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搬家!”在某一个周末的早晨, 贝拉严肃地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号进行了一场友好而有建设性的商谈会话。
“搬~家?之前我们好像说过这个问题的诶~”
“贝拉酱想搬家就搬啊, 我们不出门的在哪里都无所谓哒!”
“是该搬家的,本来小贝拉就霉,在这种环境不好的地方住着只会更霉啊!”
“哦~那~现实的问题, ”
“土地证~想好怎么办理了吗?”
“嘿,那我们要搬去哪里啊?”
“小贝拉, 即使搬家, 你的霉运也不会减少半分的,你啊你, 最好早些认清现实吧。”
早就认清现实的贝拉抽搐着嘴角,“可至少不会一周遇见三五回抢劫吧, ”要不是她长得凶,不好惹,会打架,下得手,现在恐怕就没有她们八个整整齐齐呆在笼子里了。
“呃……贝拉酱说得对!”
“小贝拉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冲鸭!”
贝拉点点头,翻出了对岸街区的地图, 摩挲着下巴在思考哪个地段比较合适, 她其实偏向郊区的,清净不说,风景也好。可是城区似乎要更方便些,她要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人是群居动物,住的太偏远没什么人气也不好。
“贝拉, 你这段时间去上课学的怎么样了?”
“对对,我也想问的,小贝拉有没有一坐下去板凳就坏啊?”
“贝拉酱和同学老师相处地怎么样啊?有交到好朋友吗?”
正在看地图的贝拉脑后一滴冷汗滑下,她们可真是……全都问到了点子上啊,上课?除却每天第一节 的历史课她都站着听以外……其他的课程还算过得去吧。
至于板凳?
自从有一次坐下凳子坏掉摔地上引起哄堂大笑的经验后贝拉已经养成了每次抽开凳子都要用手去试探一下的习惯了。
至于朋友?
不存在的,凭借一张厌世冷漠脸,班上同学对她的认知依然停留在不良少女的层面上,加上阿尔杰的放话,贝拉有时候还得应付小孩子似的幼稚整蛊。
再加上有个好奇心爆棚,对她的面瘫脸视若无睹的话痨艾伦在身边,贝拉觉得她大概真的不适合在学校里交朋友吧,心累。
“哈哈哈,看贝拉的脸色就知道了啊!”
“唔,没关系的贝拉酱,我们都还陪着你呢!”
“e=(o`*)))唉,小贝拉别灰心,会有人看见你倒霉丧气外表下的金子心的!”
觉得在家待不下去的贝拉,“……”将地图什么的收拾好,她整理了一下打算出门去寻求帮助。
“小贝拉要出门了吗?”
“记得带伞!”
“记得带雨衣!”
“记得带外套和围巾,今天外面冷。”
“嗯,记着呢,”虽然平时挺气人的,但她们还是挺关心她的,贝拉心里稍感熨帖,“我出门了。”
“贝拉今天也要注意安全哟!”
“路上小心!”
将门关上,贝拉提了提背包带子,她打算今天去对岸的街区走走,算是实地考察了,上课近乎一个月,她都还没来得及熟悉一下这片街区。
不提历经多少波折,贝拉总算是踏上了这片土地,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有时候她都形成条件反射可以避开从天而降的花盆什么的了,但是往往避开后总会出点其他的差错,人生嘛,哪里有一帆风顺的呢,总会遇见困难的,贝拉微笑jpg,她霉着霉着已经佛系了。
贝拉翻出地图,往自己看好的地方走去。
明明只相隔一条河流,可对岸街区的天空都要比蜘蛛尾巷的明澈许多,虽然依然是淡漠的不甚明显的蓝,可远比蜘蛛尾巷阴沉沉的灰白天空看着要好上许多。
贝拉去了几个她在地图上画了红圈圈的位置,最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街区的尾巴上。
“贝拉?”艾布纳才关上门就看见了拿着地图的贝拉,他疑惑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自己家几乎就在这一片街区住宅的尽头了,再往后就是郊区了,这里一向没什么其他人来的,贝拉……他住在这儿十多年,从未见过贝拉。
“老师好,”贝拉眸光一闪,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地遇见艾布纳,“这里,是老师的家?”贝拉指了指艾布纳身后的房子。
“是啊,”艾布纳点头,“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打算搬家,”贝拉抿了抿唇,她的目光移向艾布纳房子的一边空地上,“这片土地能租吗?”她看了许多,觉得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你打算搬过来?自己盖房子吗?”艾布纳惊奇地看着贝拉。
与其说是盖,不如说是移……拥有一幢移动住宅的贝拉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打算租多久?”艾布纳若有所思地问。
“大概,20年?10年?”贝拉不确定地说,黑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显然是不安。
“没关系,这个我们可以再商量的,”艾布纳见少女的表现会心一笑,反正旁边的空地空着也是空着,租给学生居住也没关系。
“嗯,”贝拉堪堪一点头,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笑眯眯的艾布纳,“这片地是……您的?”
“嗯,”艾布纳笑着点点头,“所以租金合约协议的事你都不用太担心,都有商量的余地,”
倒霉这么久终于遇上了一件幸运事的贝拉被感动地差些痛哭流涕,心上拉开了礼花炮放起了小烟花,她面瘫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放松的微笑,虽然还是挺僵硬的,但是艾布纳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谢谢您!”贝拉激动地双眼发亮,“我要租!……唔,”多久呢?贝拉有些纠结。
“先租五年十年都可以的,不用纠结,”艾布纳看着贝拉笑着摇了摇头,前几天才收到乔舒亚的抱怨,说贝拉早晨的每一节课都在迟到,有时候五分钟,有时候十分钟,不守时的行为已经让这个古板的小老头很是恼火了。
“你现在是在哪儿居住啊?”艾布纳问道,他十分好奇,和贝拉这几次接触他觉得她并不像她外表表现出的那般冷漠,而是有一种笨拙的可爱,何况会主动求学的孩子,他并不觉得她会故意迟到。
“在蜘蛛尾巷,”贝拉看见了艾布纳眼底清晰的惊愕,“从那边过来不是很安全,所以需要搬家。”她很清楚艾布纳惊讶的原因,这里的人几乎不会和蜘蛛尾巷的人有所往来,宛如被一条暗河亘开的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冒昧地问一句,你的家人……”艾布纳推了推眼镜,他发现贝拉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自己的父母。
“哦,他们不在英国,而是在纽约,”贝拉想到了自己的钢铁侠爸爸,冷漠的面色明显柔和下来,“我要学会独立生活才行。”
艾布纳点了点头,他大概理解了贝拉为什么总是迟到,“我会尽快把合约准备好的,”
贝拉呼出一口气,“谢谢老师了,”她转了转头,“我想再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和艾布纳道别后贝拉的情绪都处于一个亢奋的状态,难得被幸运眷顾的她在听见不远处隐约的呼救声时面色一肃,她快步跑了过去。
只见一个偌大的黑绿的湖中正扑腾着一个**岁的男孩子,湖边上站着两个年岁相仿的孩子正撕心裂肺地吼着,看上去是三个小孩儿来湖边玩闹,结果一不小心出事了,这里位置偏远,也难怪没什么人来。
“别扑腾了,”很多溺水的孩子都是扑腾的时候出事的,现在还能扑腾看来是落下去没多久啊,贝拉大声喊道。
她连忙脱下背包和外套,解下容易缠脖子的围巾,她看着冰冷的湖水咽了咽口水,而后一个助跑落入了湖中朝小孩儿游去。
“救命!救命!”见有人来救自己了,仿佛找到了浮木,筋疲力尽的熊孩子连忙缠上了贝拉,双腿死死夹在她的腰腹上,贝拉往下一沉,险些没喘过气来。
“别担心,”湖水又冰又冷,层层叠叠地朝贝拉涌来,带着个孩子的贝拉手脚有些僵直,太阳穴一阵阵针扎般的疼痛,她脸色难看,却还是尽量安慰身上的小孩。
“呜呜……”贝拉脑袋被近在咫尺的哭闹声吵得像是要爆炸了似的,“闭嘴!”她低声呵斥,冷漠恶劣的口气把熊孩子的哭声吓得一顿,不敢再大哭了,只能自己憋着抽噎。
“姐姐加油啊!”岸上两个孩子见贝拉的动作越发迟缓费力于是都焦急的喊道。
“别吵啊……”贝拉嘴唇动了动,想让熊孩子稍稍松开自己一点,偏偏他死活不肯,大概是怕极了,贝拉沉沉地叹口气,没有再要求了。
好不容易游到距离较近的湖边,贝拉眼前有些恍惚,脑袋不小心磕在了湖边的石头上,鲜血从额角顺着脸庞流下,将熊孩子用力托上去后几乎不剩多少力气了,双手撑在岸边打算上去的贝拉小腿肌肉剧烈地抽动起来,她撑在岸边的手一滑,整个人落入冰冷的湖水,像一块被人丢下去的沉甸甸的石头。
被吓傻的熊孩子颤抖着唇瓣,“姐姐……?姐姐!”他大声喊道,想要伸手去抓住贝拉,但是目光在看见暗沉的湖面又蓦的退缩了。
“艾伯特!你没事吧!”两个小孩儿从一边跑了过来,关心的问,“姐姐呢?”
“姐姐,她掉下去了!”艾伯特被吓懵了,连自己的头疼都没来得及理会,他推了推身旁的小伙伴,“快,去找我哥哥!去找人啊!”他眼眶泛红,许是情绪激动了,咳出了几口水,而后站起来时脑袋一阵眩晕,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贝拉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第一个脑袋会这么没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躺在熟悉的床上,仿若回到了一切的开始。
贝拉挣扎着坐起身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下床的时候腿一软跪在了暗花地毯上,她撑着站起来,走在地毯上仿佛踩在了飘忽的朵朵大花上。
见贝拉醒来,小家伙们都左一句右一句地开始了。
“贝拉……你还好吗?”
“贝拉酱,出什么事了?”
“小贝拉,第一次呢,你是怎么死的?”
死?贝拉张了张嘴巴,苍白的脸上还有些不可置信,她死了?贝拉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她死死咬住了下唇。
“你现在是小一……贝拉,小九在哪里呢?”
“小贝拉,你得在三天之内去出事的地方回收小九,否则三天后‘她’就会变得和我们一样大,”
“什么,什么意思?”贝拉瘫坐在地上捂着脑袋,她不自觉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头好疼,“我……”
是了,之前她的‘存在’是因为她是小九,她死了,小九死了,她就会转移到其他脑袋上,所以小一的笼子空了,这样……就像是一下失去了小一和小九啊。
“贝拉贝拉,每一次死亡后都会有24小时不受鬼车的‘眷顾’,你快去吧,不然身体被别人先找到你就得写死亡证明重新拟身份了,”
贝拉看着鎏金盖下坠着的风铃,最下面的小鸟笼子里空空如也,小一不在了,真的不在了,自己现在就是小一,贝拉呼吸一窒,小一,小九……她眼眶泛上一阵热意,一种凄迷忽然在贝拉的心底荡开,她死死地咬着牙根,不想让自己的呜咽泄露出来被她们听到。
“记得带伞啊贝拉!”只拿了一把伞就匆匆出门的贝拉拼命地奔跑着,风带过她的眼泪,却带不走喉间的酸涩,呼吸道被冷风冲洗着,她多希望这时候能从天而降一个花盆把她砸醒,告诉她只是在做梦。
小一还在,八个都整整齐齐的,算上自己,九个,都在,热热闹闹的,多好……
她们是她最亲密的存在,像是八个性格不同的姐妹,一直陪着她,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因为倒霉而互相依靠陪伴的存在,哪怕贝拉知道,其实她们是一体的,可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和八个叽叽喳喳的存在是不同的。
她们可以对她幸灾乐祸,可以对她说风凉话,可以冷嘲热讽,可以肆意吐槽,哪怕再倒霉……她们也不会离开她。
平常再幸灾乐祸嘲笑她也好,可是她们分明知道,如果她出事,消失的会是她们啊……贝拉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意。
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所有的鸟笼子都空了,只剩下她一个,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场景,她曾经以为九辈子太长太长,可是忽然告诉她,不,那只是眨眼过的事,只要九次死亡就能终结,那她宁愿只要一辈子,哪怕战战兢兢,她也希望她们都在。
她不知不觉走到木桥,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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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酱,会哭吧……”贝拉走后,偌大的屋子冷冷清清,仿若被时间定格住了,半晌后,小八犹犹豫豫地出声。
“哦~肯定!”
“小贝拉刚刚的表情就是要哭出来了啊,”
“一会儿肯定红着眼睛回来,”
“我们就当没看见吧,不然贝拉得多难为情啊哈哈哈~”
“我也是才发现小贝拉没有做好准备呢,”
“因为贝拉一直以为自己面临的只是死亡,而忘记了她会失去,”
“就算我们都是她,有些东西她也会失去的,哈哈哈,比如我,”
“这个时候就别干笑了,贝拉酱或许不是忘记了,只是下意识忽略了,她原本以为不会失去我们,因为我们就是她诞生的。”
“e=(o`*)))唉,小一也没走嘛,只是以另一种方式陪着她而已,”
“贝拉会明白的。”
偌大的屋子归于寂静,贝拉不知道,只有她回来的时候她们才会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