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厅的营业额日渐减少, 彭大元心惊肉跳,他卖了房子举了债才开起的录像厅,这债务还没开始还呢,录像厅的生意却不行了?这怎么可以呢?
彭大元慌里慌张去找自己的老兄弟讨主意,庞大脑袋一听就拧起了眉:“生意不好?就你家还是所有录像厅都不行了?是不是节目安排的有问题?”
老兄弟的话提醒了彭大元,他观察了一圈后选了一家生意最好的录像厅去取经,录像厅售票处的墙上贴了今天一整天的节目安排, 他仔细研究了一下,这节目编排同他们家的也并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但是来买票观众却络绎不绝,这家的生意明显比他们家好了一大截。
到底是为什么呢?彭大元买了票进场,想看看其中玄机何在,今儿正好是周五, 此时荧幕上正放着一部湾湾言情剧,美丽的女主角对着帅气的男主正哭得梨花带雨,彭大元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看了一眼荧幕,探头再看看入口处源源不断进场的顾客,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部让人牙酸的老剧怎么能吸引来这么多人。
老俗套的言情剧警匪剧放了一部又一部,夜越来越深,做在他邻座肥头大耳的汉子开始打起了瞌睡,呼噜声连绵不绝, 进场的顾客非但不见人少, 竟然还越来越多, 彭大元满心疑惑。
通宵场要十块钱一张票,这时候好多人一个月也就才挣得三四百块钱工资,十块钱真心不算便宜了,在他的录像厅里,但凡是要看通宵场的,必定早早就来了,毕竟花了钱,要把全场所有节目都看过才不吃亏,哪儿会像这个录像厅,都半夜了人才来?
彭大元正百思不得其解,打着手电筒的工作人员来查票了,查过一轮票,工作人员退场,录像厅的入口和出口都关上了门,这门要到明天早上通宵场结束才会打开了,大屏幕黑了一下,演到一半的节目停了,换了一部新剧上来。
一般情况下,除非是这节目实在烂到让人难以忍受,不然演一半换节目,必定要遭观众嘘声四起地抗议,刚刚录像厅把正演到警察飞车追歹徒到紧张时刻的警匪片停下,换了个演员都长得不咋样的文艺片上来,这要搁彭大元的录像厅里,观众早就吵吵得沸反盈天了,偏这个录像厅的观众脾气好得过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表意见。
纳闷的彭大元摇了摇头,留意了一下荧幕上放的片子,这是一部彭大元没看过的新片子,但哪怕用他的眼光看来,片子也过于粗陈滥造了些,这录像厅凭什么能吸引这么多顾客呢?
还没等彭大元想明白呢,荧幕上画风一变,正谈情说爱的男女主居然麻溜地脱光了衣服,在镜头前做起了不可描述的事情来!
“……!!!”彭大元震惊地长大了嘴巴,只觉得自己脑子都不会转了,邻座的汉子也不打着呼噜睡觉了,他身体前倾盯着荧幕看得聚精会神。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电光火石间彭大元就明白了关窍在哪里,这间录像厅从装修到地理位置,都比不过他的,但偏偏别人生意比他好上那许多,他们居然是靠这个挣钱的!得了这个机密,彭大元从身到心都亢奋了起来,脑子里闪出了一连串的计划。
得了终极机密的彭大元竟然超常发挥,通过熟人牵线搭桥,三转两转地跟自己的几位冤家同行建立了酒肉朋友关系,请了几次客,出了几次血之后,彭大元正式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得到了那些非法禁片的进货渠道。
有了这些秘密武器,彭大元的录像厅生意迅速红火了起来,尝到了甜头的彭大元胆子越来越大,先是只有周末的午夜场偷偷地播这些十八禁的影片,接着开始发展到每个午夜场都播,最后竟然胆子大到白天也播。
录像厅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钱也越挣越多,踌躇满志的彭大元给自己雇了个漂亮姑娘做秘书,这秘书就只干一件事,给他捧大哥大。
他去哪儿,秘书就捧着大哥大跟到哪儿,有人打他的移动电话,女秘书接通后毕恭毕敬把大哥大给他递过来:“老板,XX的电话。”每到这个时刻,就是彭大元感觉最舒爽的时候。
他这做派,让老兄弟都甘拜下风,庞大脑袋带着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几次给他竖大拇指:“老哥哥,你是这个,兄弟我,不如你许多。”
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的彭大元踌躇满志,觉着自己比之前妻苗青青也不差什么了,然好景不长,彭大元还没在所有的亲朋故旧面前抖过一遍威风,他的录像厅就被查封了,直到带着手铐坐到了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彭大元才觉出了害怕。
彭家父子命不好,被抓时正值国内第二次严打期间,传播yhsq的彭氏父子被按从严、从重、从快的原则入罪,除了长达八年的牢狱之灾还被并处了大额的罚金,原先借钱给彭大元的亲朋故旧合在一起做主,把录像厅和彭家父子的各样财物全都草草处置了,给彭家父子交完了罚金后剩下的钱几个人一分,全当偿还自己的欠款了。
彭家父子一无所有又双双进了监狱,作为老兄弟的庞大脑袋去监狱里探望,见了彭大元,庞大脑袋就红了眼圈:“老哥哥哎,你,唉!让我说什么好呢!但凡你当初给我漏个口风,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问题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彭大元无话可说,庞大脑袋叹了几声告辞了,走出监狱,庞大脑袋脸上的沉痛悲戚灵活地一收,顶着涨红的眼圈对着监狱的铁门得意非常地笑了笑,抽出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还是点头哈腰挂上一脸谄媚的笑:“喂?苗总吗?哎我大脑袋,幸不辱命,钱一分没剩俩人都进去了,哎对,出来了也啥都没有,保证没有!哪里哪里,不辛苦不辛苦,嘿嘿嘿……”
且不管庞大脑袋跟电话那头的谁做了什么交易,彭家父子的发财梦就这样醒了,饱受打击的彭大元到了寿数,蹲了几年监狱没等出去就过世了,孬蛋出狱后除了彭大元的骨灰,真真正正是一无所有了。
坐牢孬蛋是熟手,他经验丰富在监狱里表现良好,依然争取到了减刑,等他刑满释放,时间的齿轮已经转到了二十一世纪,外面的世界又已经改换了好几遍天地。
代表成功人士的大哥大早就变成了古董,人手一只的传呼机也不见了踪影,彩屏手机和小灵通成了人们的通讯工具,往日里大街上飞驰来去的三蹦子被出租车给取代了地位,东大街被翻建的面目全非,高楼大厦林立,庞大脑袋的音像店原址上矗立着一家超大型的综合购物中心,他爸的好兄弟庞大脑袋也早已不知所踪,就连铁西的小区也面临着被拆迁的命运。
一无所有的孬蛋在新世纪里茫然不知所措,他亲妈早逝,母系那边儿的亲戚看不上彭大元,早年间就跟他们父子断绝了来往。父系的亲戚到是多,叔伯姑姑一大群,堂表兄弟姊妹多得数不清,可老一辈儿的亲戚老得老死得死,跟自己一辈儿的堂表兄弟姊妹们各个都人到中年有儿有女,一大家子负担重,谁还能顾得上他?
无处可去的孬蛋不知该如何是好,迷迷瞪瞪地只得先回了铁西,虽说铁西的小院儿早就被卖了,可他的户口还在原址,刑满释放人员还要接受辖区派出所的监管,回铁西总是没错的。
上面有文件,要各辖区派出所本着人文关怀精神妥善安置这些刑满释放人员,省得他们因为生活无着再次犯事儿扰乱社会治安,分管孬蛋的片儿警出面在一家洗车行给他找了个洗车工的活儿计,好歹让他有了个落脚处。
洗车行就在铁西一个人流不怎么大的小街口上,生意倒是还不错,老板给这群洗车小工们租了集体宿舍,好巧不巧,正是孬蛋当初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