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荆白玉止不住又在想,那邹老爷看起来着实疼爱女儿,不然也不会将女儿惯得如此嚣张跋扈。他们如今住在邹老爷山庄里,父皇之后也要过来,这若是真的一刀砍了邹凝儿脑袋,邹老爷明面上的确不敢有任何意义,可背地里指不定就怨恨上了。
出门在外需要处处小心,太子与皇上一同出行,若真有个万一,这大荆朝堂可就要天翻地覆!
所以邹凝儿这事儿急不得,就算荆白玉心中不满,也是要押后处理的。
荆白玉越想越是失落,只觉得自己这做太子的,其实比普通人还不如,想做什么十之**都是做不得的,反而要畏首畏尾。
“陆三少此话差异。”
陆轻舟好一顿的劝阻,眼看着小太子便要妥协,哪知道厉长生又来拖他后退。
陆轻舟赶忙给厉长生打眼色,让他少说两句。
厉长生不顾他的阻拦,继续说道:“我们这些陪伴小公子的人,自然要以公子的意思为重。公子若是不欢心了,那定是我们的过失。所以长生倒是以为,公子若乐意将人放在身边,也无什么不可。公子身边总要多几个人伺候着。”
“厉……厉长生……”陆轻舟赶忙低声道:“你方才可不是这般说的。这少年身份不明,若是他本是细作可怎生是好?”
“若是细作……”厉长生低声回他,说:“那岂不更是有趣的紧了?”
“那就这么定了!”荆白玉一拍榻边,说:“从今儿个开始,你就是我的侍卫了,可好?”
小太子身边都是寺人,这少年一看便不是寺人之身,这般大小,荆白玉也不好叫人把他给净了,转念一寻思,不若就叫他当自己的贴身侍卫,这也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陆轻舟一阵头疼,看了一眼欢喜的小太子荆白玉,又看了一眼笑面虎一般的厉长生,寻思着自己这詹事做的,也着实太难了。
荆白玉新收了一个小侍卫,只觉得实在是新鲜的很,有趣的很,每日里都来探望他的伤势。
那小侍卫不会说话,前些时候的确非常抵触荆白玉,不过后来荆白玉天天来看他,小侍卫也是能感觉出来,荆白玉对他并无敌意,抵触也便少了许多,反而目光总是紧紧的盯着荆白玉,仿佛一只小狗似的,一脸的忠诚模样。
小侍卫以前是奴隶,并没有什么名字可言,这起名字的事情,便落在了小主子荆白玉的肩上。
荆白玉苦思良久,给小侍卫郑重的起了个名儿,便叫做驺虞。
驺虞这个词儿,是出自诗经,有人说驺虞指的是猎人,有人说驺虞指的是义兽,也有人说是一种管理鸟兽的官员。
荆白玉想到自己是从猎场将小侍卫捡回的,便干脆给他起了这个名字,想想倒也贴切的很。
驺虞恢复的很快,可能是从小苦到大的缘故,身体皮实的很,流血受伤虽重,却丝毫不娇气,能起身便起身,能活动便活动,不多日已然可以跑跳起来。
驺虞能起身之后,就喜欢跟在荆白玉身后,仿佛一个尾巴,他也不说话,但是眼睛仿佛会说话,总是晶亮晶亮的。
驺虞伤势好的差不离,那面皇上的大部队总算行到了邹家山庄落脚。
皇上年纪大了,好久未曾出来这般远行猎。若不是为了震慑詹国人,秋猎也就在皇城周围搞一搞,哪里会如此大费周章。
皇上日前想的很好,可以出来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免得日日就只能面对那群老臣,瞧着也觉厌烦。
只是出来几日,皇上便受不得这般赶路的速度,感觉辛苦异常,让放慢了脚步,慢慢往前走。本来一日的行程拖成了两三日,等到了邹家山庄之日,已然过去许久。
荆白玉与荆博文带着众人在门口迎接皇上,赶忙将大部队迎进了府中来。皇上累得不肯开口,什么话也不说,急匆匆进了房间休息去了,饭也是没力气吃的。
反观跟随而来的冯夫人,那便是神清气爽英姿飒爽,走了一路也未见风尘仆仆,反而神采奕奕不知疲倦。
冯夫人乃是将军之女,小时候调皮捣蛋出了名的,这一趟出来仿佛放了羊一般,哪里有不欢心的道理。
眼看着皇上闭门休息,冯夫人也不用在旁伏侍着。她眼珠子一转,便状似不经意的走到了厉长生身边,轻轻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子。
厉长生闻到一股别致的香气,味道有些个浓重。就算冯夫人武功再好,脚步再轻,这味道也是很难掩饰的,厉长生无需长后眼,已然知道有人近前。
他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了两步,冯夫人侧身贴过来,肩膀未曾碰到厉长生,反而差点一歪摔倒在地。
冯夫人赶忙拧了个身,这才堪堪站稳。
厉长生做出一副刚看到冯夫人的模样,道:“长生见过夫人。”
“咳咳……”冯夫人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鬓发,瞧左右无人,低声道:“厉长生,你仔细闻闻看,我今儿个身上的香味如何?比你送我的那香膏如何?好闻是不好闻?”
“长生还有要事。”
厉长生不等冯夫人说完,已然丢下句话径直而去。
等他拐了个弯,将冯夫人抛在远处,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的?”有人在头顶上笑着说:“可是被野兽追了?”
厉长生抬头寻声瞧去,就见荆白玉上了房顶,他身边还有个人影,不是小侍卫驺虞还能是谁?
自从有驺虞陪着荆白玉之后,荆白玉便有了个玩伴,还学会了许多新的技能。例如……
上房……
爬树……
驺虞以前是个奴隶,别看他个子小小的,脸也只有巴掌大,长得无害又可怜模样,其实身手相当矫健。
驺虞上房爬树都是一流,仿佛猴子一般,不论多高的树,一窜窜也就上去了。
之前荆白玉瞧驺虞上房,还呵斥驺虞莫要没了规矩。这不是,厉长生转眼未曾盯着,荆白玉竟与驺虞一同上了屋顶。
此时此刻,荆白玉坐在瓦片上,两只小腿自然下垂,一晃一荡的,还用肉肉的小手托着腮帮子,那模样别提多可爱。
只是厉长生瞧了根本笑不出,道:“公子,先下来再说。”
“这里视野阔风景好。”荆白玉摇摇头,道:“可以看得很远。就比如刚才,大老远的,我就瞧见冯夫人与你有说有笑了。”
“什么有说有笑?”厉长生对他招招手,道:“再不下来,长生可不保证你的兔子顽偶会怎么样了。”
“你你你,”荆白玉插着腰干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眼说:“你竟敢威胁我!你方才与冯夫人说话那温柔劲儿呢?全不似这副模样。”
厉长生着实头疼,道:“什么温柔劲儿?公子小小年纪便老花眼,以后可要不得。公子再不下来,长生当真要回屋拿兔子顽偶了。”
“这就下来!”荆白玉不情不愿,眼珠子突然滚了一圈,笑眯眯的反而冲厉长生招招手,道:“厉长生,我要跳下来了,你快过来接着我。”
“公子……”
厉长生站着不动,道:“这房檐颇高,莫要胡闹,好好的快下来,别摔着了腿。”
驺虞就坐在旁边瞧着,向左看看小太子荆白玉,向右又低头瞧瞧厉长生,似乎觉得他们两人对话也无甚么营养,面瘫着小脸,并无任何表情。
荆白玉不搭厉长生话儿,作势真的往下要跳。
厉长生知他应是开顽笑的,却也着实让人忧心,赶忙向前走了几步,生怕荆白玉脚下一个不稳,再真的大头朝下栽下来。
荆白玉瞧他来了,仿佛得了什么大便宜,偷笑一声还真的就纵身跳下。不过荆白玉在半空之中,踏了一下房檐雕花,“哒”的一声借了个力,瞬时改变了方向。
厉长生伸手无有接到荆白玉,倒是感觉后背与肩膀上一沉,荆白玉已然翻身一跃,挂在了他背上,搂着厉长生的脖子,道:“驾,我们走!”
厉长生颇为无奈,但好歹将荆白玉从屋顶上弄了下来,低声道:“如今皇上已然到了,太子殿下还这般顽皮,小心被旁人瞧了又要编排一番。”
“父皇已然去休息了,才不会瞧见。”荆白玉道:“厉长生,下午我们出去顽儿罢,小叔父昨儿个又弄了只小兔子回来,煞是可爱,我们也去弄一只来养着。”
厉长生心里寻思着,自己养着小太子荆白玉一个,已然累得够呛,忙也忙不过来,还养甚么小兔子?根本顾及不来。
荆白玉见他不答应,便趴在厉长生背上,假装唉声叹气了一番,道:“父皇已然来了,若不趁着今儿个下午父皇歇息的时间出去顽顽,恐怕接下来都要闷在庄子里,实在是太过无聊了罢?你便不觉得闷吗?”
厉长生是一点也不觉得闷,荆白玉在他左边耳朵边说完了,又在他右边耳朵边说,总也不停嘴。
厉长生终于叹了口气,道:“想去哪里?就当最后放放羊。”
荆白玉立时高兴了起来,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已经与小叔父打听过了,咱们从山上下去,就后面那座山,山里有好些小兔子,那片没甚么人,全是野生的动物,不是圈养的。”
原荆白玉早就打算好了,一说起来便兴致勃勃的停不住嘴。
厉长生背着荆白玉回了屋去,驺虞从屋顶上跳下来,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也随着进了屋,将门回身关好。
午膳很快端上来,荆白玉急匆匆吃了几口,心里全惦记着去抓兔子顽。
下午皇上不曾出房,果然是累得够呛了。随同的詹夫人赶忙谄媚的端了一些个参汤过去嘘寒问暖一番。
那冯夫人瞧詹夫人去向皇上献媚,她也是一点不着急的样子,反而甚是欢喜。
冯夫人干脆回了屋去,不多时换了件新衣裳出来,便施施然往小太子荆白玉下榻的院落而来。
这里可是荆白玉住的地方,冯夫人自持身份不好直接入内,便叫身边丫头去传话,叫厉长生出院来相见,便说是有要紧事情。
小丫头倒是去了,不过回来一无所获。
小丫头道:“夫人,下人说公子带着厉长生,用过午膳便出了山庄去,也不知道具体去了何初,许是很晚才会归来。”
这会儿荆白玉已然拉着厉长生去抓兔子,的确不在山庄之内,叫冯夫人白忙乎半天,倒是扑了个空。
厉长生点了侍卫跟随,驺虞也在其中。大家出了山庄一路骑马,荆白玉口里说着不远不远,但是前行了一个时辰有余,竟是还未曾到地方。
厉长生侧头瞧他,道:“公子,这还不远?”
“就……”荆白玉底气不足,道:“就是不太远啊,你急什么呀,很快的,快到了,就在前面儿了。”
厉长生一笑,道:“公子已然说了第十一遍‘快到了’。”
荆白玉一听,干脆不言语了,反正已经把厉长生拐骗出来,还行了这般距离,厉长生就是想要返回,亦是不行。
“啪嗒——”
“哎呀!”
荆白玉正挺着胸脯沾沾自喜,突然之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手背上,还凉丝丝的,砸了个正着。
这电光石火,全不给荆白玉反应工夫。只是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子,顿时有种似曾相识的不祥预感。
“鸟……”
“鸟屎!”
荆白玉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举着小手左右一晃,差点从马背上翻下来。
厉长生赶紧驱马去扶他,仔细一瞧着实不厚道的笑出声来,道:“看起来今儿个公子也是幸运十足。”
“厉长生!你快帮我擦了!”
荆白玉又是着急又是委屈的,举着手一脸无措模样。
驺虞下马跑过来,递了手帕给小太子荆白玉,似乎不太明白小太子为何这般惊慌失措,不过是鸟屎而已,这种东西驺虞早已见怪不怪,没甚么好怕的。
其实荆白玉不是怕,他是嫌脏罢了。从小养尊处优,泥土地荆白玉都嫌脏不想走,更何况是鸟屎掉了一身?
厉长生手脚麻利的给荆白玉处理掉鸟屎,拿出之前那瓶宝格丽宝宝香水,给荆白玉手上喷了两下子。
这会儿荆白玉也不嫌弃奶里奶气的不够男子汉大丈夫,此时条件有限,无法烧水沐浴,能喷些香水盖一盖味道,已经算是不错。
“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荆白玉抬头看天,说:“怎么总是我被鸟屎砸中,太不公平了。不会是……不会是同一只鸟罢?”
厉长生笑了,道:“公子想得可能太多了,怎么可能是同一只鸟。”
“那你说,为什么鸟屎不掉在你头上,只掉在我头上?”荆白玉说着,还将他的长弓长箭摸了出来,仰着头举着弓,恶狠狠的道:“让我瞧瞧,哼,再来我就把它射下来烤着吃!”
厉长生不厚道的打趣道:“公子可莫要仰着头说话,若是那鸟真的飞回来,恐怕鸟屎会掉在公子的嘴……”
“不!”荆白玉赶紧垂下头来,捂着嘴含含糊糊的说:“不许说!”
厉长生的话虽然没说完,但荆白玉已然脑补了那可怕的场景,登时浑身鸡皮疙瘩肆意。
一个小插曲结束,荆博文介绍的小林子也终于到了。
“哇!”荆白玉低呼一声,道:“厉长生你瞧,真的有小兔子,你看到了吗?好多只呢。”
厉长生也瞧见了,有白色的影子在草丛中晃动,狡黠的四处跑跑停停。
驺虞一见那些个兔子,立刻摘下弓箭,动作迅速的一搭。
“等等等等!”荆白玉赶忙叫住他,说:“驺虞驺虞,不要射,伤了小兔子多可惜,我们又不吃它,只是捉回去养着,就不要伤害他们了。”
驺虞不解的去看荆白玉,似乎在用眼神询问,若是不射箭,该如何将兔子捕到?
荆白玉笑嘻嘻的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包裹来,打开里面顿时青青白白的,竟是一包菜叶子!
荆白玉早有打算,道:“我们做几个陷阱,放些菜叶子在里面,一定能抓到小兔子!你说是不是厉长生?”
厉长生已然下了马,站在一面休息。他们一连骑了两个多小时的马匹,他实在是不如荆白玉有精神头,而且对捕捉兔子也没什么兴趣。
驺虞虽然比荆白玉大了不少,但终归还是个孩子,所以听着荆白玉的话,眼睛亮了亮,也是兴趣怏然的模样。
这两个人说干就干,将菜叶和陷阱准备好,然后便躲进了草丛树后,静等着小兔子上钩。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起初荆白玉与驺虞还是兴奋不已的,但时辰久了,难免觉得无聊。
荆白玉瘪着嘴,道:“小兔子怎么的还不来?难道是我带来的菜叶子不够好吃?”
厉长生笑着道:“我瞧这面水草丰盛,恐怕这里生长的兔子,并不缺吃的,所以不上钩也是自然的。”
“那你说怎么样才能抓兔子?”荆白玉说:“小叔父就抓得,我就抓不得吗?”
荆博文抓兔子,自然不是用的陷阱,而是徒手追着去抓的,那是与兔子比快比狡黠。厉长生虽然散打过硬,但这古人的轻功,他的确一窍不通,想要追上兔子,简直天方夜谭。
就在这个时候,驺虞突然指了指前方,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荆白玉顿时捂住嘴巴,睁大眼睛往前去瞧。
厉长生也随着往远处望了一眼。
大家便瞧见一个白色的小影子,蹦蹦跳跳的往这边来了,跑得颇为迅速。
那兔子也不知是不是被陷阱里的菜叶子所吸引,反正大体方向的确是往这边而来。
荆白玉兴奋的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屏住呼吸。
“咕咚——”
眼看着那小兔子便要进入陷阱,然而就在不到三步远地方,那小兔子脑袋一歪,竟是一头栽在了地上,后腿蹬了几下,随即便不动了。
“咦?”荆白玉止不住好奇,道:“怎么回事?这兔子是在装死?”
厉长生皱了皱眉头,亦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荆白玉跳起来跑过去,他走得近了,那兔子却仍是一动不动,仿佛并不像是装死,反而像是真的断了气。
荆白玉蹲下身来,伸手碰了碰那兔子。兔子还是温热的,可这一摸之下,荆白玉只觉手上湿乎乎,定眼一看,血红的一片,竟是摸了一手的血。
“公子!”
厉长生三步并作两步,立刻跑到了荆白玉身边,赶紧掏出帕子来,将荆白玉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拿出随身水囊,快速冲洗着荆白玉的手。
荆白玉眨了眨大眼睛,道:“不是我流的血,是这小兔子,这小兔子莫不是遇到了猎人?它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驺虞低头瞧了那兔子一眼,随即摇摇头,也解下水囊来,递给厉长生,叫他继续给荆白玉冲洗双手。
厉长生皱着眉头,道:“手上可有伤口?”
“没有啊。”荆白玉道。
厉长生吁了口气,道:“那就好。”
“怎么了?”荆白玉问。
厉长生说:“这兔子有点奇怪,血的颜色不正常,看起来像是中了毒。”
驺虞在旁边点了点头,表示附和厉长生的话。
“兔子中了毒?”
荆白玉仔细去瞧,兔子的血的确有点黑,不过其实这种程度很难分辨,一般人估摸着是瞧不出区别来的。
厉长生可是个化妆师,他对颜色是相当敏感的,别人无法区分的细微差别,在他眼中,其实相差甚远。
驺虞则是出身低微,所以见得多了,也比旁的孩子多几分生存技巧,也是能瞧出那兔子有问题的。
厉长生给荆白玉冲着手上的血水,驺虞捡了树枝,将那已经死掉的兔子翻了个身。
兔子翻过去,一面的白毛已然被血水侵染的血红,而那些白毛之间,能瞧见清晰的爪痕。
荆白玉皱了皱眉,道:“不是箭伤,也不像是什么野兽的爪痕,倒像是鸟爪子抓出来的痕迹。”
厉长生不太懂得狩猎,一时间看不出太多端倪。
荆白玉虽然是头一次参加秋猎,不过跟着师傅也是学习了不少的。狩猎之时经常会带着猎犬,有时也会携带猎鹰,对于鸟爪的爪痕,荆白玉还是能分辨出来。
“又是鸟……”荆白玉道:“最近我似是与鸟犯冲!总是平白无故被砸一身的鸟屎,如今想要养个兔子,还被鸟给抓死了。也不知是什么鸟,爪子也忒的厉害。”
“不只是爪子厉害。”厉长生道:“问题在于,这鸟爪上为何会淬了毒。”
“是啊。”荆白玉道:“兵器上淬毒的倒是不少见,鸟爪子上淬毒的,实在是稀奇。”
荆白玉说着,又指了指死掉的兔子,说:“而且你们闻到没有,这小兔子好香呀!”
不需荆白玉开口,厉长生已然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起初厉长生还以为是周边花草的味道,但是仔细一闻,香味的确是出自这兔子身上。
“有迷迭香与百里香的味道,还有……”
厉长生作为化妆师,对香水的味道亦是敏感的,稍微一闻便能闻出个七七八八。
荆白玉倒是闻不出什么端倪来,只觉得兔子身上还熏香,这样也太奇怪了罢?闻所未闻。
“这个味道……”厉长生眉头皱的很紧,道:“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你……”荆白玉想问他在哪里闻道过,不过话没说出口,就听到“呼”一声,有黑影兜头俯冲而下,吓了荆白玉一跳。
荆白玉下意识的抱头蹲下,那黑影一时没有兜到荆白玉,快速在空中回旋,复又俯冲下来。
“小心!”
厉长生往前一扑,抱住荆白玉向侧面滚去。此地乃是个斜坡,两个人瞬间天旋地转便滚了起来。
也好在是个斜坡,可以顺着滚动起来,否则那黑影恐怕就要得手。
厉长生抱住荆白玉滚出去,连忙抬手护住荆白玉的头部。“咚”的一声,他的后背撞到了树干,两个人这才堪堪停下。
“厉长生?你没事罢?”荆白玉一窜跳起来,想要扶厉长生起来。
厉长生摇摇头,道:“我没事,你可磕伤了?”
“没有。驺虞呢?”荆白玉着急的问。
方才驺虞就在他们身边,突然有个体型硕大的飞鸟俯冲而下,也不知驺虞有事没事。
厉长生带着荆白玉往回跑去,半路上便听到有尖锐刺耳的鸟鸣声。
荆白玉止不住的道:“我就说了,最近和鸟犯冲!”
他们从斜坡爬上来,果然看到那只体型硕大,方才攻击了他们的飞鸟还在半空盘旋着。
倒是驺虞,并无什么大碍。
驺虞见他们上来,赶忙跑过来,用手比划了几下,问荆白玉他们如何。
荆白玉摇摇头,说:“我没事,那鸟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厉害,竟然主动袭击人?”
驺虞摇了摇头,又用手比划了几下,意思是他也未曾见过这种大鸟。
看着有点像是飞鹰,但又不像,着实说不清楚。
就瞧那大鸟不断的在上空飞旋着,斗志昂扬的模样,好像不死心,还想要伺机俯冲而来。
又是几声鸟鸣,那面拴在树上的马匹倒是被飞鸟惊到,一个劲儿的踢着前腿,似是挣扎要跑的样子。
荆白玉跑过去,拉住自己的马匹,说:“别怕别怕,看我把那大鸟给猎下来。”
他说着解下马匹上的长弓,立刻张开弓箭,“嗖”的就是一声。
大鸟飞得甚快,这种飞行中的鸟类,并非轻而易举便能射中,其实能打中的概率并不高。
小太子荆白玉这一箭虽然气势十足,却并无射重,大鸟嘶叫一声,轻而易举便躲避了去。
倒是小太子身后的马匹,一下子听到鸟鸣,又是受惊不止,竟是将马缰拽脱,不顾面前的荆白玉,就要横冲直撞。
厉长生瞬间又是一身冷汗,只觉得祸不单行这话果然无错。
不等厉长生有所反应,旁边的驺虞突然嗓子里发出“嗬”的一声,就瞧他上前一步,双手一举。
那略显单薄的身子板,竟是一把将冲撞的高头大马举了起来,仿佛那马匹不过是纸糊的一般,还没有一两重。
荆白玉顿时傻了眼,仰着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说实在的,不只是荆白玉吃惊,厉长生也着实吃了一惊。
那驺虞日前才受了重伤,恢复惊人不说,竟还是个力大如牛的,果然……
人不可貌相。
“驺……驺虞,”荆白玉感慨道:“哇,你也太厉害了!”
就他们这一分神,鸟鸣声已然消失不见。
厉长生再次抬头去看,哪里还有什么飞鸟的影子,天空湛蓝,什么也是无有。
“兔子不见了。”厉长生道。
“什么,兔子不见了?”荆白玉有点糊涂,回头去瞧,果然地上的死兔子不见了,只剩下一滩血迹。
难道兔子真是装死,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跑掉了?
荆白玉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个不可能。
厉长生道:“被那只飞鸟叼走了。”
荆白玉与厉长生想到了一处去,很有可能方才那只大鸟并不是想要袭击荆白玉,只是巧了,荆白玉正好站在那死掉的兔子跟前,大鸟只是觉得荆白玉比较碍事罢了。
那兔子身上的爪痕,十有**便是那飞鸟的。
看飞鸟的体型,和爪子的锋利程度来说,想要在兔子身上制造这样的爪痕,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这鸟也太怪了罢?”荆白玉感叹说。
厉长生一阵沉思,总觉得这事情已经不只是怪的问题,这仿佛是一团迷雾,或许雾散之后,周身便是陷阱,一个不留神就再也来不及。
厉长生道:“兔子身上的香味,我的确闻到过。”
荆白玉道:“我刚才就想问了,你在哪里闻到过?”
“冯夫人的身上。”厉长生说。
“啊?”荆白玉一头雾水,说:“冯夫人和兔子用了同一种熏香?”
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厉长生看了看天色,道:“看来我们要先回庄子去了,这里并不安全。”
“哦。”荆白玉乖乖的点了点头,听话的跟着厉长生一起返程。
今儿个冯夫人一到山庄,便跑来与厉长生搭讪,当时冯夫人还问了一句关于她身上新香气的话。厉长生为了摆脱纠缠,所以当时并未仔细注意过,如今闻到兔子身上的香气,反而心中狐疑不止。
一入了庄子,厉长生便道:“驺虞,你先送公子回房间,我回来之前先别离开。”
驺虞立刻点点头。
荆白玉去瞧厉长生,道:“你要去找冯夫人吗?”
荆白玉一猜,厉长生十分在意刚才香气的问题,这事儿听起来天方夜谭,也十足莫名其妙,但是仔细一想,但凡多想几分,便让人不寒而栗起来,的确不是什么小事儿。
厉长生点点头,道:“我去去就回,公子可要小心些,别再出现甚么意外了。”
“我知道了。”荆白玉有些个不好意思,道:“我去叫医师弄些伤药来,你回来我帮你擦擦后背,不知道方才撞在树上,有没有淤血了。”
“好。”厉长生点点头,便往冯夫人那面去了。
荆白玉带着驺虞两个人往回走,眼看着便要入了院落,突的却听到奇怪声响。
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恶狠狠的道:“打它,使劲儿的打,它竟然敢咬我!一只小猫儿罢了,谁给它的胆子!最近怎么谁都欺负我!气死我了!”
荆白玉一听,可不是那邹凝儿在大呼小叫。
荆白玉听到邹凝儿的声音就头疼,他之前与邹老爷说了既往不咎,不过嘴上虽然这般说,其实荆白玉心里头还是很记仇的,若是找到机会,他绝对想要狠狠整治邹凝儿一番,不手软的那种。
“嗷呜——”
荆白玉正走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自己小腿肚子上。
荆白玉倒是没有被撞倒,那小东西反而跌了个大屁蹲,摇头晃脑的,还被吓了一跳,吓得恨不得浑身毛发都要炸起。
“呀,好可爱啊。”荆白玉低头去瞧。
就见一只两手大小的小可怜,虎头虎脑模样,撞的似是已然昏头转向,它爬起来就要跑,差一点子有一头撞在荆白玉的腿上。
荆白玉矮身蹲下,伸手一抱,就将那小家伙抱了起来。
“嗷呜呜——”
小家伙很是排斥荆白玉,在他怀里乱拱,挣扎着想要跳到地上去。
“去哪里了?!”
“在那里!”
邹凝儿带着几个小厮跑过来,一眼便看到了荆白玉怀里的小家伙,道:“你抱着我的猫做甚么?快还给我!”
“猫?”荆白玉被她逗笑了,道:“你说它是猫?”
邹凝儿道:“怎么的?你还觉得它是狗不成,忒也没见识了!”
荆白玉更是笑了,道:“他自然不是猫也不是狗,而是一只小老虎。”
“呸!”邹凝儿笑道:“你说它是老虎?你也不看看他长成个什么样子,这么一点大,你骗谁呢,怎么可能是老虎呢?而且你看它的毛色,哪里像是老虎?”
荆白玉怀里抱的,的确是一只小老虎不假。只是这只小老虎太小了,跟一只猫的大小也差不离,而且毛色比较杂,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长开,乍一看的确和老虎没什么关系,邹凝儿一个姑娘家,把它认成是猫也情有可原。
邹凝儿手里拿着一条马鞭,荆白玉低头一瞧,小老虎的脑袋上果真有一条鞭痕,肯定是被打的。
小老虎本来很是抗拒荆白玉,但是瞧见邹凝儿拿着马鞭跑来,它立刻一缩脖子,钻进了荆白玉怀里,还一个劲儿的使劲儿往里钻,似乎想要寻求荆白玉的庇护。
邹凝儿一瞧,更是嘲笑道:“你见过这么毫无威严的老虎吗?你可别想骗我。”
荆白玉之前说过,他想养一只小老虎。本来这事情只不过白日做梦罢了,老虎那可是吃人的野兽,怎么能圈养起来。然而如今一见,这老虎幼崽着实可爱,若是一直养在身边,真是再好也没有。
荆白玉当下道:“这小老虎我要了。”
“甚么?”邹凝儿一听,道:“不行,这是我的猫,它咬了我,我今儿是要打死它的。”
荆白玉听了皱皱眉头,只觉得这小姑娘开口闭口的打死,让人听了着实毛骨悚然。
荆白玉干脆笑了一声,道:“反正这小老虎我要了,你若是有甚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