在石床上,你只需要控制住他一下子。听到了没有。”
藤茅颤抖着:“杀他究竟为了……?”
方征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还以为你清醒,原来也是个糊涂的——为了活啊。”
这两个字好像让藤茅彻底从浑噩中苏醒过来,她反复在昏迷的玄思长老和方征之间看了看,后知后觉般想清楚了,抓起自己的掉落在地的长矛走了出去。
不知道她和绩六在外面是怎么配合的,过了一会儿,乌虚长老真的单独进来了。
“那家伙真的杀了玄思!?”乌虚长老看到床上躺着的尸体,顿时就要扑过来掀裹尸布。
“长老小心啊,尸体脸上爬出了虫子,好像很毒。”绩六撒谎。
乌虚果然顿住脚步,小心翼翼靠近。但并不是方征指的那个位置。
藤茅赶紧壮着胆子道:“长老,这边有条缝,可以远远看到那些虫。”
乌虚长老不疑有他,跟着藤茅走到了刚才方征示意的床尾一侧,他漫不经心朝另一边扫了眼,看到墙后一双脚,顿时脸色大变“你——”
然而在他变色的同时,悄悄移到他身后的藤茅,从背后把乌虚长老往石床上一推,以身体重量猛地压了下去,把他整个摁在石床尾侧。
在她动作同时,方征从墙角跨出一步,手臂往前一伸,把手中紧握的石块对准了乌虚长老后脑勺狠狠砸下!
嗙!血花四溅。
方征全部的力气,除了走那一步和举起手之外,悉数用尽在这一击之中。他再也没有余力了。身子一软就倚着床滑下去。
他还不忘以眼神示意手中沾血的石块,用昏迷前的间隙,对绩六下了最后一个指令:
“继续砸。”
藤茅依然牢牢禁锢住垂死挣扎的乌虚长老,绩六从方征手中捡起带血的石块,对准那个后脑勺伤口,使出她所有的力气,砸了一下,又砸一下,又砸一下……
那块石头是被方征砸断的石杵,选出的有锋利棱角的,砸的时候,也是尖锐方向对着后脑勺的。
绩六手上溅满的血迹,手底在持续砸着,直到乌虚长老的挣扎逐渐微弱,从剧烈扳动到沉寂的过程中,绩六心中同步着当时婴儿在怀中渐弱的声音。
直到最后,乌虚长老彻底不再动弹,藤茅试了几次,确认他是真的没气了。两个女人身上都满是血迹。她们的眼神中才流露出悲伤与惊恐。
她们掀开玄思长老头上的麻衣,玄思长老却还没醒。她们望向方征,方征也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两个刚杀完人的女人,忽然间感到巨大的空洞,失去主意跌倒在地。
公社大门也在此刻被破开,外面一群人。为首的“女狩”是如今最年富力强的蔓茅,她比藤茅小两岁,正值黄金期,平时是乌虚长老忠实拥趸。以她为首的女狩在簇拥在最前方,后面跟着其他劳动工种的女人。她们都被公社里浓烈的血腥味引过来,却看到了如此可怕的凶杀现场一幕!
“你们做了什么!”蔓茅难以置信地惊叫起来,举起手中的大斧头就朝藤茅砍去。
她的斧头却在半途被半截石头药杵截住了。她循着望去,墙边靠着个手上也溅血的少年,半根小小的石杵,居然能卡住她的斧子?
方征勉强从昏迷中恢复了知觉,他冷冷地朝这堆震惊到失色的女人们说:“你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两位长老了。”
预警,男主真的心黑手辣。原始社会也没有形成基本道德,说杀就杀。接受不了的请尽快撤退,放过彼此。
兴趣
一开始那群女人并没有听方征说话,就动手打了起来。
百多号人,藤茅和绩六打不过,方征力气也透支。于是他们三个都被绑起来,嘴上绑着麻布条。
玄思长老依然没有醒来,而乌虚长老已经死透了。蔓茅和部落里其他的女狩们围着三人审。
她们最先审的,是藤茅。
“乌虚长老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