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觉生回忆起这趟微服巡访的经历,含蓄地笑了笑,抚着疏朗的短须说道:“下官自进入清溪县治下,便听百姓争颂殿下之德,又亲自见了清溪县里便民之举,便深知殿下的一片爱民之心,怎可加罪?”
君清氿深深垂头,咬着牙应道:“不意县里竟出了这些大胆妄为的贼徒!若非大人明察秋毫,为本宫分辩清白,本宫一个人在崖州可如何立身!”
见君清氿这么感动,黄觉生倒有几分过意不去,便将自己为考察清溪县刑狱水平而假报失盗案子的事告诉了他。
君清氿却说:“这有什么欺瞒呢,御史一切都是为了查案,御史如此委曲求全,是天下为官的榜样,还好清溪县没有真的出这样大胆的窃贼,不然可是本宫治理不当的不是了。”
君清氿又感慨:“林、徐、陈、梁家那些人胆大妄为,竟敢囚禁巡按大人的随从,实在罪不容诛!”她长叹一口气,看起来很不能理解。
黄觉生也觉不解。这些人到广州来上告,一路殷勤体贴地伺候着他回来,在他决定微服私访时也没阻拦,事后亦未见有人暗地追踪他……那林家禁锢他随行的差役做什么?
到得县衙里,董县令等衙门官员和卫所黄指挥都已经在衙外等着了。两厢见礼,验明身份后,黄觉生便叫黄指挥与他留在清溪大户家那边的快手班头吴弓上前,问他们林家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倒不用董县令汇报,那两人自个就站在堂上回完话了。
君清氿坐在搞首座上,董县令就站在她边上,君清氿低声把黄觉生微服私访,上衙门报了个假案,又到告状房体验了一把生活的事告诉他。
董县令心跳得扑腾扑腾地,低声问:“殿下,那咱们县衙前、告状房里那么多争讼的都叫御史大人看见了?”
董县令害怕得不行:县里人爱上衙门告状,也是他县令教化不利,不能使风俗淳厚,教百姓安份守己啊!
君清氿看了他一眼,安抚道:“你不要怕,御史目光如炬,早看穿了咱们清溪百姓们不是好争讼,而是叫一些心狠手辣、胆大包天的豪强逼迫得不得不求助官府。而且本宫在这,不会让你受罚的。”
董县令定了定神,是啊,边上还有这一尊菩在。
“谢殿下。”
正好黄指挥与吴班头向黄觉生解释完了林家之事,黄觉生冷笑一声,轻蔑道:“原来如此。我还当那些人有什么胆量本事,敢谋害本官。你们当时怕是听得不全,他们要拦截本官,不是为谋逆,而是为这清溪上下都已经传唱遍了梁家罪行,那几家乡宦自己身上也不清白,正有许多苦主在县里告状,怕本官访知真相罢了!”
他甩甩袖子,冷然吩咐:“将林家的抄没的东西还给他们,捉的人都不必放,后日本院要升堂审问这些凌虐百姓的豪强!”
董县令喜不自胜,抹着眼角泪光谢道:“下官替武平县百姓谢过大人。下官是个外乡来的官,敌不过那些累代经营的本地世族,险险儿就要被他们颠倒黑白,诬陷入罪。幸有殿下为下官、为本地百姓作主,才使清溪县拨开云翳,重睹青天!”
他这些日子顶着重重压力对抗一县士绅,已是身心俱疲,更时常担心那些大户对他和他儿子不利,日夜忧烦之下,头发都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