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假的。
被排挤,被迫来崖州的小可怜是假的。慷慨大方为清溪百姓赈灾是假的。
只有公主是真的。
只有她的名声是真的。
可他怎么想,君清氿全然不知道,他的这一番提问,君清氿也觉得很莫名。
君清氿又坐回去了。
黄觉生一语断罢,收起脸上宽和的笑容,扔下几支红头签,冷然吩咐道:“越级上告清溪知县、越级上告昭阳公主……剥去衣冠,先打一百杖再审!”
堂下衙役已经打熟练了,上前便去剥衣冠。
林廪生认罪了。
可其他和林廪生一样,有功名,又有同样罪名的人没有,他们看到衙役的动作,都吓得脸色白了又红,一声便叫破了音:“我是提学官钦点的廪生,大人岂能当堂脱衣,羞辱有功名的学子!”
黄觉生淡淡道:“你们越级向本官告状,还特别将本官引来清溪县,不就是想让本官代天巡授,有临机专断之权,即便官员犯罪,也能打去衣冠一体发落么?怎么此时又来问这种糊涂话。至于你的功名,待本官回广州之后再问方提学补个黜落文书便是了。”
他将手中惊堂木拍下,重重吐了一个字。
“打!”
惨烈的挣扎叫唤声从堂上响起,门外百姓又是一阵激动,还有人弄了炮仗在门外点起,噼噼啪啪的声音险些盖过了巡按大人断罪的声音。
君清氿立刻派壮丁劝人浇熄炮仗,又派职业观众在门外呼喊青天,带动百姓的正面情绪。
黄觉生连审了一上午诬告官司,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体会到了为民作主的满足感,亢奋得连饭都舍不得花工夫吃。只匆匆喝了一道汤,沾了沾酒杯,便催着董县令趁午时天色明亮审断梁家的案子。
审案时仍是他巡按御史主审,君清氿坐在下首第一张桌案监审。第一个提审的便是梁家族长,隐田隐户案第一个需要负责的梁朗阁。
梁朗阁刚从车里下来,出现在堂前,廊下等着作证的苦主们就如失巢的蜂团般炸开,哭着数落他的罪名,甚至有人想冲上来抓他一块肉下去,以解心头之毒。一道凄厉的女声忽然从中响起,唱起了人人耳熟能详的《白毛仙姑传》。
众人的恨意顿时翻涌衙差们连忙上前拦住,苦劝他们不许在衙门里闹事,不许唱曲,否则赶将出去,不得听审。
那些人虽被劝得不敢动手,但也还恨恨地数落着他的罪名:
“为将田地连成一片,看中我家水田,找人骗我弟弟赌钱,你家银柜主动借钱给他,等他还不上便逼他卖田……”
“辛酉年大旱,你家堵了水渠,我们里长带人讨水,却被你打折了腿!”
“你家要开绣厂,看上了我家的绣娘,我不肯将人让给你家,你就雇了街让恶少翻入我的绣厂祸害绣娘,毁我的绣架、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