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什么了然。
“这都什么歪理,那倒插门怎么算?”狄其野下意识反驳,然后醒悟到自己被牧廉绕进了沟里去,“两个男人,为何要把女子名头往自己身上套。”
牧廉很严肃:“因为关乎家主大权。”
这小疯子还知道家中的东风西风之争,狄其野笑了笑,顺着他说:“那在你们家,缺了什么、坏了什么,吃穿用度,都是你这个家主付账?”
牧廉很骄傲:“师父,整个定国侯府都是我在养,给你看得好好的。”
“那是姜延的不对,”狄其野坏心眼地给姜延添乱,派派牧廉的肩膀,“你就告诉他,是师父说的,他是你媳妇。”
牧廉面无表情嘿嘿嘿地笑出了声,喜滋滋地走了。
狄其野摇头笑笑,真是傻人傻福。
暮色刚沉,顾烈破天荒不用人催,就回了未央宫。
他面上那个表情,狄其野一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还在担忧他其实是想出去打仗,估计想了满腹的说辞来给狄其野排解。
就算因为顾烈的缘故有了下属和关系不差的同僚,但狄其野内心依然没有那么在意其他人,就算姜扬因为他和顾烈的关系对他不屑一顾,对狄其野来说都是不痛不痒。
这世上,狄其野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顾烈。
姜扬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也就罢了,顾烈也这样,狄其野真是不耐烦,不等顾烈开口,就举着手掌道:“打住,你要是想说一大篇出不出征的鬼话,就不要说了。”
其实,从狄其野发觉顾烈对他过于在意的那一刻,狄其野就走不了了。
回府一两天,慢慢让顾烈别那么敏感,狄其野完全狠得下心。但离开京城远征,狄其野已经没办法了。
尽管不明成因,可狄其野心里明白,被过往时光刻印至今的伤害,只能用更长远的时间与陪伴去消解。
狄其野爱着顾烈,就别无选择,也不可能再做出其他选择。
顾烈也很无奈。
人家不让心疼,怎么办。
于是如常用了晚膳,顾烈想起前些日子,太湖府送了几坛酒来,叫洞庭春色。
这是用太湖地区洞庭山特产的柑橘酿的时令酒,色泽澄澈,口味甜淡,开泥封揭了盖子,就闻到满满都是柑橘香。
顾烈命人在廊下摆了案几,待元宝布置停当,案几上除了洞庭春色,还有数道小菜,新鲜瓜果。
狄其野是被投楚之后被姜扬逼去练的酒量,而且一上手就是高度酒,因此对酒这方面一直觉得一般,但这洞庭春色既然是特意上贡的酒,必然十分出色,狄其野一尝之下,勾了勾唇:“好喝。”
顾烈的面色这些松快了些。
到底还是想着狄其野没有要求出征的事。
可狄其野不愿意听他宽慰,顾烈只能喝着酒细思,渐渐都像是在借酒浇愁。
忽然手上一暖,又倏然即逝,顾烈抬眼,见狄其野拿走了自己手中的玉杯,往自己膝上一躺。
“顾烈,”狄其野的脑袋熟练地在顾烈膝上找到了合适的位子,正儿八经地说,“拿平民夫妻来说,没有哪家,是这么互相小心翼翼着担忧来担忧去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顾烈听了眉头略松,却意外地想笑。
狄其野素来是个没什么烟火气的人,就算他天天催着自己吃饭,也依然让顾烈觉得像只仙鹤似的捉不住,顾烈敢打包票,狄其野到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多少家财,他压根不关心这个。
这样一个人,反过来对顾烈说“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就让顾烈莫名的觉得好笑,但也是心中一暖。
任性妄为的狄将军,跟自己过日子呐。
顾烈俯首在他嘴角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却是反驳道:“我知道你想出去,如今你为了我,连提都没提,还早就与颜法古论战了数日,为他准备应战。我若是不记在心上,岂不是薄情?”
狄其野挫败地从嗓子里低吼了声,反手把顾烈压在了地上。
廊下全是木头结构,倒是不冰不凉,顾烈在未央宫中没那么恪守礼节,早就散了发髻玉冠,高束成一束,如今被狄其野压着,长发铺在朱红木板上,月光照下来,真是一副英俊帝王貌。
狄其野被色相一迷,也没了那么大的气性,说到底顾烈是为了他,于是点了点顾烈的下巴,耐心地说:“记着,可以,我还不许你忘呢。但是你我之间,若是计较起来,成日里想着你为我挡了什么,我为你忍了什么,天长日久,难免相敬如宾。你要跟我这么过下去吗?”
顾烈揽着身上的人,迷茫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
“但是”
“也没什么但是。”
顾烈被堵得说不出话,好笑地在狄其野后腰拍了一下,才顺利把话说出来:“那若是我慢慢淡忘了你为我的忍耐,一味索取,不知体贴……那日子,还过得下去吗?所以,我记着,有什么不好呢?”
“你以为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好人吗?”狄其野故作惊奇道,“你对我不好,还以为我会对你好?陛下,你可太天真了。我早就警告过你,我这个人记仇,人敢犯我,我敢犯人。”
说完,狄其野挑挑眉,才又认真道:“何况,你干嘛把你自己想成那样,你什么时候都谈不上一味索取。”
顾烈眨了眨眼,眼前是狄其野,狄其野上方是明月夜。
他百般模样,都是为了劝顾烈不要为他过于担忧。
顾烈喜欢得连心都在痛,却满心欢喜。
浅白衣料与龙袍摩娑,在交换的气息与压低的交缠声响中,发出沙沙的细响,像是在木盒中小口小口吃着桑叶的春蚕。
不知不觉,一片桑叶就只剩下清晰的叶脉,宛如一颗经络曝露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