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觉生不动声色地挺直腰板,神色越发端严,唤人再拉那几个到广州来告状的人上堂,一例地剥去衣冠,拉下去打。
打完他们,便轮到了写文章诬告诽谤昭阳公主和董县令的才子儒生们。
这些人都是苦等着巡按大人到县里替他们做主的,全未想到黄大人能临时变褂,从他们的倚仗摇身变成了董县令的青天,故而个个都在家里就被清溪卫的人扣了。
事后卫所士兵虽走了,但这些人家身上背着绑架巡按的罪名,一个个都被困在家中,有乡约里正看管,不许出县,不出几刻便都叫差役们提到堂上受审。
黄大人提了林廪生上堂,仔细看了他几眼,微阖双目,徐徐念道:“向审梁氏诸子,矫轻以从重,倚法立威……天灾屡降,洪祸滔滔……上苍昭其残虐……真是好文章。不愧是少年秀才,食朝廷廪米的廪生。”
林廪生躬身行礼,神色平静而紧绷:“多谢大人夸奖。学生这篇文章能令大人记到今日,实是学生的荣幸,虽然……”
黄大人冷笑一声:“这篇文章夹在你清溪县一干诬陷昭阳公主的文章中毫不出奇。本官今日略能记得几句,是因为昭阳公主在本官面前赞过你代清溪县百姓申洪水之苦,请朝廷赈济免赋的文章。本官听他说了你的名字,想起你也是上书弹劾他父亲的人之一,才特地重翻了你的文章。”
林廪生脸皮猛地一抽,下意识回首看向门外——只看到粉墙乌柱,两壁肃然侍立的皂班,却见不着庭中的人。
突然福至心灵,昭阳公主来崖州,或许不是失宠。
或许她从来就没有失宠。
或许陛下就是故意让昭阳公主来崖州,让她可以在地方翻云覆雨,拿着这清溪县大户累世经营来的土地丁口换官声和政绩!
他越想越真,原本挺得笔直的腰身有些塌陷,胸口衣裳汗湿了一片,只觉前途一片茫茫,没有半点希望。
他们都被骗了。
他一腔鲜血涌上喉头,咬紧牙关说:“学生愿意招承,但请大人将殿下请上堂,学生只能向他招供!”
黄觉生眉头微皱,冷然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本官今日在此审问犯人,轮不到你一个生员诸般挑剔!”
林廪生。双眼紧紧盯着君清氿在的位置,一字一顿地说:“殿下就这么不想听学生说话么?就当是看在当日殿下治水时,学生也曾在梁家别业里为百姓写文章请命上。”
君清氿笑笑,从容站起身:“你想说什么,本宫洗耳恭听。”
“殿下,你是真心想要来崖州的吗?”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廪生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君清氿一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作答。
过了一下,她才掀起眼皮,淡淡地说:“自然,崖州是个好地方。”
“那殿下一开始就想清理大户了吗?”
“大盛律令如此。”君清氿一顿:“你们已经享受很多了。”
林廪生看着那道风华绝代的倩影,眼中闪着不明的色彩,死死地盯了好久,才喉咙里发出一句声音:“学生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