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这是……”宛阳郡主纳罕。
厉长生露出一个微笑,道:“小孩子便不用操心这般多了。”
“你!你说谁是小孩子?”宛阳郡主不悦的说。
厉长生掸了掸衣裳,道:“我先行一步,还要进宫去见太子殿下。”
“我也想去……”宛阳郡主追在厉长生身后。
厉长生换了衣裳,洗漱一番,随即牵了马匹行至宫门口。
守门的侍卫还是昨日里那个,见到厉长生也不算是陌生。
只是那侍卫对厉长生讪讪一笑,道:“世子……太子殿下说今儿个太忙,若是世子想要求见,便……便先等上两个时辰……”
怪不得侍卫有些个不好意思,原是太子荆白玉,有意刁难厉长生。
之前厉长生曾说过,太子未有阻拦,让他直接入宫,一瞧便是有事叫他帮忙,所以才会如此顺利。
今儿个好了,荆白玉果然是个记仇的,便让厉长生在门口站足了两个时辰,才可入内。
厉长生好脾气的道:“无妨,我也左右无视,就在这儿站一会儿,全当活动筋骨了。”
厉长生前来之时,就有侍卫急匆匆往太子宫中禀报。
荆白玉正用着早膳,心情着实不错,慢条斯理的。听到侍卫禀报这事儿,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昨天夜里成功擒获刺客,刺客已然招供,便是皇后的一位伯伯,指使他们刺杀小旻。但他们万万也无料到,只是刺杀一个小人物罢了,无端端就变成了行刺太子殿下。
这一大早的,想要见太子殿下荆白玉的人可不少,厉长生只是其中一个,说起来荆白玉的确应该很忙才对。
只不过……
荆白玉一个也是不想见。
灵雨前来禀报,道:“已按照太子您的要求办妥。”
今儿个是有早朝的,但太子荆白玉身边的大宫女临时告知,太子遇刺受了些伤,无法早朝。
随即皇后那面急匆匆差人来叫荆白玉过去一趟,荆白玉也声称受了伤无法前去,回绝了皇后。
皇后的伯伯更是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害怕到筛糠。
皇后的娘家人派人刺杀太子殿下,这事情听着便稀奇的很,但事关重大无人敢率先出头,全都远远观望,先看看势头再说。
荆白玉淡淡的嗯了一声,道:“那流安世子如何了?还在等着?”
灵雨道:“等着呢,不曾离开一步。”
眼看着日头升高,眼下的天气热了起来,厉长生在门口站着,有些个额头冒汗。
这才站了不到半个时辰,距离两个时辰还早得很。
厉长生心知肚明,若是自己这会儿胆敢偷懒,荆白玉那孩子定然生气至极,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这门口站的是谁?”
有人从宫门口路过,远远走了过来,嗓音中带着一股轻佻之意。
守门的侍卫们连忙拱手说道:“期门掌大人。”
来人正是期门郎韩忠德,日前厉长生远远瞧见过的人。
不只是厉长生对韩忠德有所印象,韩忠德对厉长生也是印象颇深的。
九千岁厉长生的名头,韩忠德并不陌生,突然来了个据说与九千岁长相十足相似之人,这宫里上上下下,谁能不好奇?
韩忠德那日里乍一看厉长生,顿时便心生不悦起来,各种的不是滋味儿。
厉长生身量高大,长相不俗,说是俊美无俦绝不为过,足以令只见他一面的女子神魂颠倒心生好感。
韩忠德自命不凡,在这宫中走动,哪有宫女不对他一见倾心的?如今突然来了个比韩忠德更为出彩之人,叫他心中不甘不愿。
这厉长生在样貌上就压了韩忠德一个头等,随即韩忠德又发现,太子殿下荆白玉似乎对厉长生不同寻常。
韩忠德日日里讨好荆白玉,花样手段层出不穷,也不曾见荆白玉正眼瞧他半分。可昨日厉长生第一次进宫,竟是单独与太子荆白玉在内殿聊到天黑才行离去。
韩忠德眯了眯眼,看着厉长生的目光又是嫉妒又是愤恨,道:“世子怎么又来了?太子殿下无有时间,总是见什么阿猫阿狗的,你若是识趣儿,还是早早离开罢。”
厉长生露出一个微笑来,并不见丝毫愤怒,道:“期门郎跟随太子殿下多时,竟还不了解太子殿下分毫,怪不得听闻不如何受宠信,原也是有道理的。”
“你说什么?”韩忠德被戳中了痛楚,他跟随荆白玉的确也有些时日了,明明是期门掌的官职,应当是荆白玉身边亲信中的亲信,却连个扫地的宫女都不如,荆白玉根本不愿与他说话。
厉长生道:“太子殿下是必然会见我的。”
“我呸!”韩忠德啐了一口,道:“狂妄自大!”
“不信?”厉长生似笑非笑,道:“期门郎回头一看便知。”
韩忠德回头去瞧,却什么也未曾看到。
远远的草木之后,有个身影躲避着,这会儿急匆匆转了身往太子宫中而去,可不就是大宫女灵雨?
荆白玉不肯立刻见厉长生,叫灵雨前去瞧着,若是厉长生敢走,立时来报。
厉长生早已瞧见灵雨的身影,那身影乃是老友,他如何能分辨不出?
灵雨见韩忠德出现,故意刁难厉长生,便赶忙回了荆白玉身边,与太子殿下禀报了一番。
荆白玉当下将手中的简牍往案几上一掷,发出“哒”的一声。
荆白玉长身而起,冷笑一声:“这韩忠德,又不肯安分老实了!”
韩忠德回头什么也无瞧见,只当是厉长生戏弄于他,当下气愤难当,说:“好你个厉长生啊,你不过是个侯爷的世子罢了,小小流安之地,还未有巴掌大,你竟敢对我无礼!你可知我表姐是何许人物?”
厉长生不作一回事,道:“长生只知道,期门郎乃是太子跟前之人,说话做事应当谨慎。不应一开口便报自家表姐的名号,若是想要狗仗人势,也应当报的是太子殿下的名号才对。如此孰轻孰重,孰远孰近,才好一目了然,是也不是?”
“你骂谁是狗?!”韩忠德呵斥。
厉长生笑道:“重点并非谁是狗。”
他说着,果然就瞧一个白衣少年疾步走了过来。
荆白玉带人前来,将厉长生与韩忠德方才那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就如厉长生所说,那话的重点并不在狗,而是在于轻重远近。听韩忠德之言,荆白玉如何能不明白,这韩忠德根本就是皇后一派,与自己绝无忠心可言。
“呵——”
一声冷笑,白衣少年已行至跟前,冷声说道:“韩忠德,你这期门掌的官职,便没有个正经事做?每日里就知道在皇宫中闲逛吗?”
“太……太子殿下……”
韩忠德吓了一跳,只觉脊背发凉,膝盖发软,竟是咕咚一声,直接便跪在了荆白玉跟前,道:“太子殿下明鉴,卑臣只是瞧有奇怪之人在宫门口徘徊,这才前来探查,以免有人冲撞了太子殿下您啊。”
“莫要拿一些个废话来搪塞本太子。”荆白玉开口,直白的不能再直白,是一点面子也不曾给韩忠德的。
韩忠德脸色难看,心中有气,却无法发作,只能跪在地上垂着头,根本不敢执拗一句。
荆白玉抬手一挥,道:“滚,莫在本太子跟前碍眼。”
“是是……”韩忠德如蒙大赦,爬起来立刻小步快跑离去。
厉长生见韩忠德走的远了,这才拱手行礼,恭敬的说道:“长生拜见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前来解围。”
“呵呵——”
荆白玉又是冷笑一声,道:“解围?帮你?流安世子好大的脸面呢。”
厉长生听荆白玉不肯承认,也未有再继续说这事,只是道:“太子殿下眼下是否有了空闲?”
荆白玉侧目瞧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道:“你有何事寻本太子,直说便是,本太子忙得很,无有太多工夫给你。”
厉长生倒是爽快,当下说道:“昨日长生献计与太子殿下,想来太子殿下定是收获颇丰,就不知……这论功行赏,长生可以得到何种赏赐。”
“赏赐?”
荆白玉愣了片刻,眼皮不由得猛跳两下,原厉长生今儿个进宫来,是管自己要赏赐的。虽讨赏的人荆白玉见的多了,却还未见过这般毫无修饰,率真直白的讨赏方式。
厉长生不卑不亢,丝毫心理负担也是无有,道:“正是如此。长生知太子乃是赏罚分明之人,必然不会过于小心眼子,将……”
“小心眼子?”
荆白玉怒火腾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恶狠狠瞪着厉长生,已然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你说本太子小心眼子?好啊,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个什么赏赐,本太子成全你就是了。”
厉长生一笑,似是早已想好讨些什么,一个磕巴也是不打,道:“长生自命有些小才,想要留在太子殿下您的身边,谋得一官半职,绝不挑肥拣瘦。”
“留在本太子身边当值……”
荆白玉听了先是皱眉,随即严肃的面孔上,展露出一抹笑容来。
宛阳郡主说的不错,荆白玉着实是个面相好看的少年,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不论是春花还是秋月,怕都要黯然失色。
只是荆白玉平日不爱笑,若非要笑,也多半是冷笑和讥笑,美是美矣,却美得心惊肉跳。
厉长生一瞧荆白玉那笑容,就知这孩子又要戏耍捏咕自己。
只是厉长生心中并不在意,只要踏出这一步,先留在荆白玉跟前,能叫荆白玉日日瞧见自己,不愁无能将荆白玉治的服服忒贴贴。
荆白玉挑唇道:“我身边正好缺个侍卫,既然流安世子这么说,不如留在本太子身边,做个期门郎罢。”
“长生敬诺。”厉长生恭敬的一拱手。
“你可听清楚了,是做个期门郎!”荆白玉剑眉一挑道。
厉长生自然是听清楚了,道:“回太子殿下的话,长生听清了,听得不能再清楚。太子殿下开恩,提拔长生任职太子殿下身边的期门郎。”
“你……”
荆白玉仍是一脸不敢置信,道:“你可知刚才与你为难的韩忠德,乃是期门掌?你若是答应做这期门郎,便要在韩忠德手下办事儿!”
“是。”厉长生仍是镇定万分,道:“长生多谢太子殿下提醒。”
在荆白玉眼中,厉长生便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典范。叫他去做一个期门郎,他竟是毫不挣扎一口答应。
这期门郎并非什么大官,俸禄也是少的可怜。除了能在太子殿下荆白玉面前混个眼熟之外,对于厉长生流安世子的身份,着实过于憋屈了一些。
荆白玉故意刁难与他,所以才会叫厉长生做个期门郎,还把他放在韩忠德手下办事。
韩忠德看厉长生不顺眼,正觉厉长生压了他的头等。若他此时知道厉长生这流安世子成了他的卒子,指不定要多欢天喜地。
日后这厉长生在宫中,怕是没有一时半刻安闲可言。
厉长生当然清楚这些,但若是自己出言拒绝,荆白玉绝不会给他调换其他职位,便会干脆将他撵走了去。
不过一个小小的期门掌罢了,厉长生见过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还不怎么将韩忠德这人放在眼中,自然爽快答应。
厉长生一脸谦恭模样,说:“能留在太子身边伏侍,长生已然深感荣幸,不敢要求过多,一切听从太子殿下吩咐。”
“好啊,好啊……”荆白玉本想着气一气厉长生,煞一煞他的威风,眼下却反而被气了个好歹,干脆一甩袖子,道:“行。来人!带世子去换了期门郎的衣裳。”
“是,太子殿下。”旁边有侍卫立刻应声。
厉长生跟随侍卫前去,将衣衫换好,便又被人领着,往太子殿下荆白玉的大殿而去。
不过厉长生方要入殿,灵雨已经从殿内而出,笑着说道:“世子请止步,太子殿下在后面小教场练武,请世子移步教场。”
“教场?”
厉长生一听,当下止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荆白玉又想到了新的花样,还想要继续整治自己一番。
厉长生当下说道:“是,长生这便往教场去。”
“世子请留步。”灵雨见他微笑着转身离去,那温柔又宠溺的笑容,着实再熟悉不过。
灵雨止不住将他叫住。
厉长生道:“不知还有何事?”
灵雨欲言又止,瞧着厉长生那张脸,顿时百感交集。
最终还是叹息一声,低声道:“世子殿下,其实太子并非有意针对世子,请世子多多包涵,莫要真的在心中怨恨了太子去。”
“这话如何说的?”厉长生笑了,道:“太子殿下并未对长生做什么,长生无有怨恨太子的理由。”
“那便好……”灵雨道。
厉长生被带到后面的小教场去,果然瞧见荆白玉骑在马上,白衣白马,英气勃发。
校场上无有旁人,只太子荆白玉一个。
荆白玉正策马飞驰,伸手在背后一探,突然搭弓射箭,“嗖”的一声,长箭正中靶心。
厉长生一瞧,这许多年不见,荆白玉的武艺果然更为出神入化。这十年之中,也不知道一个少年,是如何成长起来的,两肩之上又背负了如何的担子。
厉长生有些个感慨,很快就叫荆白玉一拉马缰,将白马停在了自己面前。
“太子殿下。”厉长生拱手作礼。
荆白玉点点头,瞧着厉长生这身期门郎妆容,止不住露出笑容来,道:“这身衣裳果然适合你啊。”
“多谢太子殿下夸赞。”厉长生道。
一个翻身,荆白玉从马背上跃下,轻轻悄悄就站在了厉长生身边。
荆白玉抬了抬下巴,道:“走,本太子殿下想要试试,新来的期门郎武艺如何。”
“这……”厉长生一阵犹豫,就知荆白玉是要作弄自己,自己这点身手,在荆白玉面前根本不足挂齿。
厉长生道:“太子这……何必强人所难?”
“瞧你这话说的。”
荆白玉缓慢的走近厉长生,笑盈盈的说道:“本太子今儿个欢心,便喜欢强人所难,你待如何?”
厉长生没成想,荆白玉也学会了蛮不讲理这一手,倒是把自己一下子弄得无话可说。
厉长生只好说道:“那还请太子殿下手下留情,长生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放心罢。”荆白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会给你留下一口气儿的,不会要了你的命。”
这面荆白玉要为难厉长生,特意将教场周围的人都遣散了去,以免有人瞧见。
旁人是不敢违背太子殿下命令的,却有一人,他探头探脑的在小教场附近游走了两圈,可不正是方才与厉长生结了怨的期门掌韩忠德?
韩忠德乍一听说厉长生做了期门郎,心中当下激动万分,就想着立刻往厉长生面前去找茬,最好能将他狠狠的毒打一顿。
然而可惜了的,韩忠德风风火火赶过去,却并未找到厉长生的踪影。
旁的期门郎回话说,那厉长生被太子殿下带到教场去了,似乎是受到了太子殿下的独宠,要给太子殿下喂招。
韩忠德一听,心中颇为愤愤不平,止不住小声叨念:“这厉长生……不过是个小地方的世子罢了,如能能比的上我?我可是皇后娘娘的表弟啊!”
韩忠德在教场周围走了一圈,果然偷看到荆白玉与厉长生正在过招,他心中嫉妒万分,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儿。
指不定哪一天,厉长生就要爬到自己的头顶上来,到时候自己这期门掌都要当不上。
韩忠德当下不再犹豫,赶紧急匆匆离开,就朝着皇后娘娘的宫殿而去。
“姊姊!”
“姊姊大事不好了!”
韩忠德一路喊着,直接便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门口宫人识得韩忠德,知他乃是皇后娘娘的表弟,根本不敢有所阻拦。
上次有个新来的寺人不开眼的拦了韩忠德的路,可是被打的十天半个月都未曾下的来榻,这会儿还在养着。
内殿里,皇后正闭目养神,听到大喊之声皱了皱眉头。
“吵什么?没个规矩!”
韩忠德入了内殿,坐在席子上,看起来并不害怕皇后,反而与皇后关系亲近的很,道:“姊姊!你可要给弟弟我做主啊。”
韩忠德虽是皇后的表弟,却比皇后小了许多,平日里最会撒娇央求,倒是也能讨得皇后一些好感。
皇后揉了揉额角,道:“可是太子那面,又出了什么事?”
今儿个一大早,皇后就听说了,自家伯伯那边出了大事儿,太子又刻意不见她,她正心烦意乱。
韩忠德道:“姊姊可知一个人,叫做厉长生的!”
“什么?厉长生?!”
皇后蓦地坐直起来,身子前探眼睛瞪大,道:“你可说的是厉长生?好端端的,你又提起他来做什么?”
韩忠德忙说:“姊姊误会了,不是那九千岁厉长生,而是那流安世子厉长生!”
“吓死本宫了。”皇后顺了顺胸口,道:“也不把话说清楚了。”
韩忠德颇为委屈的道:“那流安世子厉长生,忒的目中无人,如今竟然为了讨好太子殿下,跑来宫中做了个期门郎,这不明摆着是不将姊姊您放在眼中,是要想方设法将弟弟我给顶替下去呢。”
“就凭他?”皇后不屑于股,道:“你期门掌的官职,虽然不甚高,却是本宫亲自在太子跟前要来的,太子绝不会将你轻易弄走的。除非你做错了什么事情,叫太子抓住把柄。”
“姊姊您不知道啊!”韩忠德道:“那厉长生能说会道,弟弟就算不做错什么事儿,怕是也会着了他的道啊!”
“能说会道?”皇后瞧了韩忠德一眼,道:“那你想叫本宫如何?”
韩忠德似乎就等着皇后这句话,连忙笑着说道:“不如……姊姊寻了理由,将厉长生找过来,随便治他一个冒犯之罪,将他……”
“胡闹!”皇后低声呵斥,道:“你可知道,那厉长生乃是流安世子,并非什么随随便便的平头百姓。若是我将他随便安置个罪名,便砍掉了脑袋,流安侯不来寻本宫质问?”
“姊姊!”韩忠德道:“您听我把话说完啊,并非要将厉长生的脑袋扭掉,就将他赶出皇宫,最后直接赶出皇城不就是了?”
虽不能杀了厉长生,的确不够如何解气。但能将厉长生逐出都城,叫他永不踏足,亦是可解心头之恨。
皇后听了默不作声,显然她这面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根本不愿分神去管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姊姊!姊姊,”韩忠德一阵央求,道:“您就应了我这一次罢,不然有厉长生在旁,弟弟也不好在太子身边帮姊姊打探消息啊,您说是不是?”
“这倒也是。”皇后终于松了口,当下挥了挥手。
有宫女立刻上前,跪下说道:“娘娘请吩咐。”
皇后道:“就说本宫为太子殿下添了件新衣裳,叫太子殿下身边的期门郎厉长生前来取一下。”
“敬诺。”宫女说道。
“呼——”
厉长生但听一声风向,随即就瞧荆白玉疾风暴雨一般袭来。
厉长生那些个散打身手,若想要出其不意,倒的确有些个可能性。可对上荆白玉这样的行家里手,着实是……
厉长生应付不来,当下干脆便罢了手,那面荆白玉快速欺来,厉长生当下便“哎”的一声,相当浮夸做作。
他低呼着,在荆白玉还未有一掌拍来之时,已然摔在地上,整个人四仰八叉的,乍一看竟还有几分惬意。
荆白玉愣了一下,着实未有想到厉长生竟这般无耻。
他当下收了招式,呵斥道:“世子,你这是做甚么?”
厉长生躺在地上,笑着说道:“被太子殿下的掌气所伤,起不来身了。”
“掌气?”荆白玉皱眉,露出纳罕模样。
厉长生换了一种说辞,道:“内力。”
荆白玉被他气得直翻白眼,道:“你给我起来,本太子还未叫停,你却直接躺了。本太子罚你,再陪我练武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厉长生一笑,更是不肯起来,干脆躺的是再舒坦也无有。
厉长生温声说道:“太子殿下,今儿个长生头一次上工,便不能稍微开些恩典?”
“呵呵——”荆白玉冷笑,道:“头一天做本太子的期门郎,便这般懈怠,日后可还了得?就你这身手,还想保护本太子,简直痴人说梦。你全放心,你在本太子身边做个十天半月的期门郎,本太子定然能把你训得武艺出类拔萃。还不快起来?”
“算了,”荆白玉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满面微笑的瞧着厉长生,又道:“瞧你这副模样,也不嫌寒碜,看着是真的累的够呛。那本太子好心一些,拉你起来罢。”
厉长生瞧他那模样,便知道荆白玉不安好心眼。
荆白玉那灵动的眸子,好像一双游鱼,灵动精巧,骨碌碌霎时间便滚了好几圈。
荆白玉已然走了过来,微微弯下来,将手伸向厉长生。
厉长生口中说着:“有劳太子殿下了。”随即也将手抬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远处传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呼喊之声,一听便是灵雨的声音。
荆白玉微微皱眉,灵雨的声音听起来颇为焦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就在荆白玉这分神的一刹那……
厉长生嘴角一勾,忽然一把抓住荆白玉的手腕,然后猛地往下用力一拽。
“嗬——”
荆白玉被巨大的力道一带,整个人顿时踉跄不稳。
荆白玉本是想要戏弄厉长生一番,借着拉厉长生起来之机,突然中途一松手,好摔厉长生一个大屁墩儿的。
谁料到中途被灵雨的声音打了个岔,倒是叫厉长生寻到了机会。
厉长生当机立断,荆白玉低呼一声,整个人直接倒了下来,往厉长生怀里扑了个满怀。
“太……”
灵雨疾走几步,一到小教场旁,正看到太子殿下荆白玉一个“猛虎扑食”,将流安世子厉长生给……
“哎呀——”
灵雨的见识还是太少,这一瞧面上发红,赶忙背过身去,喊了一半的话,也着实不敢再说。
荆白玉撞在厉长生怀里,只觉得鼻梁酸痛,不只是鼻子红了,眼眶亦是红彤彤的,仿佛被狠狠欺凌过一般。
他不敢置信的瞧着近在咫尺的厉长生,眼睛瞪得老大。
说实在的,若是旁人见了荆白玉这英俊的面容和可怜儿的模样,怕是都要罪恶感大起,偏生厉长生便是与常人不同。
厉长生见了荆白玉的模样,低笑了一声,大言不惭十足坦然的说道:“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对长生做些个什么?”
“我对你做什么?”荆白玉一脸恼怒,道:“分明是你!”
“太子殿下这话可就不讲理了。”厉长生道:“任谁看起来分明都是太子殿下您要做什么,怎么看也不是长生。”
灵雨隐约听到他们说话之声,更是不敢上前来,垂着头背着身,眼观鼻鼻观心。
荆白玉瞪着眼睛道:“好你个厉长生,恶人先告状是不是?!呸!本太子怎么你了?你一个大男人的,又不会吃亏,又少不得一块肉。”
“这……”
厉长生止不住笑了出来,道:“原来太子殿下不知?这男人亦是会吃亏的。”
“吃什么亏?”荆白玉被厉长生弄得糊涂,一脸迷茫的说道:“男人吃什么亏?难不成你是个大姑娘?”
厉长生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道:“算了,看来太子殿下还是个孩子,这事儿还是日后再说,长生可不想教坏了太子,怕是叫人编排。”
厉长生说着,想要翻身坐起来,毕竟那面灵雨还在等着。
“啪!”
荆白玉一伸手,挡住了厉长生的去路,来了个标准的地咚,比方才离得更紧,道:“本太子是孩子?流安世子着实大言不惭!流安世子不也才刚刚及冠!”
厉长生差一点子便忘了,如今自己这流安世子的身份,也未有多大年纪,不过二十,方及冠罢了,比荆白玉大了两岁。
厉长生一时有些个不习惯,毕竟之前自己二十余岁,荆白玉才八岁,相差不是一丁半点。
荆白玉板着脸道:“这世上,便未有本太子不懂的事情!”
“这……”厉长生心中哭笑不得。若是荆白玉懂得这男子之间的微妙关系,恐怕此时便不会如此“亲密”的壁咚着自己了。
那面灵雨妥妥的误会了他们,耳根面颊皆羞的通红一片。
荆白玉十八岁,旁的太子早已娶妻纳妾,指不定已然有了孩子。
只是轮到荆白玉,却根本无法考虑这等事情。
他小小年纪总揽朝政,一天恨不得活成二十四时辰,用膳睡觉都是能节省便节省,哪里有什么闲空用来谈情说爱。
而太子的婚事,自然要对荆白玉日后的道路有所帮助才是,否则徒增麻烦,倒是叫人不顺心。
荆白玉仔细的考虑过了,如今朝廷比较平稳,各个势力未有太过偏重,如此正好。他若是娶了个太子妃,这太子妃的家族必然势力大增,指不定便会破坏了难得的平衡。
况且皇后这面的外戚还未有抑制住,荆白玉可不愿现在便想着怎么削弱太子妃这面的外戚。
这零零总总的原因加在一起,荆白玉根本未有娶妻纳妾的想法。
倒是许多朝臣,经常会变着花样的劝导荆白玉,要早日开枝散叶才是。
荆白玉身边无人,连个伏侍的宫女也无,对感情这方面的事情,的确素纨一卷,干净的厉害。别说是男子之间的事情,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也还未曾开窍。
眼看着荆白玉坚定的目光,厉长生这会儿便有些个后悔了,早知道荆白玉单纯成这副模样,方才便不与他开这顽笑,如今倒是不好与荆白玉解释。
荆白玉坦然十足,说道:“你倒是说啊,磨磨唧唧的,倒是挺像个大姑娘。”
厉长生无奈,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灵雨那面更要误会……
厉长生干脆凑近荆白玉耳畔,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甚……”
荆白玉蓦地翻身而起,顿时不敢再壁咚着厉长生,脸颊有些不可抑制的泛红,道:“你这人如此轻佻孟浪!竟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忒也……忒也……下流!”
厉长生坐在地上,仰头瞧着荆白玉,只觉自己着实无辜,道:“太子叫我说的,我才说的。我本不想说,还不是太子……”
“闭嘴!”荆白玉红着脸,随着厉长生每一个字,大有愈来愈红的趋势。
他当下一声呵斥,道:“本太子才不听你那些污秽言论,本太子还有好事,走了!”
厉长生无奈的摇了摇头,瞧着荆白玉落荒而逃的背影,果然长大了,也还是像只兔子一般。
荆白玉转身快走,差点忘了灵雨,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道:“灵雨,有什么事儿吗?”
灵雨有些个微妙的尴尬,道:“是……是皇后娘娘那面……”
“皇后?”荆白玉皱眉,道:“皇后怎么了?”
灵雨说道:“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着人前来,说是给太子殿下做了件新衣裳,叫太子身边新来的期门郎世子厉长生前去取来。”
“叫厉长生去取?”荆白玉一听,方才脸上赧然的绯红已然退去,冷笑了一声,道:“韩忠德何在?”
“婢子不知。”灵雨道:“未曾看到。”
“定然是在皇后跟前告状呢。”荆白玉笃定的说道。
灵雨问道:“那这事儿……”
荆白玉道:“无需叫厉长生去取,就说厉长生在本太子跟前侍候,脱不开身。本太子叫期门掌韩忠德去代劳了。”
“是,婢子这就去。”灵雨赶忙答应。
灵雨说罢了一行礼,转身便要离开。
“灵雨等等……”
荆白玉忽然开口叫住灵雨。
灵雨纳罕的转头,道:“太子殿下请吩咐。”
“那个……”荆白玉面上期期艾艾,竟是说话有些吞吐,道:“我和厉长生刚才……”
“刚才……”灵雨一听,登时又红了脸,不敢抬头。
荆白玉赶忙说:“什么都没干!真的!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才不是那种干系。”
“婢子……婢子知道,婢子告退。”
灵雨红着脸垂着头,着急忙慌的便走了。
“太子殿下,怕是未有听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
一个声音在背后突然开口。
荆白玉吓了一跳,回头一瞧是厉长生,心中更是吓得一突。
荆白玉慌张的瞪了一眼厉长生,说了句“无聊”,随即转身便走,又似兔子一般逃了。
厉长生一阵好笑,看来荆白玉这孩子的面皮,还是过于薄了一些,这样便扛不住了?
厉长生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心里寻思着,倒是寻到了荆白玉的短处。若是荆白玉日后再抓着自己当沙包,便只需几句话,定然叫荆白玉落荒而逃,不敢找自己的麻烦。
“嘶——”
厉长生低声说道:“这小孩,下手可真够重的。”
厉长生从小教场往回走,才出了教场不远,就瞧见个熟人,十年时间,愣是丝毫未变。
喻青崖正蹲在小路边上,手里捧着个镜质镜鉴,仔仔细细的照看着自己眼角的地方。
“好像……”
“似乎……”
“嘶——”
“生了一纹?”
“看不大清楚。”
厉长生不由一笑,这喻青崖果然还是如此在意他那张脸面,和以前一模一样。
若想要在荆白玉身边重新立住脚跟,只是讨好太子荆白玉绝对是不够的,自然也要和太子殿下的心腹之臣搞好关系。
这喻青崖便是荆白玉的心腹之一,而且在厉长生眼中,是最好对付的,没有之一。
厉长生当即走了过去,道:“喻公子这面镜鉴瞧着不甚清楚。”
喻