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得再和睦,定国侯都是个男人,还是个功高盖主的大功臣。
姜扬继续这么一想,不禁唏嘘,狄小哥真是除了雌雄不对,哪里都对。
于公,顾烈一心扑在政务上,狄小哥够聪明能干,不仅遇事能有个商量,狄小哥还几次直言劝诫,堪称是心有灵犀,君臣相得。
于私,顾烈极难与他人亲近,狄小哥也有过分爱洁孤高的毛病,可他俩已经在未央宫和睦同住了一年多,这里头必然有感情在。
但凡狄小哥有个一模一样的姐妹,姜扬恨不得亲自上门当媒婆,帮顾烈定下这门天作之合的好亲。
唉……
顾烈亲自把顾昭抱上了马车,才回过头问不言不语跟了半天的姜扬:“什么事?”
其实顾烈心里有数,当日牧廉参养父,满朝文武都必定以为牧廉是挤兑姜延他父亲,但缜密心细的姜扬,八成能琢磨出背后深意来。
所以姜扬找上门,是在顾烈意料之中,但他没有急得一见面就直言劝诫,倒是出乎了顾烈的意料。
顾烈更没想到的是,姜扬满脸愁苦不言不语地跟了半天,最后问了这么句话:“陛下,‘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恒足矣。’,此话何解?”
此句出自老子《道德经》,只要念过四书五经都不会不明白其意,却被姜扬在这时候拿出来问顾烈。
用白话来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行私纵欲是最严重的罪过,贪得无厌是最严重的灾祸,所以懂得知足,见好就收,心无贪求,才能长久圆满。
这就可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解释。
一种,是在劝诫顾烈不要放纵自身,不能比现在更执迷不悟了。
另一种,却是姜扬退了一步,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既然狄小哥是个男人,既然顾烈自己过得幸福,那就算姜扬对这桩十全九美的感情不满意,也无法强求。
顾烈感念姜扬体贴,笑言:“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姜扬无奈而笑,拱手一礼,回身上了马车,对着车夫狠狠道:“快马加鞭,进宫!”
车夫不懂陛下就在这,自家丞相为何急着进宫,但他只是个车夫,当然得听上命,于是顾烈与顾昭的马车还行到半途,姜扬就已经冲进了钦天监。
那叫一个矫健。
什么都不知道的颜法古还在对着自己乱占出的短句推敲天意,嘴里念念有词:“‘烈火焚野,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千古奇冤才说天日昭昭呢,哪里有冤案不成?”
又对着纸条唏嘘:“啧啧啧,这短短一句犯了三个名讳,当真是天意难测。”
然后自己对自己笑起来:“哈哈哈这看着跟一家三口似的。”
姜扬听到这假道士一番独角戏,从背后飞起一脚,把颜法古给踢趴了,拂尘都摔了出去。
“谁!”颜法古怒不可遏,回身一看是债主,当即委屈起来,“做什么!贫道虽然欠钱不还,但看在同僚多年的份上,怎么还打人呢!”
想了想更是委屈:“你你你光天化日之下进宫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哼!”
谁让这个假道士一天到晚瞎算,还他娘的算这么准。
姜扬重重一哼,犹不解气,对着颜法古的占字小桌又是一脚,扬长而去。
狄其野进来的时候,颜法古正抱着自己的拂尘发愣,占字小桌还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狄其野惊道。
颜法古委屈道:“姜扬进宫打我。”
狄其野笑了:“你看看你,不务正业到丞相大人都看不下去了。”
前两日险些被顾烈调去顶祝北河的缺,好不容易逃过一劫,颜法古不爱提这茬,哼唧了两声不说话。
“走,”狄其野招呼他,“带你玩去。”
颜法古眼睛一亮,喜滋滋跟着狄其野走了。
狄其野把人骗到了未央宫大书房,指着堪舆台道:“不是想和本将军打模拟战?来两局?”
哟,和大楚兵神对战呢。
颜法古撸起袖子,拿起了竹笔。
狄其野点点蜀州:“就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